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苍回头看了一眼清扬和云朵,云朵又哭成了泪人,清扬不知所措地安慰着。就吩咐着两人在这里收拾起徐老五的骨灰,自己则从怀中掏出一张什么都没有的黄纸,手指蘸上朱砂,在黄纸上画了几个符号,大喝一声:“起”。黄纸就变成了一只纸鹤,擎苍把之前跟草一叔交战时得到的一些草一叔的胡须在纸鹤面前焚毁,登时如同有生命般扑朔着翅膀,带着擎苍去寻找草一叔。
那草一叔在几天前和擎苍一战,受的伤着实不小,生生在本体树身上沉睡了五天,才采集到足够的阴气疗伤,这下的代价太大,不仅自身重伤,还赔上了蛇妖的五百年道行,对擎苍是颇为忌惮,但擎苍也受了极重的伤,区区凡人躯体,没个百八十日,是不能恢复如初的,因此草一叔也就松了口气,淫邪之心又起,想着到山下抓个妙龄女子来祭一祭五脏庙。
蛇妖知道草一叔的心思,二话不说就出了洞口,潜藏在一片密林之中,等待着猎物上钩,不仅能给草一叔疗伤,还能恢复自己的修为。
因为擎苍早前有言,所以这段时间河洋坳基本就没人再上北弥山,更不用说妙龄女子了,大蛇等得太久,就在树林里打起了盹。睡梦中,蛇妖看到一个人朝着自己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戾气极重的剑,剑尖正对着自己,蛇妖大惊,想起身反抗,却被一个透明的东西压制住了,脱逃不得,直到那个人走到它的面前,手起剑落,剑锋朝着自己的蛇头砍来。
蛇妖直接从睡梦里惊醒了,若是人,此刻定当是流了一身的冷汗,而大蛇醒来后,则是在原地愣愣地,仿佛突然陷入了陌生的空间,周遭静得出奇,害怕,恐惧,瞬间就席卷了蛇妖全身,让它庞大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直到冷静下来,恢复了感官,树林中传来的一阵阵喊杀声,才让大蛇彻底转醒,盘龙洞那,擎苍和草一叔已经斗起了法。
地面和山壁上大大小小的坑洞不计其数,擎苍突然的现身发难,让草一叔大惊失色,他哪里想得到擎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复原,不仅修为大涨,手中还多了一把了不得的宝剑,仔细一看,正是当初一剑贯穿他头部的那把龙虎山斩妖剑,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路打一路逃。
擎苍也跟发了狂一般,每一招都下了死手,打得草一叔无从施法,基本上三招能对上一招就已经很不错了,正待擎苍来到草一叔身后,想要一剑斩下他的头颅时,蛇妖横空出现,虽然蛇妖的道行已经没了,但好歹也是一条几十米长的巨蛇,相比擎苍而言,简直是庞然大物。
擎苍一个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蛇妖缠住,一阵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从体内传来,蛇妖缠绕的力量,足以摧毁一辆解放牌小卡车,若不是擎苍及时请道法护体,此刻已经成为一团肉泥,不过眼下情况也岌岌可危,护体屏障在大蛇的力量下,渐渐出现了裂纹,好在草一叔被擎苍打怕了,蛇妖救他脱困后就没命地飞逃离开,否则大难临头的就是擎苍了。
一时的轻敌,让自己陷入险境,擎苍咬牙切齿地跟蛇妖拼着力量,拿着靑金剑的手被蛇身压住,难以动弹,而巨大的缠绕力也让他无从分神。
早前见擎苍和草一叔打得厉害,不敢靠近的清扬和云朵,此时看到擎苍遇险,云朵不由分说就冲了过去,清扬还在准备着隐身咒,见云朵跑了过去,登时急得手法全乱,擎苍瞥见云朵过来,也急得大喊:“你来干什么?快回去。”说话间,蛇妖缠得更紧了一些。
“清扬。”擎苍大喊道。此刻他只希望清扬能够救到云朵,蛇妖见到云朵的那一刻,蛇身就松开了一些,它是想要把云朵抓去给草一叔做养分疗伤,一瞬间,如柱般的蛇尾就朝着云朵扫了过去。
“云朵。”清扬跑了出去,随后无力地跪倒在地,看着云朵被蛇尾扫中,整个人撞在山壁上,一团血雾喷了出来,生死不明。
蛇妖看到这样的情景,竟然露出一抹讥笑,但很快它就发觉到大事不妙,被它缠住的擎苍,此刻身上金光大盛,那把靑金剑也大放光芒,剑身上的咒文飞出环绕在周围。
“封魔阵。”三个字出口,那些咒文兀自在空气中快速地旋转扩张,随后又急剧地收缩,深深地印在了蛇妖的身上,凹进蛇妖体内的咒文这时正发挥着作用,大蛇的力气以极快的速度流失,随后疲软地伏在了地上,全身都动弹不得,瞬间明白了自己做的那个梦,可现在为时晚矣。
蛇妖倒在地上,有气出没气进,短时间内,连续两次被打掉了修为,这次更是被刮得干干净净,心想着就要死在擎苍的手上,顿生悔意,两行泪水冒了出来。
