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记茶庄是几十年的老字号，在东浦县城里就有五家分号，再加上镇甸上的分店，共有十余家，此番出事的就是县城里繁华长街上的总号。仁珊坐着车到茶庄门口时，就看到店里店外挤的都是人，吵吵嚷嚷，喧哗不休。她仔细听来，尽是说茶庄以次充好，以贱充贵，用陈年的旧茶、次茶冒充好茶出售。秦掌柜领着伙计站在门口向人不住拱手道歉，安抚众人，只是他们的声音淹没在群情汹汹之中，并无人理会。秦掌柜本就不利索的一条腿时不时地挪动几下，满脑门子都是汗。她看不过想出去，刚一冒头就被老七拦下，低声道：“你出去有什么用？只会让人多骂几句。”
到云霞坊去看了一圈，掌柜的说苏若朴正在研究机器到关键时候，到明天早上之前不让人去打扰，茶庄已经派人来了几回他也没见。仁珊到门外叫了两声，苏若朴在屋里说：“茶庄的事情先找秦掌柜，仁珊你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要打扰我。”
得了他的话，她又到茶庄去，他把车赶到后门，扶她下车。进了后堂，她让人把秦掌柜叫进去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秦掌柜擦擦脑门上的汗，扶着桌子一脸惶恐羞愧，说：“少奶奶，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茶叶以前都是我亲自去采购，今年老太太心疼我腿脚不方便，让我挑了人去的，回来之后，我是一箱一箱验过，都是质量上乘的好茶。咱们老东家在的时候就说过，苏记是靠东浦的老百姓捧场才起来的，绝不能做没良心的生意。这些话我句句记在心里，一刻都不敢忘。谁知道……”突然之间的变故让他一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灰内疚，百思不得其解。
仁珊安慰道：“秦掌柜，您的事情我都知道，这些日子你跟着少爷忙云霞坊的事，是他最信任的人，谁不信任你的人品呢？你想想是不是有什么环节疏忽了？或是茶叶放置不当变质了？”
秦掌柜道：“少奶奶，你是外行，不知道其中细节。茶叶这东西有的得放多年才算上品，比如普洱；有的只有当年新茶才能入口，比如龙井、毛尖之类。绿茶最是娇嫩，喝的就是一个鲜字，新茶即使保存不当，与隔年陈茶也是有区别的，懂茶人上眼一看就能分辨。好茶与劣茶更不用说，形状、大小、颜色、光泽、香气、汤色、味道区别甚大，就算没有这些区别，那些老主顾喝惯了哪种茶，乍然买到品质差的，哪能喝不出来？就像少爷常喝的龙井，一芽一叶或一芽两叶，芽长于叶，这才算是上品。你拿那些有无叶芽、叶长于芽的混充，哪能瞒过人眼？这回出问题的，恰恰就是绿茶。”
“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仁珊听了这一番茶论似懂非懂，却也明白这事必是人为，绝非偶然。云霞坊刚刚步入正轨，茶庄又出事，真是让人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