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珊靠在窗棂上就是外面的天光看书，卷起的布纹纸封皮在她细圆的指尖显得结实敦厚。她身后的桌上搁着一个砂锅，严丝合缝的盖子边儿上时不时溜出一缕儿热气。盖碗里的鸡汤正大摇大摆地把鸡肉和药材混合的奇异香味往屋里发散。
忽啦一声，门被推开，苏若朴噔噔噔地走进来。仁珊把书搁下，回头喜问：“回来啦？”
苏若朴在她面前的桌子旁站定，看着她问：“你早就回来了？”
仁珊抿唇一笑：“嗯，我在刘老东家那儿坐了会儿就回来了。坐得时间长了不好，人多口杂的。前面乱哄哄的，不知道前面的事情办得如何，我让苏栋悄悄儿瞅一眼，没想你就回来了。还顺利吧？”
苏若朴的眉毛凝起来：“你知道前面乱哄哄的？”
仁珊见他神情阴郁，问：“怎么了？刘老东家去前面闹，街上那么多人都知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
她白玉似的脸颊上一笑便陷进去两个梨涡，水汪汪的眼睛调皮地眨着，闪着精灵自得的笑意。苏若朴缓缓地问：“你知道刘老东家在前面闹事？卖机器给常家的事情是你说出去的？”
“是啊，我让小蓉回来取香水，趁这个空儿说的。我是想……”
“好了。”苏若朴狠盯着花容失色的仁珊，胸膛起伏，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想到自己刚刚受的尴尬窘迫就压抑不住胸中怒火。他猛一回身，桌边的汤碗被袖风扫到地上，碎片散落一地，鸡肉已经炖得烂烂的，摔到地上瘫散开来，汁水溅得到处都是。仁珊失声惊呼着退了两步，裙子上尽是油汁。不防他突然发火，刚进门的小蓉一只脚迈进来，一只脚还在外面唬得瞠目结舌端着两个小菜呆在当地。
仁珊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刚刚的笑意还冻在脸上连收也忘了。
苏若朴一愣，看着仁珊，脸上神情变幻几回。瞪了片刻，他猛一回头，撞开顶在门口的小蓉甩手而去。
小蓉被撞得踉跄才醒过神来，赶紧搁下碗跑过去问：“少奶奶，你没事吧？”一握仁珊的手，凉得瘆人。她把仁珊扶到床上，伺候她换了裙子，麻利地把地上收拾干净。仁珊被吓了一跳，直到此刻狂跳的心才算静下来。她在何家伺候了十年，何祖荣是个谨慎宽和的人，很少对下人发火；邓婉亭虽然管束严格却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责备；仁珊和仁泰待她更是朋友一样，没人这样毫无征地暴怒。跟苏若朴相处这段时间，他一直彬彬有礼，却没想突然就这么暴发出来。
小蓉走到跟前轻声说：“少奶奶，你要不要睡会儿？”
她直了直腰，说：“没事，你收拾好就去休息会儿，我自已看会儿书。”
小蓉却没走，低声说：“其实少爷不是冲你的，他只是事多心里烦。”
仁珊向她笑了笑：“知道，我也没怨他，就是刚刚吓了一跳。”
“真的？”小蓉不相信地问。
仁珊携了她的手，说：“这阵儿太阳正好，咱们去院里走走晒晒，看看大嫂院儿里的菊花开得如何。”
小蓉不解地看着她，动了动唇，跟着她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