“哼!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身为蛇祖的后裔,竟然帮着草一叔这种妖魔为祸人间,如今纵有悔意,我也不会放过你,即便会受到蛇祖惩罚,今天我也一定要你灰飞烟灭。”
擎苍捏着剑诀,立起靑金剑,使劲一挥,小汽车一样大小的蛇头就飞了出来,蛇头离身,神经未死,拼着最后一丝意识,蛇妖发狂的蛇嘴向着擎苍咬了过来。
“乾坤借法,天地清明,诛妖剑。”
“嘭”!爆炸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巨大的蛇头在擎苍全力的道术下被轰得连渣都不剩。斩杀了蛇妖,擎苍即刻回到了云朵的身边,探了下鼻息,擎苍怒骂了一声,让清扬用安魂符和定魂咒守住她的魂魄,不让她的魂魄离体。
“老师……”清扬哭丧着脸,一脸无助地样子。
“这是续命的丹药,你快给云朵喂下去,然后马上下山,我除掉草一叔之后就回去找你们。”
“可是,老师你一个人……”
“少废话,清妙庵的老师太懂医术,你再拖拖拉拉的,云朵就真的要死了。”擎苍怒骂一句,就用神行符贴在了清扬身上,清扬瞬间就移到了百米之外。
且说草一叔重伤在逃,靑金剑的破魔之力加上擎苍霸道的道法,险些就把他打残了,修为大跌,如今在擎苍手底下,怕是走不过三四个回合。
浪人归家,倦鸟归巢,疲惫的草一叔逃到了自己的本体树身所在,半趴在地上喘气,他这一辈子,除了藏起来的那几十年,剩余的时间不是杀人就是被人追杀,和佛道两家结的仇深,道家这边更是连续两次给龙虎山的人打坏了肉身,而这次,在这个道家没落的年代,还是它龙虎山,还是那把符文靑金剑,紧紧咬着他不放,擎苍,草一叔心里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骂道。
回过气来的草一叔抬起头,发现周遭突然静谧非常,阳光照在本体树身上投射下来的斑驳的光影,带来了一股午睡的倦意,也就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倦意,让草一叔猛然醒转,如临大敌。
“天道苍凉,地道迷茫,正一道法,戮仙剑。”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草一叔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一整只手臂在面前飞了起来,随后掉在地上,变成了绿色,随后变成黑色,最后跟一根烧成炭的木头一样。
草一叔捂着伤口,碧绿色的妖血从断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虽说这对他一个树精来说,只要吸收足够的力量就能和壁虎一样断肢再生,但也是基于本体树身受创的基础上,如今受伤的这个身体,可是草一叔近百年来,锻炼而成的肉身啊,有血有肉,和常人无异。
显然已经无法再取胜的草一叔,突然就跪在了擎苍的面前,哭诉自己已经意识到之前犯的错了,希望擎苍能够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你杀人时,可有网开一面?”擎苍冰冷地答复了草一叔,手中的剑上道法余力未消,又一剑去,另一只手臂也飞了出来,草一叔彻底怔住了,没想到对战得到符文靑金剑后的擎苍,胜负居然会是一面倒的。穷途末路,狗急跳墙,草一叔即刻退入本体树身中,顿时庞大的树身动荡了起来,深扎土地里的树根,缠绕在树上的树藤,前方全都化成尖刺往擎苍身上招呼,想把擎苍扎成马蜂窝。
擎苍挥剑砍掉了最近的几根树藤后,使了一招金蝉脱壳,人退到了道袍后面。
“三清正气。”擎苍怒喝一声,金色的光芒,将草一叔的根须全数消灭,笼罩在树身上,草一叔的魂体发出了阵阵的哀嚎,整颗茂盛的参天巨树,在三清正气的伤害下,根须和树叶全都化成了灰,变成了一棵光秃秃的死树,草一叔的惨叫声还没有结束,靑金剑已经悬浮在擎苍的头顶上,毫不留情地贯穿了树身,靑金剑带着草一叔的肉身从巨树里穿了出来,肉身已死,只要再将草一叔受伤的魂体和本体树身引天雷焚毁,草一叔这个妖僧,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老师。”清扬从小路跑了上来,擎苍已经在树身周围下了封印草一叔魂体出逃的法器,招雷的法阵也已经布好,咒语念了一半,雷霆玉府的天雷已经在天空中集结。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死去的草一叔肉身,清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松了口气笑了起来,而擎苍看到清扬,也松了口气,终于要结束了。
