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出手相救的诺袁,波宏王自然是千恩万谢,当下许他宫中二品官爵以及黄金万两。诺袁对高官财富没有兴趣,但一想到能够陪在妘约娴身边,也就答应了下来。玥焕和琛竣还有些军中要务处理,诺袁护送波宏王和妘公主一行人就先回宫去了。
雯妃听了报信士兵的描述,心惊胆战半天才平静下来,她得知波宏王平安把妘约娴从千年岛上带了回来,立刻派人将碧霄宫打扫干净主。雯妃心细,她估计妘约娴舍不得千年岛上的美景,派人去宫外摘来初开的数百种花摆放在碧霄宫中做点缀。波宏王踱步来到碧霄宫,见到五颜六色的花朵竞相绽放,香气扑鼻,不禁感叹:“宫中好久没有这样美景了。”
雯妃盈盈拜倒,笑道:“若是大王喜欢,臣妾立刻叫人去摘来最美的花摆在宫中。”
波宏王扶起雯妃:“这都是女儿家的玩意儿,妘儿喜欢就好。”
雯妃在没有人察觉到的瞬间眼神黯淡了一下,她柔声笑道:“是,妘妹妹喜欢就好。”
这时庭院外来报,说是妘妹妹来了。雯妃赶紧出去迎接,只见对面飘然而来的是一簇撩人双眼的粉色花,刹那间宫中那些特意装点上的名贵稀少花朵尽管是世间绝无仅有,却在这丛天降花雨的面前变得俗不可耐,乏味无比。雯妃正奇怪花儿怎么会走动,定睛一看原来是身着粉色衣裙的妘约娴。她细细打量着这位神似天仙的女子,赞口不绝:“原来是妘妹妹,我还以为是花神来了呢。”
见到波宏王和雯妃,妘约娴淡漠着表情向两人缓缓行礼。客套寒暄过后,妘约娴推说旅途奔波劳累,波宏王和雯妃就离开了。
对于妘约娴的冷漠,雯妃心中很是爽快,但嘴上依旧礼数周全:“上次见到妘妹妹还是十多年之前她的六容礼上,想不到今天一见,真的就像是天仙下凡。”雯妃拖着长长的牡丹花开富贵丝绣裙摆,与波宏王在花园中的竹桥上同行。
波宏王点点头。
“陛下,有几句话臣妾不知该说不该说。”
“但说无妨。”
“妘妹妹貌比天仙,世间哪一个男人看了不动心?臣妾听闻她能够同时弹奏二十四架碧溪琴,舞姿飘若惊鸿。且妘妹妹深得民心,臣妾听说她进城时百姓纷纷出来跪拜。且柳王后旧部下还是效忠妘妹妹,王何不一直把她留在宫中,臣妾也好多一个姊妹作伴。妘妹妹身份高贵,王后之位非她莫属。”
“孤有此意。可是妘儿不答应,孤也不想强求。外面还是有流言说她与孤是亲兄妹不能成婚,先避过这一阵风头再说吧。”
雯妃琢磨着波宏王的心思,道:“这个臣妾自然知道。还是大王想的周全。”
波宏王很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你放心,孤即便娶了妘儿也不会亏待你。你要督促皇儿的功课,小孩子不要整天只想着玩耍。别忘了叫皇儿去给妘儿请安。”
“是,臣妾知道。”
“还有,这次虽然有天降神人相助我们才逃脱真茹‘死神’的魔爪,术士不知靠不靠得住。孤知道你早年修习过法术,还得要你仔细看看那术士的阵法如何摆成,你便去试探一下。”
此言正和她意,雯妃赶紧回道:“是。”接着便是行一礼,目送波宏王远去。
花开满园,娇艳欲滴的美景却与粉衣女子微愁的面容并不相应。
“雯妃倒也细心,知道公主喜欢花卉植物,特意命人运输到宫中。”诺袁碰碰鹅黄色的柔软花瓣,他身后站着风华绝代的妘公主。
“这些都是无根之花,如同蜉蝣一般转瞬即逝,而且是专供人观赏,”妘约娴叹一口气,“真不知世人怎么忍心剪断花茎,把活生生丢了一半魂魄的花插进瓶中?他们没有听到花的哭泣声吗?”
