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心里一动,嘴角微抿,她这样委婉地表达亲近之意,他心里受用得很,一时居然不忍拒绝她。郊外的傍晚秋风扫着树上仅剩的几片落叶呼啦啦地响,更显得这辆孤零零的马车上静得很。夕阳的余光从挑起的门帘照进来,洒在她乌油油的头发上,光洁可爱。
“给。”老七手伸进去,把一个纸包递过去。
“油饼?”她又惊又喜地接过去一把抢过来,居然还是热乎的。
近午出来一直到现在才回去,秦掌柜让她吃了饭再走,她急着回苏家,苏若朴又不在,便推辞了。这一路早饿得很,摸着热乎的纸包,她喜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油饼?”
好香啊!
一打开纸包,金黄泛红的油饼香气四溢,熏得她直流口水。小时候跟着娘讨饭进关,看着有人在街边卖油饼,滋滋的炸油饼声音伴着阵阵油香就在眼前,她明知道娘没有钱,就只好含着指头闷头跑出老远,可是就算出了镇子,鼻子里还全是油饼的香气。在梁城何家的时候,何家也不薄待她,仁珊小姐吃什么总给她留一点儿,只是这油饼儿算不上讲究东西,何家却吃得少。她偶尔也跑到外面买上一个解馋。后来留洋出国,再后来就到了东浦,却再没吃过。
看她吃得香,老七笑得惬意。她颇不好意思,忽啦一下把帘子扯下来。
她吃完了,老七掀起帘子送进一把酸枣来。
他的手真大。她两只手才能捧住那一把酸枣,放了一颗在嘴里,一股酸甜的味道直流进心里去。其实酸枣核大皮薄,根本没什么可吃的,此刻她却觉得怎么这么好吃呢。
老七响亮地在空中甩了一鞭子,马车又走起来。马车缓缓地晃着,她也跟着缓缓地晃。老七坐在前边唱起曲子来,低而不沉的歌声从帘子缝儿里滑进来,也晃晃悠悠的。
“你看着那棵树上有个喜鹊的窝。”老七在外面说。
她一瞅,还真是,老大一个。
老七笑着说:“别的雀儿冬天都跑南边儿去了,这东西不怕冷,就爱守着窝。你看这窝这么大,里面肯定是一大窝,公的,母的,大的,小的。这么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多好。”
……
“那边儿,那边儿是核桃树,枣树,瞧那地翻的,我猜一定是起了花生的。你们老家有风俗吗?我们梁城娶媳妇都往新娘子褥子下面撒这些东西。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不?”
……
“善儿,你知道不知道咱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是说过了,在船上吗?”她还记得她在船上把他当成一个中年绅士,叫他“先生”,要是在梁城,肯定要叫一声“大叔”了。想想他那时候的怪样子,还真好笑。只是她一直没想明白,她和仁珊明明是从美国回来,七少爷怎么会在那条船上,难道他又去美国学本事了?
“之前呢?你都没见我有点眼熟?”
“我见过的人多了,看谁眼熟。”她暗自好笑,这人就臭美吧,还以为长一副好皮相,谁都得多看两眼。
“真想不起来?”
“你说咱们在哪儿见过?”
“算了,你想起来再说。”他有些沮丧。
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前河镇,青石板的路上,马车轮子咯噔咯噔地,她也跟着咯噔咯噔地颠着。
“到了。”他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