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许久没有这样专心致志的诵经,慧慈感觉到自己全身心都好像被洗涤了一般,对佛法领悟得更加通透,异常的高兴。再看一看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把衣服洗净,弄得太晚,明天起不来,早课迟到就要受罚了。便匆匆起身,又想到自己的收获,复而蹲下身去想要感谢这名陌生的女子,这时定晴一看,却见女子的身形飘忽不定,摇摇欲坠,马上伸出手去扶,一碰之下,吓得慧慈先是一愣,再是一个尖叫,躲到了佛祖的铜像后面。
原来慧慈伸手去扶,双手竟活生生的穿过了女子的身体,吓得慧慈方寸大乱,情急之下,下意识的躲到了他们佛教的老大哥,如来……释迦摩尼佛的铜像身后。慧慈瑟瑟发抖的躲在佛祖像后面,惊叫声引来了师傅和师姐妹们,慧慈向所有人解释了一通,又带着几名弟子要去揪出念经的女鬼,却什么都没有看见,都当慧慈是在恶作剧,责怪几声,就都回房,就在人群都散了之后,慧慈回到佛堂,发现那个女鬼,正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她。
慧慈吓得不敢大声尖叫,一溜烟跑回了禅房,关紧房门后,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观音心经》和《大悲咒》,但又一想,那女鬼也会念经,明显不怕经文,不过她也只会念这几种,只能勉强安慰自己,用棉被包住全身,倚靠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许是怕的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梦中,她看见一张披头散发的人脸正对着她。
慧慈“啊”一声尖叫,爬起来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南柯一梦,旋即又想到已经错过了早课,又得被罚去打扫庵庙了,不禁懊恼不已,回想起梦里见到了那个女鬼,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拍拍自己的脑袋,只是个梦,自己吓自己。
打扫好庵庙,做好斋饭,然后起身上山寻找所有擎苍可能出现的踪迹,日落之后回庵里,一如往常,不过这天慧慈在回来的路上,山间起大雾迷了路,两下一拖延,回到庵庙里天可以黑透了,几只萤火虫在草丛里绕着圈,不时传来几声蝙蝠和乌鸦的叫声。
慧慈像昨日一样,洗漱完毕后,就要去洗衣服,经过佛堂时,多了个心眼瞄了一下,这一瞄,吓得手里的木盆衣服掉了一地,惊动了跪在佛祖面前念经的女鬼。
那女鬼正诚心跪在蒲团上诵经,被突然的响声惊到,站起身来,就要飘走,慧慈突然心生歉意,鬼也本为人,既然一心向善,说明与佛有缘,自己为什么还要对她心存芥蒂,修佛之人,理应视众生平等,便出言挽留那女鬼。
“那个?施主,请留步?”慧慈试探性的问了一下,那女鬼闻言稍稍停住,抬头看了慧慈一眼,然后默默的飘走了。慧慈叹了一声,收拾起衣物,心中竟然生起明天晚上还要再见这女鬼一面的念头。
转眼到了第二天晚上,慧慈早早的躲在了佛堂的佛像身后,等待着女鬼出现,果不其然,在夜里十点,众人都歇息之后,一阵阴风袭来,女鬼凭空出现在佛堂里。
只见女鬼飘到了佛像面前,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念起了经文。女鬼的身上发出了两股经文的声音,一种是平常消灾解难祈福念诵的经文,一种似乎并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倒像是围绕在她的身上,自己从来没有听过。
好奇心驱使着慧慈往女鬼身边挪过去,专心致志的倾听分辨出那另一种特殊的经文。时间一长,虽然慧慈的勇气战胜了胆怯,满怀毅力的在学习,但身体上承受不住,蹲得太久,突然脚一软,整个人从佛像后面跌了出来,抬起头,正好跟女鬼打了个照面。
就是人,突然冒了出来,也会吓一跳,慧慈被吓得往后一跃,女鬼则一脸淡然,默默的站起身,又要飘走。
她的道行比我深啊!慧慈在心里想着,然后快步走到女鬼面前,想把她拦住,但女鬼却生生地从她身体穿了过去,让她从头冷到了脚底。正常人这个时候就扛不住了,因为鬼属聚阴之物,灵魂的寒气比活人多出数十倍,不过慧慈一个弱质小尼姑竟然承受下来了,又拦到了女鬼的面前,因为女鬼穿过她身体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影像,那是女鬼的记忆,她为了一个男人而来,一个为了她付出生命危险的男人。
“我可以帮你。”慧慈拦住女鬼喊道。
这一声把女鬼给定住了,她没有再走,而是定在原地,似有似无地看着慧慈,突然她抬起头,遮住脸庞的头发散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出现在慧慈的面前。
接触之后,慧慈惊奇的发现,女鬼无魂无魄,简直不能算是一个存在,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像鬼怪一样现形,且保留有生前的记忆,唯一遗憾的是,她不能开口说话。慧慈无法跟她交流,绞尽脑汁以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比较危险的法子。
鬼怪穿过人体的一瞬间,因为受体内磁场的干扰,人可以看见并感受到鬼的内心和记忆,慧慈便是想用这个办法,看清楚女鬼想要见的那个人是谁?