妘约娴对于花卉有着天生的通灵性,回到皇宫她宛如鸟儿入笼,看着这些可怜的脆弱生命在绽放最盛时便埋葬宫中,联想自己身世,更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诺袁不愿看到心爱的女子痛心流泪,却也无法安慰她。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唤醒妘约娴前世的记忆。千年岛上,他们匆匆一面即别,追寻万万年之久的女子如此不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一直在迟疑。看着千年树上具有灵性的花瓣缓缓落满她的衣裙,柔柔铺盖在她身上,诺袁知道只要悄悄靠近不把她惊醒,在眉心处注入前世的记忆,妘约娴就会变回鹴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唤出自己的名字。
他是多么想要听调皮的鹴云捏着鼻子细声细气向自己撒娇。
可,越是接近,就有越多忐忑不安和战栗不已,仿佛捧着脆弱易碎的水晶,稍有不慎就会化成千片万片。多少次渴望的场景终于成为现实之际,他却无法说服自己鼓起勇气将前世的封印解开。
诺袁这才意识到,一直渴望见到她,却不敢真正面对她。
倘若对鹴云,他只是心存胆怯,那么对仍不知降生在谁家的紫眸少女,他怀揣的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听说玥焕明天就回来了。”妘约娴喃喃提到玥焕的名字,她愁眉稍稍一展,光是念出这个名字,她就开心许多。然,这份喜悦稍纵即逝。
她并没有注意到诺袁的心痛。
是了,她并非为自己绽开笑容的脸庞,也不会为自己伤痛。
诺袁告退,他必须暂时离开妘约娴。不仅是因为心中情愫纷繁复杂如同打翻五味瓶,他还要找到波宏皇宫中的一半祁释灵石,加上瑛宸从真茹拿来的另一半,就可以知道紫眸少女究竟身在何处。他运用法力在手掌心唤出一只鸽子,洁白的鸽子飞上天空,去给冲江另一岸的瑛宸捎信。
“本月十五,带来祁释灵石。”
鸽子消失在皓朗晴空,诺袁取出玉箫,凝神运气,将灵力融入到笛声中。
与二十多年前相比,如今的法力又流失不少。曲调虽完美,但声音更加萧瑟。
眼前飘落下来一枚带有杀气的白色羽毛,玉箫恰好吹出最后一个音符。
诺袁将羽毛拾起,不由头痛:“逖斯蒂奇,你还是找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男子身着白衣从虚空中出现在诺袁身后,他就是诺袁被天魔滇鸢剥夺身份地位之后临危受命、勉力保护羽族族员安全,却终究不敌金星法师,与所有羽族一并在海崖石上化为灰烬的逖斯蒂奇。
“上次见你还是一缕魂魄,如今终于凝聚成形了。”诺袁收起玉箫,与接任自己羽族族长的男子对面:“你还要追杀鹔鹴姐妹吗?死了这条心吧。有我在这里,不准你伤害妘儿。”
“敢问,羽族族人惨死,如何报仇?”
逖斯蒂奇表情十分空虚,诺袁知道凝成他形体的仍旧是一缕魂魄,时间稍长自然会化为虚无,所以只要拖住逖斯蒂奇,他就不会伤害妘约娴。
“敢问,导致羽族被逐出天魔族的是谁?羽族为何与龙族血鳞人结下世仇?我们被出卖、葬身火海的时候,为什么没人来救?”
白衣人逖斯蒂奇手中把玩着半块灰色的摄魔符:“先要恭喜你终于找到鹔鹴姐妹。你说得不错,我当然会杀了她们,可不是现在。”
“这么说来,你是要取我性命吗?”诺袁微微松了一口气。
逖斯蒂奇捏紧半块摄魔符:“杀你之前,我要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如果你想要摄魔符,就跟我来。”他话音未落便腾空而起,白衣化为羽翼,带着他的身形转瞬间消失:“到羽族最后的栖息地来,我们都想见你。”
诺袁抿紧双唇,此行凶险难料不言而喻。身为抛弃羽族的罪人,一旦踏入羽族葬身之地,后果不堪设想。可诺袁却丝毫不畏惧,他唯一遗憾的是来不及跟妘约娴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