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来了一批新民工,测量科长——顾彬为了自己方便,特意从民工队伍里挑选了一个年纪只有十七八岁的孩子,让他负责装卸测量工具,而纪凡专门负责立标杆与测量尺。
这种工作不用学,对纪凡来说毕竟念过大学,到了施工现场,拿起测量尺,他便知道该做什么。
这几天,工地的天气似乎缓了过来,只是在临近中午时有几缕风吹过,隐隐的带了一丝寒意。
一样的工作套路,纪凡在来了一周后,也基本掌握了这其中的门道。爸爸那边很忙,无心照顾他,可纪凡即便想家或者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也从不麻烦爸爸,父子俩在工地上也很少交流。
这一天是个大晴天,顾彬、纪凡和小民工李童三个人早早的赶往工地,今天的测量任务繁重,而且必须在日落前完成所有的工作任务。
“哎呀!啥玩意儿。”
纪凡用手捂着脖子,大叫了一声。
李童赶紧把手推车停在一边,上前看看纪凡的脖子。
“刘哥,你被蜜蜂给蛰了,肿了一个包,是不是老疼了。”
“可不是吗,太背了,这么早就有蜜蜂了,不会是谁家养的吧。”
顾彬忙搭讪:“哪有人家,这就是野.外的马蜂子吧。”
“马蜂,顾哥,你可别吓唬我,马蜂蛰了还有好儿啊。”
“没事啊,你这是头一回下工地,以前我在工地的时候,经常被蛰,都不喊一声,你还大惊小怪的,中午的时候就能消肿了。”
纪凡听着他冷冰冰的话,把苦水咽到肚子里,没再继续附和着顾彬,与李童一起推着车往工地走去。
施工现场桥梁位置的正前方,正好有一个土坡,这是去工地的必经之路。和往常一样,李童推着车从小土破路过。
突然一个明晃晃的活物从他眼前飞快的爬过去。
“蛇,刘哥、顾哥,你们看,是蛇,这地方怎么啥都有,吓我一跳。”
顾彬在前面,头都没回:“快走吧,那蛇也不咬你,你别惹它就行了。”
纪凡和李童对视着,虽然两个人年龄上有差距,但从表情上看,他们都很惧怕这些活物,在城市里哪能遇到这样的场景。刚遭蜂蛰,又遇毒蛇,这纪凡走路都开始提心吊胆。
今天他们工作的地点是一片荒草地,刚才被蛇吓的,纪凡和李童特意把裤腿儿掖到了袜子里,防止有活物再次骚扰他们。
就在李童把所有的测量工具从车上卸下来时,他的脚好像感觉不舒服,低头看去,吓出一身冷汗。
“顾哥,这是什么东西啊,还带刺呢。”
顾彬漫不经心的走过来,看见李童的鞋子上趴的生物,他也打了一个冷颤。
“快点儿把他弄下去,那是草扒子,这个东西可不能招,一旦被咬到,就会直接钻进你的脑袋里,听说这里的人有很多人都死在这个草扒子的身上。”
纪凡撑着胆子也慢步过来,低头看去。
“顾哥,那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别胡说巴道,有办法治的,过两天,咱们单位派医院的人过来,给咱们接种疫苗,打了这个疫苗就没事了,赶紧干活吧,你们谁要是再碰见这个草扒子,就马上把他弄死。”
“顾哥,快来呀,我挨咬了。”
在离顾彬几米远处的李童声嘶力竭的喊着。
顾彬三步并做两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我看看。”
就在施工现场的一块空地上,工地的运输车正停在那里,顾彬急忙冲那边摆着手,示意把车开过来,“快,赶紧拉他去医院救治,去晚了可就危险了。”
纪凡此时的身影早已经躲到了没有草的土坡上面了。“妈呀,这地方是人待的吗?我得告诉爸爸一声,让他注意点儿。”边想边赶往驻地的办公室找爸爸。
“爸,这地方太吓人了,早上你儿子被蜂子蛰了,然后就遇到一条毒蛇,接下来我们那个小民工又被草扒子咬了,你可得加小心啊。”
纪凡爸爸看看他说话的神情,差点儿乐喽。“没事儿吧,儿子,这里人烟稀少,有这些东西也正常,只要咱们多多戒备一下就没事了,那蜂子蛰的地方好了吧。”
纪凡摸了一下后脖子,“好多了,爸,反正现在想起来有点儿后怕。对了,过两天打疫苗,就是预防那个草扒子的,咱们爷俩是不是也得打呀。”
“儿子,你也听说了,咱们爷俩多注意比什么都强,打什么疫苗啊,挨一针也不好受,咱们还是别打了。”
“那……唉,行啊,那明天开始我得穿厚点儿的衣服了,坚持几个月吧!”
