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日是徐仪华薨逝百天的祭日。早在三天前小西就遵照朱棣的旨意住到大报恩寺里,帮着道衍为今天的****做准备。
卯时整,朱棣的銮驾到了大报恩寺门外的下马石前,朱棣牵着朱瞻基的小手缓步走来。道衍走下台阶迎接,双手合十,沉稳的对朱棣说,“阿弥陀佛!贫僧见过皇上。”
朱棣松了朱瞻基的手,恭敬回答,“今天是朕的先皇后百天的祭日,朕带了皇族宗亲来寺里为她做一场水陆大会。”
朱棣转头看到跪在台阶下的小西,今天穿了身素白色的普通衣裙,头上没有佩戴饰物,朱棣心头一暖,轻声吩咐,“小西,起来吧!”
“谢皇上!”小西站起身。
“代王妃和安王妃都来了,你去她们那边伺候吧!”
“是,皇上!”小西恭敬的回答。
朱棣牵着朱瞻基的手登上台阶,由道衍引着走进寺门,跟着朱棣身后的是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三位皇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朱高煦今天有些萎靡不振,但对太子却毕恭毕敬,含笑应答。
队伍的最后面的是四位女眷。小西在中秋家宴上曾见过其中的三位,知道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子妃张巧怡,最后面的那位都是赵王的正王妃,因为朱棣的提醒,小西猜测中间的两位应该是代王妃和安王妃了。
小西恭敬的福身行礼,“奴婢夏小西见过太子妃,见过代王妃,见过安王妃,见过赵王妃。”
张巧怡轻声说,“起来吧!”
“谢太子妃。”小西站起身。代王妃和安王妃看清小西,两个人都是一惊,小西佯装没看到,恭敬的对张巧怡说,“启禀太子妃,寺里为您和各位王妃辟出了一处安静的禅房,请太子妃和各位王妃随奴婢来。”说完话,小西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前面带路。”太子妃轻声吩咐。
小西引着众人进了寺门,绕过大殿,从右侧的小路径直去了后面的禅房。
****结束后,离斋饭开始还有将近半个时辰。道衍陪着朱棣等人去看寺里的阿育王塔,太子妃等女眷则留在禅房里歇息闲话家常。
代王妃徐妙青率先发言,“****的时候,皇上把皇后的凤冠放在了先皇后的牌位前。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徐妙青说到这里一脸惋惜的看着众人。
正在喝茶的徐妙锦想到了二姐话里的深意,放下茶杯,默不作声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小西。小西察觉到注视也看了眼徐妙锦。
众人都知道徐妙青是个爱出风头,喜欢显摆的,都默不作声的瞪着徐妙青揭晓答案。
徐妙青等了会儿,见没人回答,还以为只有她一个聪明人,得意的说,“皇上没有再立后的打算了!”
太子妃听了徐妙青的话,差点儿被呛到,赶紧用绢帕捂着嘴,强咽下这口茶。放下帕子轻声提醒徐妙青,“代王妃,父皇早在母后薨逝的第三天就下旨宣布再不立后。您难道不知道吗?”
“真的吗?”徐妙青一脸吃惊的瞪着张巧怡。
“二姐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徐妙锦这话既像是在替徐妙青打圆场又像是在讥讽对方。
小西听了个满耳,心里想着,‘朱棣的这位小姨子果然厉害!照现在的情形,朱棣不可能有‘逼婚’的行为,徐妙锦更不可能出家。看来历史果然有失真的地方!’
徐妙青脸上有些搁不住了,转头不悦的吩咐小西,“夏小西,你去问问几时可以用午膳。”
“是,代王妃。”小西恭敬的答应着。
“二姐这么早就饿了?”徐妙锦微笑着发问。
“早晨起的有些迟了,没顾上用早膳。”徐妙青不假思索的老实回答。
小西不想被牵扯进去,一脸严肃的快步走出禅房,心里好笑,‘都是徐家的女儿怎么会相差这么多!’
“夏小西!”跟出来的徐妙锦轻声唤着小西的名字。
小西转身折回来,才发现徐妙锦只一个人出来,并没有带着贴身丫环。恭敬的问,“安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徐妙锦压低声音小声警告小西,“夏小西,刚才代王妃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小西恭敬的点头回答,“回安王妃的话,奴婢都听清楚了。”小西心里好笑,‘你现在出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妙锦怀疑的盯着小西,继续提醒,“你虽然和先皇后年轻时有几分相像,但不要因为这个就痴心妄想的以为自己可以被册立为皇后。”
四下无人,小西放松下来,轻声对徐妙锦说,“刚才在禅房里,安王妃讥笑代王妃孤陋寡闻,奴婢听了个满耳。‘各人有各人的命!’这句话奴婢清楚。奴婢是国姓爷失散多年的亲妹子,按照宫规太监的妹妹是不能被册封的。安王妃可知道?”小西说到这里,毫不避讳的盯着徐妙锦。
徐妙锦一愣,这件事她确实不知道。徐妙锦不愿示弱,拿出了王妃的架子,大声斥责小西,“夏小西,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对本王妃不敬!还不跪下!”