“那你知道她要见的人是谁了吗?”
“擎苍!”
我和沛良不禁咂舌,无魂无魄,仅仅只是一丝残念,竟然在这里苦等了六十年,等的还是一个可能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人。
“难道你没有劝说过她?”
“无魂无魄,只有一丝执念,如果你让她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即刻会烟消云散。”
正当我们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竟发现那女鬼没有离开,而是飘在沛良的身后,依附在他的背上,因为鬼没有重量,所以沛良完全没有发现。
我被女鬼突然出现和揩沛良油的行为吓到了,不过听过慧慈师太讲的故事,心里也就不怕这女鬼了,反而觉得她有点可怜,看清了女鬼的脸,并没有慧慈师太说得那么美艳动人,从她的穿着上感觉她像个古人,旧时代人的审美和现代人的审美到底是存在着天差地别的不同的,比如唐明皇喜欢胖妞。
慧慈师太也被女鬼的举动惊到了,然后睁大着眼睛看着沛良。“难道,难道你是擎苍?”师太说完摇摇头,嘴里嘟哝着:“不对?不对?”最后斩钉截铁的说:“你一定是擎苍的转世。”
咔!这也太离谱了,侠义天师转世成为小鲜肉,与六十年前的爱人亡灵再续前缘。怎么想都是电影里面才会有的剧情,现实生活要是有这样的,那还是现实吗?
“不会吧!太离谱了!”沛良也觉得这事不可能,虽然女鬼趴在他背上,但没有恶意的女鬼对他来说根本不可怕,反而可爱,甚至能唤起他内心深处的狼性,跟女鬼上演一场“人鬼情未了”。
就在我们三个大半夜跟三个导演一样讨论这电影般的扯淡剧情该如何收尾时,女鬼轻飘飘的离开了沛良,一瞬间,真相大白,符文靑金剑的光芒在这个夜里格外醒目,女鬼几近痴呆地看着靑金剑,一伸手,竟然从沛良的背后将靑金剑抽了出来。
惊讶一波接着一波袭来,鬼魂竟然敢直接触碰这把刻满符咒的法器,而且还一点事都没有。难道这把剑,是擎苍的,可这把剑是黄瞎子传给沛良的,难道说黄瞎子认识擎苍,总不可能黄瞎子就是擎苍吧!跟传说的也太搭不上调了,而且慧慈师太也认识黄瞎子,他不会是擎苍。
北弥山小径的妖树,清妙下庵的女鬼,都跟这靑金剑有莫大的渊源,其中的真相,估计也就只有黄瞎子一个人知道了,沛良打算天一亮就下山去找黄瞎子问个清楚,怎料却被慧慈师太阻止了。
“不用去了,这是黄道兄托人带上来的信。”慧慈师太仍旧用那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仇人上门,勿归。”背面又写着:“玄妙中庵建成之日,天雷诛魔。”
“你们安分地待着吧!山上那条小径就别再去了。”慧慈师太说完,拖着瞒姗的脚步离开了佛堂。
我和沛良对视了一眼,这几个老东西,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让我们猜哑谜,随后又想了想黄瞎子在信后面写的那句话,觉得这几天,肯定会有事发生。
回到我们的房间,一觉睡到了大天光,直到静清敲门把我们叫醒,都已经是她们吃完午斋的时间了。静清在门外发着牢骚说,要不是现在清妙庵的规模不大,如果搁在起来,非得让你们把整个庵庙都打扫一遍。嘴上虽然嗔怪着,但还是给我们带来了斋饭,虽然,呵呵!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吃了个一成饱后,静清倒出了此行的目的,原来是要我们帮她送凉茶去给玄妙中庵的施工队,酷暑难耐,有清妙庵不外传的配方凉茶解暑,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们来到目的地,跟包工头打了声招呼,就端详起这座宏伟的庵庙起来。
整座玄妙中庵已近完工,只剩下最后的修缮工作,然后就等正式落成典礼就可以宣布玄妙中庵重新面世了。这座传说中毁于天雷的宏伟建筑,这座与神秘的擎苍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庵庙,重见天日的时候,是否能告诉我们当年的始末。
正当我们在无限遐想的时候,一个小孩的哭声响了起来。我们回过头去,原来是包工头见中庵已经要完工了,没什么事,又是个虔诚的信徒,就把孩子也带了上来,沾沾佛门气息。孩子因为不小心打翻了装满凉茶的碗在那里哭闹,包工头正在安慰他,没两下就止住了。
“你们家小孩真懂事啊!几岁了?”我跟沛良走过去问道。
说道他的小孩,包工头颇为自豪,跟我们胡扯瞎侃,都是夸自家孩子的,我和沛良也乐得打发时间,和包工头谈得很欢快。 见时候也不早了,烈日当空的太阳,因为施工重建的原因,附近的树木都被砍光了,连块遮荫的地方都没有,我们两是宅男,比不得施工队们经常风吹日晒,再侃一会,估计都得成人干可。我和沛良各自喝了一大碗凉茶,告辞了包工头,然后火急火燎的往下庵跑。
