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顿了顿,“陛下命臣在此护卫小姐。”
“护卫?这凤阙可是有大事发生?”
“臣,只是听命行事。”
“玥!”
“小姐,就算此刻小姐去了,又能如何?”
凤箫不禁一怔,半晌才道,“陛下可安好?”
“除开皇城的羽林军,还有三十暗卫随时护驾……再者,小姐应该相信陛下,不是吗?”
凤箫舒出一口气,点点头,她应该相信他,之前那么艰险他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能化险为夷。轻抚了下胸口,她不知为何,最近总是心绪难宁。
西市,宁府。
“开始了罢。”玉珺琰坐在穿前,望着天空纷纷飘落的雪花。
“现在,咱们可真是退无可退了。”宁延阁笑应着,端了怀热茶到他面前,见他接了饮下,又为他拢了拢了衣衿。
“老三他……”
“你放心,他是天子,自有上天护佑。倒是你……”
“咱们现在收拾包袱逃吧。”玉珺琰笑着道,“找个小村子隐居,谁也不认识咱们。咱们可以替别人写信,或者卖字画为生。或者,你去当个先生。”说着,笑起来,“你若是当先生,定是顶好的,只是老板着脸,学生们都怕你,却也敬你。”
“你又知道。”宁延阁摇摇头,失笑道。
“自然知道,‘太子太傅’的名头可不是白当的。”顿了顿,“你若当先生,我便在家里当米虫,等着你每天下学回来做饭给我吃。”
“好。”宁延阁笑着说好,却又被拦了话去,“你会做饭吗?”
宁延阁却是一愣,摇头说,“不会。”
“你个笨蛋,不会还说好。连你也不会,那咱们以后吃什么?”
“不会,我可以学。只要有我吃的,定不会少了你的。”宁延阁笑着说,“怎么样也不会把你饿死。”
“我知道,就算自己不吃,你也会把东西给我吃。”
“不会的,要是我死了,谁来照顾你。”宁延阁将他拥进怀里,听他絮絮叨叨念了许多。但其实,他们都清楚,这次,他们谁也逃不掉。
凤阙,午门。
原本紧闭的宫门“轰”一声打开,在沉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一队兵士鱼贯而入,有序而迅速。整齐的步伐踏在青石路上,显出肃杀之气。在这凤阙之中,原本该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更有成队的羽林来回巡察,今日却是一个也不见。在璇阳殿外职宿的宫人突见有人闯来,便提了灯笼,问道:“谁?”话音未落,却见着眼前一花,顿时没了生息。
进得璇阳殿内,那原本富丽庄严的大殿,在夜里显得空旷阴森,使得众人不禁放慢了步子,仿佛怕吵醒了栖居于此的神明。连跟在之后的大队人马也敛了神色,持了兵器肃立在殿外。
只一瞬,殿内的宫灯被全数点燃,那金雕的玉座之上,正端坐着登基不久的新帝。一身玄色龙纹朝服,头上的冠冕在烛火中熠熠生辉,王者之气自然天成,让殿下诸人暗抽了口冷气。
“深夜逼宫,意欲何为?”玉璃珲冷冷开口,不怒而威,底下众人被这“逼宫”二字惊得一颤,更有几个胆小的生生朝后退了一步。见无人应答,玉璃珲更是冷笑了声,又道:“郭卿,你擅动禁军,欺君妄上,可知罪否?”
被点到名的,正是兵部尚书郭铭。只见他微顿了身形,心中惶恐,但眼下的形势已然如此,逼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答道:“陛下被美色所惑,不顾家国祖制,有损宗庙颜面,臣等此为乃是清君侧。”
“清君侧?”玉璃珲又是一声冷笑,“你们要清掉谁?”
“陛下莫要威吓臣等,”郭铭整了整衣衫,“那长信宫中所住之人,媚惑主上,堪比妲姬,臣欲为天下而除之。”
“好个为天下!”玉璃珲手中之剑一顿,金石相击,剑鸣长啸,余音不绝。“你们早知道,凤箫便是联的命,杀了她便是要了联的命。你们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行的却是弑君篡位的行径。难道,你们就不怕诛九族吗?”玉璃珲一句说来,字字掷地有声,那“诛九族”三字更是咬得极重,让人心生惧意,没了主意,竟连兵器落地也未曾反应过来。
“陛下此话差矣!”那郭铭按下心中怕惧之感,上前言道:“如今陛下已被那妖女迷得失了心智,便是拼了九族性命,臣也要匡扶皇室,辅佐真正的明君圣主登上大宝。”
玉璃珲终是面上冷下来,眸中尽是怒火,言道:“若是诸臣公对这玉座另有他意,大可将他扶上皇位。只是联却要问上一问,自箫儿入宫以来,朕可有荒废朝政,可有偏帮一人,可有不公一事,可有骄奢淫逸,纵情声色?郭卿所说的被妖女所惑不知所指为何,郭卿所说的匡扶皇室又是何家的皇室?”