小西微笑着上前半步,轻声提醒,“启禀安王妃,奴婢是乾清宫正四品女官。”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只需点到为止。小西的话显然只说了一半,但徐妙锦立刻就明白了。安王还没有封藩,所以自己还只是个从四品的亲王王妃,按照品阶来算,小西比自己高出半级,自己应当给小西行跪拜大礼。徐妙锦有些局促的看着小西。
小西笑笑,退后一步,福身行礼,恭敬的说,“时候不早了,午膳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奴婢这就去为太子妃和各位王妃传膳。”
徐妙锦生气的瞪了小西一眼,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回禅房。
小西轻叹一声,转身刚要离开,才发现朱棣和道衍两个人正站在不远处都在安静的看着自己。
小西一惊,赶紧迎上来跪在地上恭敬的说,“奴婢见过皇上,见过少师。奴婢刚才只顾着和安王妃说话,没看到皇上和少师来了,怠慢了皇上和少师,还望皇上和少师不要怪罪。”
朱棣冷着脸吩咐小西,“起来吧!”
“谢皇上!”小西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朱棣。
“阿弥陀佛!皇上,贫僧去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道衍双手合十行了礼,转身走了。
朱棣站在原地盯着小西沉默不语。小西等了会儿,见朱棣还不说话,偷偷抬起头。
“朕还没让你抬头呢!”朱棣冷冷的说。
小西赶紧又低了头。
“抬起头来!”朱棣的话依然很冷。
小西抬起头,抿嘴看着朱棣。
朱棣冷着脸,小声训斥小西,“朕三天没管教,你就没了规矩,胆敢冲撞亲王王妃。”
“奴婢错了!”小西一脸委屈的轻声回答。现在是在外面,小西不想朱棣为难。
朱棣微微一笑,小西还以为朱棣要刮鼻子或者弹脑门,赶紧退后半步一手护着脑门,一手护着鼻子,轻声提醒,“大白天的又是在宫外,要是红肿了该让人笑话了!”
“看把你吓的!你不是不怕朕嘛!”朱棣语气缓和的说,“你这么容易犯错,还是跟在朕身边稳妥些!”
小西放下手,安心的说,“奴婢谢皇上体恤!”
伺候朱棣用过午膳,小西收拾了东西和马去同坐一辆马车,跟在銮驾后面回宫。
坐在对面的马去身子前倾,压低声音和小西说话,“小西,你这几天不在宫里,宫里出了件大事!”
小西学着马去的样子好奇的问,“什么大事呀?”
“汉王到乾清宫向皇上哭诉,恳请皇上再原谅他一次。皇上勃然大怒,说要削了汉王的封号。幸亏太子力劝,皇上才只废了汉王正妃的封号,赏了白绫自缢。罚汉王在午门广场跪了一天一.夜才放回去。”
“怪不得今天汉王正妃没来寺里。”小西好奇的问马去,“什么事还能牵扯到王妃?”
马去坐到小西身边凑近耳语,“我也是没听全。应该是汉王在执掌皇店、皇庄管理之责的时候,汉王正妃的小舅子在皇庄皇店上缴的银票上动了手脚。”
小西坐直身子,安静的沉思。‘看来我发现的那些银票真的有问题!怪不得我告诉朱棣后,他的脸色那么难看。’“那汉王的小舅子怎么样了?”
“株连九族,抄没家产。”马去害怕的回答。
小西冷冷的说了句,“胆子确实太大了!”
“可不是!”马去凑近继续说,“去宣旨的太监和我相熟,据他说,锦衣卫从王妃胞弟的家里单单搜出来的金元宝就足足装了十口大箱子。王妃胞弟因为担心会被人发现,都不敢存到钱庄里,只能存放在府里命专人日夜看管。赃物被发现的时候,他仰天大笑了好一会儿,说是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马去一脸惋惜的说,“小西,你说他这又是何必呢!”
小西心里一紧,忍着没告诉马去心里所想,只敷衍的说,“各人有各人的命,他这都是咎由自取。”这句话,小西今天是第二次说起了。‘真的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切莫强求。但愿汉王这次能收敛一些。’
“谁说不是呢!”
后面的一段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默默的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