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人身上大都盖有擎苍的朱砂平安印,草一叔如今不想触这霉头,而且普通的人类对于草一叔来说,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最后结果,只能靠回到树身里,吸收阴气为自己疗伤。
且说清扬和云朵背着重伤的擎苍,考虑到草一叔的追杀,清妙下庵去不能去了,就躲回河洋坳藏身,看着擎苍一身鲜血淋淋,云朵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跳在地上,清扬也红了眼眶,一半是担心擎苍,一半是怕的,毕竟死了两个人,加上在他心里认为天下无敌的师傅也被打成重伤,世界的支柱仿佛崩塌了,颓然地站在一边。
擎苍虽是重伤,但意识仍然清醒,加上体魄刚健,辅以道家秘术护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但短时间无法恢复,就只能由着草一叔杀人为恶,这万万不行。
思前想后,便叫来了清扬,把断剑递给他,让他到灵峰寺找一个摆卦算命的,只要把断剑出示,那人就会随他前来。吩咐完清扬后,疲惫的擎苍便在云朵的照料下缓缓睡去。
再醒来时,擎苍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睁开眼看去,师兄已经坐在自己身边,正在给自己把脉,身上已经缠好了纱带,体内的气息也稳定了下来,只是动起来周身酸痛难耐。
“师兄!”擎苍低声地喊了一句。
“两天一夜,睡得可够舒坦。”师兄看着擎苍,眼神复杂。
“什么?”擎苍惊得从床上跃起,随后又痛得躺了回去,他知道,自己休息的越多,草一叔逃走的可能性越大,这两天一夜,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师兄,我……”擎苍着急说话,却被师兄制住了,先去责怪了擎苍一般,不能克敌也不需要性命相搏,又安慰到,北弥山山上,近日来并没有发生什么祸事。
两人交谈了许久,擎苍执意要师兄用道术帮他恢复伤势,虽然由此带来的副作用不小,但擎苍此刻欲将草一叔除之而后快,容不得再一丝拖沓,师兄拗不过擎苍便答应了下来。
师兄用道术让擎苍先睡去,随后看向擎苍印堂的位置,发现黑色邪气仍在那里徘徊,便暗施术法,点在了擎苍的眉宇间,黑气顿时消散,师兄松了口气,担随之又提了起来,那消散的黑气,在顷刻间又聚集了起来,师兄疑惑不解,但还是重新施法破邪,反反复复数次,黑气都是去而复返,无奈之下,因这黑气对擎苍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便放任不管,专心施法为擎苍恢复伤势。
师兄没有察觉到,擎苍睡下时,手里握着的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擎苍眉宇间看似邪祟的黑气正是由此而来,而这颗珠子,里面蕴藏着一个故事:
前清官门落府有女,名唤飘红,字嫣然,年二十有三,聪明伶俐,国色天姿,深得一家老小溺爱,因而性情叛逆,自及笄之年起,红娘媒官,踏破门沿,上门提亲的富家子弟,数不胜数,但都被一一拒于门外,只因心有所属。
落府有一男子,姓风名启,字连亭,时年二六,外貌俊朗,为人亲蔼,为道光二十一年秀才,因连年不中状元,愤而退出科举,受落府所邀,受聘为教书先生,专职府中子女的教学。
因长时间的相处,飘红与风连亭互生情愫,私定终身。一日二人温存之时,被府中家丁撞见,上报落老爷夫人,落老爷勃然大怒,将两人硬生生拆散,飘红被关禁闺中,风连亭则被暴打一顿,赶出了落府。
然而这并不能阻挡扼杀两人的感情,风连亭买通落府的丫鬟,二人仍以书信往来,每逢默念来信内容时,心中皆萌生了一股爱意的暖流,久而久之,只凭传递书信已不能满足两人对爱情的渴望和久未相见的思念,飘红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和风连亭私奔出逃。
落家在朝为官,最受不得这有损名声之事,当即对外公布女儿因病亡故,随后派人对飘红和风连亭展开了无穷无尽的追杀。
飘红虽一贯作为千金小姐,但为了自由与爱情,宁愿跟随着风连亭亡命天涯,从未有后悔之心;风连亭感激飘红对他的情义,暗暗发誓,待安定以后,必要出人头地,决不让飘红跟着自己受苦。一对恩爱眷侣,即便在面对残酷的追杀下,彼此皆未曾有过异心,直令老天都大为感动。