那郭铭被玉璃珲句句逼问,却是一个字也答不出来,一屁股坐倒在地,眼见着失了气势。身后跟着的上千人马竟是被玉璃珲一人震住,无一人敢上前。
“兄弟们,莫要忘了,那座上之人为一女子大兴兵事,上万璋辞儿郎葬身胡地,此番行径让人心寒。”人群中忽然有人说道,“今日,我们所行之事乃是顺应天意,替天行道!既然已上了这大殿,便再没有回头路,就算放下武器也是死罪,还不如杀了这个昏君,拥立新君,好歹能搏个活路。”
听他此言,本已断了念想的兵士们又振作起来,纷纷附合。正反都是个死,还不如放手一搏。其实,谁做皇帝都无所谓,只是此事一成,说不定自己也能加官进爵,封妻萌子。看那玉座之上,皇帝虽然气势天成,却也只他一人。众人心中有了计效,手中的兵器不自觉紧了紧,因着马上要行之事眸色变得绯红。
玉璃珲坐在上首,却也不慌,只冷哼了声,朝着一旁伸手。
从暗处悄无声息的走出一个人影,正是今上身旁的第一侍卫珀。只见他双手递过一把弓箭,金漆的弓背雕成两条虬龙。玉璃珲将手中无双剑交出,接了弓箭过来,弯弓搭箭,箭头在烛火中闪着寒光,恍然间划出一道残影,下一刻已没入那人的咽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一时无法反应。只是那中箭之人,瞪大了双眼,仿佛难以置信,死也无法瞑目。
“若是你们要一意孤行,下场便如此人。”玉璃珲负手而立,眸色渐冷。随着他的语音,璇阳殿内突然多出五百弓箭手,齐齐的对准了殿上诸人。就连殿外,也不知何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个水泄不通。
“不,不可能……”郭铭被这阵势吓得更是失了神志。
“郭卿家,是否觉得奇怪,为何京营的人会出现在这里?”玉璃珲复坐下来,好整以暇的道:“你以为,你偷撤了皇城羽林,发了换防的公文,朕便是那俎下鱼肉,可任你们宰割么?”
郭铭听他一说,突然抬起头来,面露惊恐,“你,你早就知道……”
“早在你上那道折子时,朕便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说来,你也算有些本事,那折子写得隐秘,若是不花些心思,还真看不出来。”
“哈哈……”听到此处,那郭铭竟无顿的笑起来,“罢了,罢了。我等也从未想过,此般轻易便能成事。”
听他如此说法,玉璃珲不禁皱了眉头。的确,就算他们成功将京营的人调走,区区千人便行这“造反”之事,也太轻视他了些。
“昏君!自古成王败寇,我既事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郭铭似是豁出去般,认命的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去了。玉璃珲却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终觉得哪里不对。以那几众老臣的心思,绝不会把所有赌注都押在这千人身上,定还有什么后招。虽然郭铭掌管兵事,但此次行事却只他一人前来。莫非……
玉璃珲心中一惊,众人还未看清,便觉得眼前一花,那玉座之上哪里还有玉璃珲的影子。
待玉璃珲赶到长信宫时,眼前的景像让他心中一紧。宫门前蜿蜒的血迹触目惊心,随处可见被砍杀的尸体。
“陛下!”珀上前护到玉璃珲身前,月色下,长信宫的轮廓显得隐隐绰绰,那院内屋上闪着点点寒光。而凤箫三人便站在院内,玥提着流月剑将她们护在身后。外圈还围着十几个黑衣人,皆已伤痕累累。
“陛下。”一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朝着玉璃珲一揖。
“是你。”玉璃珲眸光一凛,眉宇间尽是慑人的威仪。来人正是户部尚书姚崇。
“陛下既来了这里,那郭铭想是败了。”姚崇在仕途多年,比郭铭镇定许多,此番话道来,仅是些许的惋惜。
“区区千人,便想逼宫。可笑至极!”玉璃珲忍住心中怒火,冷哼道,“姚卿家年事已高,本该在家享尽天伦,奈何趟了这趟浑水,行这大逆不道之事,怕是要逼得九族殉葬了。”
“陛下莫要吓唬老臣,自古为天下正道,有所牺牲再所难免。再者,若是用老臣一家老小便能换璋辞国泰民安,那也值得。”姚崇此话说得正义凛然,再配上他刚正的神色,连玉璃珲也忍不住要为他击掌叫好。
“天下正道?”玉璃珲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笑道,“姚卿为的怕不是天下正道,而是子孙计罢。”
被点到痛处,姚崇面上挂不住,低喝了声,“陛下为一女子行这天下不违之事,难道不怕世人耻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