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瞎子的病越来越糟糕,接连的高烧烧得他意识模糊,话都说不清楚,我和沛良还有老头子轮流守着,遇到鬼差喊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都被沛良和老头子打发了,老头子说黄瞎子还有心愿未了,要等他醒过来做完了才能随鬼差入阴间。
我想不通黄瞎子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弟子有了,虽然还不成器,但终归有人继承了他,是该安心离去了,难道是惦记着还没花完的私房钱。老头子说黄瞎子还会醒过来,其实不说大家都知道,不过是回光返照,到时候鬼差即使不来喊魂,他也会死的。
沛良一个大老爷们,整天以泪洗面,小张半入他叶家的门,说是他老婆也不为过了,夫妻脸倒是一条心,也跟着哗啦啦的流眼泪,这是爱屋及乌的表现,老头子有时候也一个人在房间抹眼泪,气氛渲染得我也想哭,但我哭起来好难看,就忍住了。
黄瞎子在之后的第七天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时辰到了,他吩咐我们,带他到北弥山的狮子水池去,难道他是想临死前再看一看狮子水池的风景。
如今的狮子水池已经不同往昔了,当年美不胜收的风景被钢筋水泥覆盖,建成了水库,接了好几个滤水池在边上。狮子水池的名字据说源于此处当年是一处著名的风水宝地,风水术语叫做“流涎狮”,这流涎狮每一百年会苏醒一次,一百年后又会沉沉睡去,醒睡之间,风水更替,睡着的时候,一天的白天,正午,和黄昏,在北弥山各处,都能听到它打鼾的声音。后来有一个风水先生路过此地,看出这流涎狮风水有所异变,恐会祸及附近一带的居民,便游说各方在这流涎狮的狮头山盖了一座山神庙,镇压住这头狮子,让它永远地沉睡下去,之后便再也听不到它打鼾的声音了,狮子水池正处于狮腹的位置,故此得名。
我和沛良轮流背着黄瞎子到了狮子水池,因为堤坝修得比较高,看不到里面的流水,最后就只能冒险爬上整个水库最高的位置,一间毫无安全措施的机房房顶。
黄瞎子在我们身上借力,才勉勉强强地站起来,好像眼睛还看得见一样,环视了好大一圈,露出了一个略显诡异的笑容,随后毫无征兆地倒下,所幸我和沛良一直在身边,及时地把他接住,不至于掉到水里去。
老头子胡子都被眼泪打湿了,这小老头这几天里特别地煽情,总是一个人发呆,然后一个人偷偷地哭。都说人老就不怕死了,但是说的是不怕自己死,人老了,最怕的就是身边的人比自己早死。
黄瞎子朝着老头子招了招手,老头子抹干了眼泪就过去抓住黄瞎子的手说:“在呢!我在这呢!”
“清扬,我好像能看见了。”黄瞎子笑着说。
其实他们两的身份,在最后这些日子,我早就猜得七七八八了,黄瞎子就是擎苍,老头子就是清扬,把两个人代入他们讲的北弥山的故事里,加上那把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符文靑金剑,也就不难猜到了,也就只有沛良这个有时候一根筋的人才会因为这个真相而错愕。
据后来老头子自己说,当年云朵重伤命悬一线,黄瞎子又失去了法力,只能请沛良的爷爷,也就是黄瞎子的师兄,叶竟航来替云朵做一场续命的法事,因为需要亲人的一缕分魂和精血作为媒介,无奈之下,才让老头子和云朵办了婚礼,拜了天地,成为夫妻,才勉强保住了云朵一命,但云朵却一直都没有醒过来,成了活死人,直到五十多岁的时候才去世,老头子和云朵的夫妻关系有名无实,但听他讲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的,只要云朵能活着,什么都无所谓了。
黄瞎子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撒手人寰了,老头子哭得很厉害,是我见过最伤心的一次,沛良一边哭一边嘀咕着什么,因为夹杂着哭腔,我一句也没听出来,应该是许诺和发誓之类的话。
我其实很容易被环境所感染,所以我尽可能地离了他们两远了点,因为我哭真的很难看,别过头去,我却发现整个狮子水池都被淡淡的烟雾所笼罩,随后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影从我面前闪过,吓得我一惊一乍,望向池底,看到的景象如梦如幻,感觉就像在做梦一般。
水池底下,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站在池边,手里捏着一株心思花草,在那里若有所思,随后好像看到了什么,开心地迎了过去,一个英气逼人,容貌俊美的男子出现在了她的前面,两个人相拥面对着狮子水池的美景,话语着彼此思念的时年。
那个女人是飘红,而那个男人,不管他是风连亭也好,还是擎苍也好,都算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亦或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呢!呵呵!谁知道呢!
我回过头去告诉沛良和老头子这池底下发生的事,而转过头去,人啊!雾啊!全都消失不见了,也许那也就是一个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