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叆全身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她靠在长椅上面,望着屋顶垂下的似在滴血的红色纱帘:“你起来吧,我帮你。我会放他走。”
“真的……?”卿澜的声音沙哑沉闷,大约是因为一天一夜滴水不进,身体撑到了极点。
白叆抿着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的。文麟和曾邵肯定会出手,文麟不在宫内,我这就修书给他,让他安排好你们逃亡;宫里这边让曾邵护送你安全出宫,不,曾邵不能跟你走,我要他留下来跟我去天牢救翾礐。”白叆不放心让卿澜一个人走,本想起了长夙,可翾礐留下的话让她心中生生疑——长夙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翾礐垂死时候留给自己的话竟是要小心长夙?先是长夙私自跑到太晨山,紧接着翾礐在自己耳边发出警告,回宫之后就是翾礐被冤枉入狱,难道这一切都是长夙安排好的?白叆疑心重重,暗道不行,不能用长夙!
“我会安排宫人护送你出宫。”
面无血色的卿澜那双充满惊喜的眼睛刺痛了白叆的心:“多谢女祭司大人。不过,不过我还是……在这里等哥哥吧……我跟他一起走。”
白叆厌烦了卿澜弱弱的争辩:“不行,赶快出宫去!真茹王判了翾礐死刑,下一个被抓的就是你!你也太不懂事了,如果真茹王现在下令,我只能看着你被抓!死刑是真茹王判下的,这件事又牵扯到潞谙和皇太子,禧妃也阴魂不散——我哪里还顾得过来你?”
“我不给你添乱,我帮你一起……”卿澜倔强地想要再争取一次。
“卿澜!”她的固执和任性终于激怒了白叆:“你立刻给我站起来出宫去。再多跪一秒钟或者再多一句废话,我就撒手不管,你们兄妹俩死到哪儿我都不管!翾礐不仅输了战争还敢非礼潞谙,你还嫌你哥哥罪名不够吗?”
白叆的怒声极大,一双放狠的眼睛紫莹莹光芒大闪,整个人仿佛烧着了似的咄咄逼人,卿澜从来没见过白叆发这么大的怒,一胆战心惊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瑛宸赶紧上前扶起她:“公主要全力救出翾礐将军,万不能分心。如果你呆在宫里叫真茹王钻了空子把你抓去,岂不是前功尽弃了?此事关乎翾礐将军的性命,公主哪里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你想想公主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食言过?”
卿澜依靠在瑛宸怀里,不敢把目光投向盛怒的红衣女子,她温顺的点头,不再任性地给白叆添乱,卿澜喉咙动了几动:“多谢女祭司大人。”
白叆简单地吩咐瑛宸:“派几个信得过的宫人秘密护送卿澜出宫。你告诉那几个人他们的命都在我手里掌控,如果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又转向卿澜:“不用收拾东西了,盘缠我会派人送去,文麟动作快一些应该赶在你之前到达碰面地点——如果等到明天中午还没有见到你哥哥,你们就走得越远越好。”
这个坚韧的小女孩跪得太久,若没有人扶着,她是站不起来的。瑛宸招呼过来几个侍卫将卿澜抱下去。卿澜不放心,她身形娇小被抱起来只有眼睛勉强能越过侍卫的肩膀看到不远处那焦躁的红衣女子,她叫侍卫停下来:“可是……如果真茹王怪罪下来,女祭司你怎么办啊?”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白叆叹一口气坦言了实情:“你不要操心,办法总会有。不用你管太多。”
卿澜坚持要求下到地面上来,并吃力地在侍从搀扶下向白叆行大礼,一边叩头一边道:“多谢女祭司大人。女祭司大人的救命之恩卿澜愿舍身相报。”
这一别大约就是一生了。白叆心中悲伤,却还是违心硬下口气装作满不在乎,挥挥手一副不待见她的样子:“赶紧走吧。”
卿澜突然也察觉到此去经年大约再也不会相见,她觉得有些话不说出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她扒着侍卫的肩膀看向白叆:“其实,其实……哥哥他……”
在卿澜开口的刹那她就预感到卿澜会说些什么,白叆本能地堵住她的话头:“如果你再多一句嘴,我立刻就把你带到真茹王那告诉他你想逃跑。”
“卿澜代哥哥向女祭司谢恩。”卿澜含着眼泪与白叆告别。她怎会不知道白叆和哥哥之间的微妙情感——白叆能让孤高一世、桀骜独立的翾礐忍受着她古怪的脾气在一呆十年之久,仅凭当年的一句诺言或十年之约远远不够。卿澜还小,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情感究竟是哪一种,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之间种种纠葛最终都变为互相伤害。
“等等,”白叆突然叫住她扔给她一道桃木符:“带上这个。这是我刻的桃木护符,把你的血滴在中间的凹处,这桃木符就会保护你。至少一个时辰之内任何刀枪都伤害不了你,任何人都无法近你的身。所以一旦被追兵发现,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在一个时辰之内逃掉。”
卿澜依言将手指咬破滴血祭起了桃木符,然后辞别白叆,上了瑛宸安排的马车。
白叆践行了她的诺言,增派来几名的侍卫寸步不离地保护卿澜。
“卿澜小姐,请把这个披上。”因为桃木符的作用,随身侍女连马车都不能近身跟上去。一个侍女递进来件雪白的锦缎披风披,卿澜接过来披在身上,她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曾经绣的锦缎制成披风,雪白的披风上绣着两只金色的鸟儿,淡绿色的脖颈长似天鹅,优雅地伸向高空,仿佛在轻声低唤;金色的羽毛上缀满了斑斑点点的花纹,华丽如同皇妃的礼服;它们的尾巴好似承载着细雨朦胧下幽居在山坳深处一抹******梦境,轻盈地自由舞动。那侍女觉得好看,便问道:“这是什么鸟?真漂亮,我从来都没见过。”
卿澜道:“我也不知道这鸟儿的名字。这是女祭司在梦中看到的鸟儿,她画下来给我,我觉得很好看就绣在了披风上。女祭司刚开始画的鸟儿浑身是金黄色,她后来又说浑身金黄色太单调,我就改了几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