渐渐两人便摆脱了落府的追杀,逃至北弥山境内,两人见这北弥山山清水秀,灵气逼人,便决定在此地隐居谋生。飘红是千金小姐,从未做过粗活,此番伐木建房,劈柴烧火,开炉造饭,委实让她苦不堪言。但路是她自己选的,从不提及后悔二字,渐渐沉鱼落雁般的富家小姐,就因劳累而变得憔悴不堪,宛如村妇一般。
风连亭看在眼里,但不曾言语,只是更加勤奋地做事,让飘红可以少干些活;飘红本就聪明伶俐,久而久之,反倒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很快便将简易的木屋筑好,就在那北弥山的心脏——狮子水池的边上。如此夜里就不需再裸露在天地之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这对于飘红而言,好像成就了什么非凡的大事一般,让她高兴了好些日子。
不过,清贫的日子过久,问题也随之而来。一日,风连亭耕种完,回到住处时,发现飘红坐在狮子水池的岸边,手里抚摸着身上破烂的衣服默默流泪,风连亭看到飘红的泪容,心中抽痛了一下,随即想起,今天是飘红的诞辰,以往每逢此时,落府必热闹非常,新衣饰器、浆露糕点,一应俱全,如今却。
风连亭一念及此,心中愧疚难当,想都不想就下了山,待飘红回过神来,落日西沉,却遍寻不到爱人,北弥山的夜里,山灵发出的声音让飘红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黑暗中渐渐体力不支,合上了眼皮。
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竿头,飘红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惊异间却发现了枕边一件红艳的新衣裳和一盒清香味扑鼻的桂花糕。飘红立刻明白过来,昨晚风连亭迟迟不归,竟是下山为她买了新衣服和糕点,心中的感激之情奔涌而出,充满爱意的双眼,默默注视着远处劳作的风连亭。
从那以后,风连亭便在山下找了份教书的工作,并给一些有钱人家做短工杂役,飘红则在田地里劳作,待到风连亭即将回家时,便换上了那件新衣裳,站在门外迎接他的归来,成了她每天的习惯,两个人日子也渐渐过得富余起来。
那一日,飘红依旧在狮子水池边上等待着风连亭,风连亭的迟迟未归,让飘红担心不已,不过回想起上次他为她买衣服糕点一事,又笑出了声,心中有些许的激动,莫不是又带了什么礼物来给她,心里想着,飘红转悠着捏在手上的心思草,摆弄着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久,飘红心里顿生焦虑,突然一阵阴风吹来,飘红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身后的山路上看去,随着视线的移动,飘红看见远处,一个身形魁梧的黑影,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看到来人不是风连亭,飘红本能地从心底产生了恐惧,定住神后,便不顾一切地奔逃起来,难道逃离到此,落家还不打算放过他们。飘红惊慌地奔逃着,而身后的黑影仍旧在不紧不慢地追逐着她,不管飘红如果使尽力气地逃跑,相隔的距离却越来越短。
身后不时传来一阵阵的邪笑声,飘红害怕极了,看到前方有一座辉煌的庵庙,便用尽最后的力气冲过去推门而入。庵堂里数以百计的佛像,让飘红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倒在地,哀泣着祈求佛祖保佑。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让飘红如触电般的转过身去,这一转,万念俱灭,那个追逐自己的人,是一个满脸虬髯的野和尚。
飘红再看向那些佛像时,感觉到暗淡无光,甚至有些诡异和恐怖。深夜的庵堂里,彻夜响起女子撕心裂肺的哀嚎,和那个野和尚淫邪的笑声。
飘红恢复意识的时候,天空已经现出了鱼肚白,但飘红的天空已经破碎,永远都只是一片黑幕,野和尚离开时对飘红又说了一些****的话语,而飘红如行尸走肉般,什么都没有听到,直到野和尚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飘红才淌下泪来,望着满堂的神佛菩萨,眼神里充满了愤恨和幽怨,痛苦而麻木地走到了最大的一尊佛像面前,飘红才痛哭出了声音,满怀着被夺去了贞洁的耻辱,发出了最后一声哀嚎,一头撞在了合十的佛手上。