擎苍抬头看着天上的雷云,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完成了一辈子的夙愿一般,清扬走向前去想和擎苍站在一起,结果刚一挪步,一阵阴风就把他吹倒了,擎苍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横空飞了出去,吐了两口鲜血,打开阴阳眼,顿时吃了一惊,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蛇妖鬼魂,正待要还手时,却发现靑金剑已经脱手,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只是那么一迟,蛇鬼就把擎苍卷起,从口中喷出了一股紫色毒液,溅在了擎苍的脸上,顿时擎苍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脸上紫烟滚滚,蛇鬼的毒液有腐蚀性,一眨眼的功夫,擎苍的脸部就血肉模糊。
清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半死,急忙要用隐身咒帮擎苍脱困,但蛇鬼好像预知到一般,巨大的蛇尾扫了过来,清扬虽然躲得及时,但还是被气浪掀得翻了几个跟头。看着蛇鬼张开大嘴要将擎苍吞噬,清扬急得痛哭起来。
“老师。”伴随着擎苍的惨叫,清扬痛苦地大吼了一声。这时擎苍的胸膛上却升起了一枚发光的圆珠,蛇鬼似乎很怕这光,急忙松开了擎苍,避而远之。结果那圆珠追了上去,撞击在蛇鬼的身上,顿时产生了巨大的吸力,蛇鬼还想要逃离,不过一瞬间,就完全地被吸进了珠子里,随后在半空中爆炸,碎成了星星点点,一纵即逝的亮光。
擎苍双手捂着脸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手掌碰到脸上的毒液,也开始被腐蚀,痛苦万分。清扬正想过去施救,却看见一个几近透明的魂体飘到了擎苍的身边,与擎苍和身体相合后就消失了;而擎苍也从最初的痛苦,恢复到了平静,嘴角露着微笑,脸上的毒液消失了,伤口也结了疤,毁容了的脸异常地恐怖。
“呜呜……,老师。”清扬跪在擎苍的身边哭了起来。
失去意识的擎苍,仿佛掉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到处都是黑暗,只有前方有一抹亮光,擎苍刚想往那移动,却看到那抹亮光幻化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那人是个女子,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看着擎苍时,眼中满是愤恨。
“擎苍,我那子孙虽有犯错,但也是受妖人蛊惑,你竟不分好坏,不问对错,就将它斩杀了,还将它打得魂飞魄散,就不怕本仙的报复吗?”
擎苍从来人的话里,听出来了,北弥蛇祖。
“斩妖除魔,乃我道门不可懈怠的责任,你的子孙残害生灵,理应此报,蛇祖若要维护自己的子孙,也在因果之中,我无怨无悔。”擎苍无力地说道,貌似蛇鬼的攻击冲击到了他的魂体,在这方的世界里,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虚弱。
“好,好一个有眼无珠,不分青红皂白的道士,本仙今日就毁你双目,封你道行十年,除非草一叔死,不然你永世不得再踏入北弥山一步,否则便受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蛇祖说完,便消失在了黑暗中,擎苍也从黑暗中脱离出来,回到了身体里,恢复了感知,试图睁开眼睛,黑蒙蒙的一片,蛇祖果然夺走了他的视觉,不禁悲从中来,又感觉到身体里法力的迅速流失,才慌张地动起来,这一动,全身传来的痛觉让他生不如死,隐约间听到了身边的抽泣声,这才想起了清扬了。
“清扬。”擎苍沙哑地唤了一声。
清扬怔了一下,随后抓住了擎苍的手说:“我在,老师我在。”
“快,拿符纸来,我要赌咒。”
清扬虽然不知道擎苍的用意,但还是从身上掏出了符纸,擎苍拿着符纸,凭借着记忆,手指沾上朱砂,在符纸下画了咒文。
“雷霆众神,弟子已无力请诸位助力收妖,只得在此立下咒誓,愿以一半的寿命为祭,换来诸神的一个承诺,望诸神应允,玄妙中庵重建之日,降天雷击杀草一叔。”
擎苍说完,符纸缓缓升到空中,慢慢地燃烧了起来,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擎苍知道咒誓成了,而身体里的法力也枯竭了。
“我们回去吧!清扬。”擎苍握紧清扬的手,让清扬把自己背起后,就沉沉地睡去,他太累了。
他的心里,回荡着不久前在他耳畔里响起的声音。
“谢谢你,擎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