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口气,蒋东家对崔庭芳说:“崔掌柜,我是好了说了歹也说了。你虽是我请来的,跟苏家交情也不浅,你跟苏东家说说?”
苏若朴看着崔庭芳,现在六神无主,希望从他的话里找出个主意,就是找不出来,至少免了蒋东家的一番刀剑似的言语扰攘,自己也好理理头绪,于是说:“崔掌柜,你是东浦的老商家,见多识广,先父在世时就跟您一条街上作邻居,是我长辈,请指点晚辈一下吧!”
崔庭芳连说不敢,想了一会,把他叫到一旁,低声道:“苏东家,我也没什么主意。一边呢,是刘老东家,是苏老太太,两位长辈之命自然不敢违抗;另一边呢,你哪蒋东家击掌为盟,事关诚信大事。两边都重如泰山,哪边也不好辜背。”
“是啊,我正为此烦恼。”苏若朴被他说中心事,就像遇到知音一般,感慨地说,“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崔掌柜道:“这我可不敢给你拿主意。机器先不管他,不过咱们在商言商,你看哪边更重?”
苏若朴踌蹰起来,百善孝为先,他母亲青年守寡一人支撑整个苏家,他们兄弟都深感母恩,孝顺无违。可另一边,如果不按盟约,苏家信誉受损,以后还怎么在东浦商圈立足?
如果母亲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办?
他想了会儿,似乎心里拿定主意,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崔庭芳。
崔庭芳朝他点点头,似乎支持他的决定。
蒋东家问:“苏东家,你想好了?”
“好!”苏若朴道,“既然击掌为盟就应履约。我想家母若知原委,一定会支持我这么做。”
“那是自然,苏老太太向有陶母之誉,一定会希望苏东家做一个守信之人。如此我们可以签合同了吧?哈哈,我的银票在袖子里都攥得发潮了。”蒋东家这才露出笑意,崔掌柜拟了合同,两人分别签了名字,又用印再按指纹。完成手续,蒋东家把一张银票交给崔庭芳,由他验过无误交给苏若朴,又把合同分与三人各执一份,算是生意做成了。蒋东家笑吟吟地把合同袖走,朝他们拱手道:“兄弟还要回去铺排放机器的地方,告辞。崔掌柜要一起走吗?”
崔庭芳欣然同意,跟苏若朴拱手作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跟蒋东家一起离开。
苏若朴无力地瘫坐在太师椅上,仿佛打了一场大仗般浑身没一丝力气,窗缝里挤进一股风打在背上,整个后背都湿冷难耐。苏栋不知何时进来,叫道:“少爷!”
“又有什么事?”他烦躁地问。
“没什么事情,少奶奶让我过来看看你这边儿事情完了没,小蓉炖好了鸡汤请你回去喝。”苏栋笑嘻嘻地说。
他一眼瞥到苏栋脸上的笑意,一股怒火忽地窜上头,伸手就往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有什么好笑的?”站起来气冲冲地往自己屋里走去。
苏栋被他打得龇牙咧嘴,疼得不敢出声,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赶紧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