飘红化作红衣厉鬼后才知道,从她和风连亭来到这北弥山时,就已经给这个野和尚盯上了,这个野和尚叫草一叔,是株百年树精,一直****女子来修炼邪术,最后还将受害的女子吃掉,熔炼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风连亭在那一天就被草一叔害死了,推下了山崖,尸骨无存,飘红想要报仇,化身红衣煞之后却仍旧打不过草一叔,好几次险些灰飞烟灭,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她,只能昧着良心,勾人魂魄,吸食精血来增加自己的修为,背负着仇恨,日复一日地经历着生前遭受的痛苦。
直到他的到来。
擎苍又在梦里惊醒,自从飘红魂飞魄散以后,擎苍几乎每天都会做这同样的一个梦,他知道是因为飘红被天雷击杀后残留的那颗珠子的缘故,但擎苍从未让珠子离身,或许是缅怀,或许是坚定自己为飘红复仇的信念。
师兄见擎苍醒了过来,便给他号了下脉,发现擎苍身体已经恢复如初,高兴之余,郑重地对擎苍说:“师弟,这次讨伐鬼和尚草一叔,师兄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擎苍初醒,听师兄这么说道,沉吟了片刻,推迟道:“多谢师兄的好意,不过我与草一叔的私怨,师弟想自己解决。”
“这……”面对着擎苍话语中的决绝,师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同意。
“不过还有一件事想请师兄帮忙。”擎苍继而说道。
“什么事师弟直说,师兄就是力所不及,也会拼命帮你完成。”师兄感觉到擎苍不除草一叔不罢休的决心,如果不能除掉草一叔,怕师弟想太多变得魔怔了,只有大力支持,毕竟为民除害,自己多少也要尽一份力。
“我的道剑在对草一叔一战中折断了,想请师兄传与我们龙虎山的降魔至宝——符文靑金剑。”
听到最后几个字,师兄的身躯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当初师傅传与他这把宝剑,便是希望他能帮这把剑找到新的有能力的主人,那个人不会是他,而擎苍,则是龙虎山在近几十年的战争里,存活着的龙虎山弟子中的佼佼者,这把剑传承给他,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师兄听罢,转身去了里屋,回来时,拿着一个长型方盒,里面挂着的,正是那把历代传承下来,斩妖除魔的宝剑。
符文靑金剑,相传和大悬祖师的六法器出自同一位名家之手,皆是用天外玄铁,注入正气精血铸成,剑长两尺六,由第一任主人龙虎山先祖张道陵亲自以道力在剑身上刻下驱魔降妖的符文,还将一丝魂魄留在剑中,导引后辈修行。如今太平盛世,一无僵尸恶鬼害人,二无邪魔歪道作乱,符文靑金剑的作用便不大了,而且经过国家****,龙虎山改头换面,正统一脉早就销声匿迹,其余分支也在国家破除封建迷信的势头下,举步维艰,一时半会都喘不过气,山门那边也就顾不得取回这把无上至宝了。
“师弟啊!师兄我……”师兄还想说点什么,被擎苍制止了。
“上次只因我的道剑断损,才导致落败,如今有我们龙虎山的青金宝剑,定能将草一叔斩于剑下。擎苍从方盒中取出了符文靑金剑,颇有些自负地说到,最后径直离开了。”
师兄怔怔地看着擎苍离去,最后看向了清扬和云朵,说道:“还不快追上去,保护好我这个师弟。”师兄的脸色有些凝重,有中仍记挂着那擎苍的安危。清扬和云朵追了上去后,师兄越想越不对,就给擎苍算了一卦,先是眉头紧皱,随后又淡然了,最后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擎苍一行人用隐身术和藏海术潜入了北弥山,找到了徐老五坠落的地方,徐老五已经死去多时,身上有明显的尸斑,还散发着阵阵恶臭,身上爬着数量众多的尸殂。擎苍没让清扬和云朵靠近,怕不小心染上尸毒,就是个大麻烦,而且徐老五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生人靠近很有可能会诈尸扑人。
擎苍又看了一眼徐老五,念了几句咒语,像是在跟他沟通一样,最后念了一句“路上走好”,拔出靑金剑对着徐老五,徐老五的双眼就那么诡异地合上了,随之从靑金剑上射出了一道金光,徐老五的尸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一瞬间化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