说着话,纪凡走出了爸爸的办公室。
此时,顾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院子里等待着纪凡出来。
“刘纪凡,谁让你私自跑回来的,你不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吗。”
纪凡被这突如袭来的训斥搞得一脸委屈相。
“顾哥,我忘和你说了,我就是回来和我爸说几句话。”
“说完了吧,赶紧回工地现场。”
其实纪凡不知道,顾彬和自己的爸爸在工作上有摩.擦。本来纪凡的爸爸退休有几年了,不受单位的约束,但是单位每年都以回聘的方式把他请回来,因为离开他,一些难度大一点的桥梁就无法修建。顾彬呢,中专毕业没几年,倚仗着自己对测量业务的精通,在工地想一手遮天,但纪凡爸爸不是正式员工了,所以拿他当成小菜一碟,对顾彬在工作上提出的意见总是予以否定,时间一长,顾彬便怀恨在心。可他还拿人家没有办法,毕竟单位现在离开纪凡爸爸,这个活是干不下去的。
现在纪凡来了,顾彬自然把对付老刘的心计全部用在了纪凡身上。
回到施工现场,李童去了医院,只有他们两个人,纪凡当起了力工,推车、装车、卸车、立尺,这一套活一点技术含量都不存在,可顾彬却故意刁难他。
“刘纪凡,你的尺子歪了,往右,往右,再往右,大了,往左,往左,再往左。”反反复复的折腾,纪凡慢慢的发现,顾彬是在和自己玩路子。但出于爸爸的面子还要顾及自己实习的身份,很多时候都是欲言又止。
“刘纪凡,想啥呢,赶紧把经纬仪拿过来,把他调一下。”
“好嘞!”
“你会不会调啊,还差一个刻度呢,这么多天,你都学啥了,看也看会了。”
纪凡憋着心里的火,“你这个傻子,看我学得快就嫉妒啊,故意找茬,这明明已经调的很均匀了,还找麻烦。”
“顾哥,你看这次行了吧。”他在语言上还是不温不火的尊重着顾彬。
“行了,你去车里把水准拿出来,支到经纬的旁边,然后你就在那儿站着,什么时候我说可以离开,你再把它撤掉。”
纪凡按顾彬说的,把水准仪支立起来,呆呆的站在旁边,心里一个劲儿的骂:“王八犊子,你就损吧,这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这是故意为难我,我咋得罪他了呢。”
自从李童去医院治疗的这一小天里,顾彬不但把纪凡当成了李童巧使唤着,而且还在纪凡面前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虽然纪凡不知道他和爸爸的过节,但却感觉这个人心胸很狭窄,是一个小人。
晚上,李童从医院回来,他来到纪凡的住处告诉大家,他经过医院的治疗后,没什么大碍了。
纪凡忙把李童拉到了外面。“小老弟,没事就好,今天你走了以后,你知道发生啥事儿了吗。”
“啥呀,刘哥。”
“顾彬那小子故意为难我,你的活我全干了不说,还让我在太阳底下晒了两个钟头。”
“刘哥,我听工长说,你爸爸不是工程师吗,怎么还受这样的气呀。”
“小老弟,你不知道,这都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我也不靠爸爸,我只是想什么事自己来解决,就顾彬这么对我,我也没出卖他呀。”
“刘哥,那个顾科长平时对我也是这样,看我年龄小,什么体力活都让我干,唉,谁让我是一个民工呢。”
“那你对他什么感觉呐。”
“烦呗,那有啥办法,咱们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呀!带我们来的人还说呢,要尊重单位的正式员工,不能和任何人顶嘴,我年龄小,更不敢和他对着干了。”
“哈哈,小老弟,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明天上工的时候,我和你研究一个对付他的办法。不过你可别告诉其他人,这可是咱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啥办法呀,能出气吗。”
“明天的,明天和你说,今天太晚了。”
在这个工地,李童和纪凡的关系处的很好,虽然身份有些不同,但纪凡从不低眼看人,平时从镇上带回什么好吃的都会第一时间想起李童,而另外一个与纪凡走的近的人便是李哥。
这一次,他和李童谋划的对付顾彬的办法,是他被太阳爆晒了两个小时后想出来的。纪凡只想出口气罢了,因为现在他想的办法一不能让他回家,二不能让他态度缓和,所以也只有动动皮毛上的小伎俩,让自己的面子稍稍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