我们还是低估了大自然的力量,没两下子,我们就受不了这太阳光,躲到一棵茂盛的树下去,还没等我们坐下来喘口气,一股寒冷的感觉从我的背后逼来。
我猛一回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就笑话自己,大白天的疑神疑鬼干什么?坐下来我们就又开始幻想,当年擎苍天师在这座山上与妖魔打斗的影子,跟沛良越谈越起劲,还附带几下夸张的动作,不知不觉好像回到了童年。
天色沉了下来,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整个天空都被乌云笼罩,云中夹杂着细细的雷电在翻涌,蓄势待发,仿佛一场末日暴风雨即将来临。打雷了,下雨收衣服啦!我们带来换洗的衣服就那么一套,要是给淋湿了,我们两难道要光着身子在这尼姑庵里面跑吗?
“别废话了,快快快快。”沛良以百米三秒的速度疯狂的冲刺,我也不甘示弱,紧跟在他身后,天空的黑暗慢慢的压了下来,雷云滚滚盖住了山头,感觉就像老天爷要吞了北弥山一样,但就是没见雨水下来。我边跑边望着头上黑压压的一片,回过头去一不留神,把跑在我前面的沛良撞得一个趔趄,我也就地摔了一下,磕到了后脑勺,雨水没落下,我的两行泪水先掉下来。
“你丫的怎么突然停在路中间啊!”我站起来抱怨了一声,正想踢他两脚,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们的面前,多了一棵百年老树挡住了去路,我们正好摔倒在这棵树下。
毛骨悚然,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成语那么得贴切,老树发出了一股仿佛从阴间冒出来的死亡气息,这样的酷暑天气,站在它的旁边都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阴寒,树身上密布了一张张痛苦挣扎的人脸,像是灵魂被禁锢在树身中一样,站在树下的分分秒秒,都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群孤魂野鬼围在中间一样,有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窒息感。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片不间断的黑暗,就在我快看不见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原来是沛良,他在我肩膀上贴了一张黄符后,那种死亡的感觉就消失了。这时我再看面前,那棵老树依然在原地,只不过树身插着靑金剑,流出了橘黄色的黏液,树身上的人脸也不见了,冰冷的感觉也没有了,难道这百年老树精已经被沛良干掉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逼了?
“完事了?”我疑惑地问着。
“跑了!”沛良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这才发现他的右手上被树藤紧紧缠住,勒得皮肤颜色都有些发紫了,赶紧从树身上拔出靑金剑,砍掉了那些该死的树藤。
“这棵树是它的替身,这个树精道行很深,我怕是对付不了它。”
“那你怎么打跑它的?”
“不知道,我只是胡乱把靑金剑扔了过去,不偏不倚地插在了树身上,它马上就跑了。”
“我擦,难怪黄大仙要把这把剑传给你,开挂利器啊!”
“别贫了,妖魔现世,必须尽快通知北弥山山上的人们,然后想办法除掉它。”我和沛良急忙下山,通知并向慧慈师太了解一下缘由。
“后天,就是中庵建成大典了。”慧慈师太还是用一贯慢悠悠的语气说着,但这跟我们所提的树精有什么关系?
“不管后天是否真有黄道兄说的天雷伏魔这一说,但那棵树精肯定不会由着中庵开光仪式顺利进行,我没有什么能力,也不会降魔伏妖,只能靠你们了,务必在这三天内保中庵万无一失。”
慧慈师太这么一说,让我们感觉到肩头一重,不对,我也没什么能力,重的应该是沛良,以前总有黄瞎子出手帮他收拾烂摊子,这次要他独当大任,对手还是神秘的百年老树精,唯一感到欣慰的是,那老树精害怕沛良手中的青金剑。
看着沛良迷茫的表情,我走到他面前想给他加油鼓气,我这还没开口呢,沛良的双手就搭上我的肩膀说:“猴子,这次又要辛苦你当一回诱饵了。”
我擦,我这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你们上辈子是受了我多大的委屈啊!
“师太,那老树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由来?”我和沛良为了这一点疑惑,叫醒了说话说一半就睡着的慧慈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