警察想了想,又看了看一旁虎视眈的伙计,为难地说:“万掌柜,不是我不信你,你瞧那边。人家有证据又有硬根子撑腰,你空口白牙,我这不好交代。要不,你写个字据,兄弟也好从人调停。”
万掌柜哪里肯写?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伙计不耐烦地说:“你要调停不了,咱们明儿到县政府,找县长去理论。多请上几位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起做个见证,免得我东家落个欺压良民的名声。”
警察赶忙拉住他,说:“兄弟,不是这个意思。”他把其中厉害给掌柜分析了一番,又让伙计保证这字据只作私下的凭证,绝不泄漏给旁人。伙计道:“我只管捉贼。只要这茶叶不是我家的东西,我客你哪儿来的?不过他自己说了不算,得找个保人。”万掌柜一看,不写也不行了,要是闹到县政府,他的名声可就臭了,大堂上一审茶叶的来路,他说出来没好果子,不说出来更没活路。
可是这种事找谁作保?
他眼前一亮,低声对警察头头说,请他作保。警察为难地说:“我一个小警察,这么大的事情我可不敢保。”万掌柜又是作揖又是拱手,终于得他点头。伙计却说:“他一个小警察一个月挣不了几块钱,拿什么作保?”
警察一拍胸脯道:“这个兄弟自有计较。这些茶叶总也值些钱吧?兄弟得罪,先把这茶叶带回去当个当头。等明天问过了正主儿,说确有其事,万掌柜到警察局去领回来。要是没有这件事,茶叶是贵东家的,兄弟负责送到群贤居,贵东也不吃亏。再说万掌柜是本乡本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是不是?”伙计想了想,不情愿地说:“先这样吧!要是有假,我可找你。”警察连忙说是,示意万掌柜快点写好字据打发人走。
万掌柜咬咬牙,进里屋写下抖抖索索地写下一张字条,在伙计和警察的注视下签字画押,按了手印。双手捧了却犹豫着不敢送过去。警察取了交给伙计,嘱咐道:“兄弟可要说话算话,这上面关系着万掌柜的名声性命呢!”又笑道:“这件事办得好,请上贵东家,兄弟是东浦警察局的小小警探,贵东要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万死不辞!”
伙计拿了字要揣在怀里,拱了拱手,领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警察笑道:“天也不早了,万掌柜受了惊吓,早些休息。兄弟也要回去交差了。事情虽然了了,但这茶叶我得带走去”说罢,竟也领着自己的两个手下离开。
刚刚满屋子的人,突然间走得一个不留,茶庄里空得让人不适。这整个过程万掌柜都如在梦中身不由主,一惊一乍。现在没人了,心里反倒不踏实起来。他问二柱:“刚刚那个警察你认得?”
“不认得。”二柱不知他为何有此一句。
“不认得?”万掌柜霍地站起,带起一股小风。他眼珠子瞪得牛大,大声问:“不认得你跟他那么熟络?”
“他不是叫我名儿了吗?肯定认得我。”
二柱没心没肺的话险些把万掌柜一口老血激出来。他一下回过味来,今天的事情太过诡异,莫不是人家设的套儿?越想越怕,冲还在发愣的二柱喝道:“赶紧追!”
“追谁?”
“追住谁算谁!”万掌柜满头大汗,率先跑出去,黑洞洞的大街上,哪儿还有什么人?
他腿一软坐到地上,浑身抽了骨头似的,指头尖儿也动不了。
二柱又赶出一段无功返回,看他委顿成一团,忙扶他起来。
万掌柜抖抖擞擞地站起来,嘴唇都跟着哆嗦,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