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睡得眼睛都皱成一团了,其实她睁开眼睛,也是皱巴巴的一团,只不过是张开了一条缝,病怏怏慢吞吞地说:“我也是一知半解,都是从你叔公武老头那里听说的,这老树精原本是人,是个离经叛道、化魔食人的恶鬼,堕化为树精,常隐匿在青山古林之中,捕食人类精气脑髓,修炼回人形,已经有几百年的道行,清末的时候还到处为恶,现如今却总以树身现形,藏匿在这北弥山的山瘴之中,轻易不会现形,六十几年前,北弥山一带失踪了老老少少几十个人,估计就是它在作恶,我的师傅也不曾知悉这号精怪,不知道武老头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老头子居然这么博学多才,真是看不出来了,坑蒙拐骗果然也是需要一点墨水的。树就要用火攻,不过在这种季节,引起火烧山就麻烦了,还有就是,我们得先找到这个树精的藏身地才行。
两下计划刚敲定,就见静清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喘着大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跑得这么着急?”
“出事了!施工队出事了!”
“什么?”
“有个工人在检查的时候失足摔了下来,刚送到医院去抢救。”
静清给吓得脸都绿了,我和沛良面面相觑,回头看看慧慈师太。师太伸出手,静清忙过去扶起她,缓缓地往门外走去,说:“静清陪我去看看,上面,就交给你了。”慧慈师太对沛良说着,视线在沛良脸上停留了几秒,又下移看了看他腰间的青金剑,随后转身跨出了大门。
沛良当即回到柴房里,带齐了家伙,快步奔上中庵,中途下了会雨,地面上滋滋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土腥味,我和沛良不得不停下来躲开这股地气,被烘到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这么一停顿,天迅速地黑了下来,不是暴风雨来临的那种,而是突然之间就陷入了黑暗里。
“快走,树精起山瘴要困住我们。”沛良突然大喊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连拉带扯的拽了出去。走了好久,被树藤荆棘刮得遍体鳞伤,但黑还是那么黑,能看见的只有密密麻麻的树,路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我们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里,沛良也从一开始没命地奔跑到现在不得不停下来一步步地挪动了。
“看来我们是遇上鬼遮眼了。”
鬼遮眼,也就是北方俗称的鬼打墙,遇上的情况大同小异,科学点的说法,就是灵体用自己的磁场干扰人类的脑电波,扰乱了视觉的影像,会出现比如在荒野丛林、山村古径中原地绕圈,瞬间的失明引发意外、以及种种莫名其妙的错觉等等。
我们被山瘴困住,又遭遇鬼遮眼,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突然沛良猛地拍了一下脑袋,从法袋中掏出一个罗盘,罗盘的背后是一面镜子,沛良捏了个符式对着镜子一印,对着自己照了一下,然后又对着我,我的眼睛仿佛被一道亮光晃了一下,眩晕了一会,再睁开眼,道路又出现了,面前密密麻麻的荆棘也消失了。
破了鬼遮眼,沛良又在罗盘的正面化了一道符纸,镜面顿时金光大盛,沛良拿着罗盘在我们的周围照了一圈,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把罗盘扔给我就跑了开去,毫无防备的我接了好几次才接住,好险没摔到,不然就报废了。
我一路小跑到沛良身边,只见他的手从黑暗中拔了出来,青金剑握在手上,借着罗盘镜里残余的微弱亮光,我看到沛良的整个右手臂和青金剑上都沾着一股绿幽幽,且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我捏住鼻子忍着恶臭上去看了下,简直跟鼻涕一样,太恶心了,没想到沛良这混小子一点也不在意,脸上反而流露出兴奋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手臂笑得相当的得意。
“沛子,你没事吧?是不是中毒了啊!”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伤到他啦!我伤到他啦!”沛良突然发疯了把我抱住,不停地疯叫,满是恶心的粘液的手抹得我整个背都是。
“你妹啊!给我滚开。”我发足了势死命地推开他,可这****的是种田出身,那牛力气大了去了,我只能认命,闻着一身的臭味叫苦连天。
疯了好一会,沛良终于恢复正常,意识到那树精流出的粘液可能有毒,三下五除二,扒得两个人身上只剩下裤衩。平地里一声巨响,仿佛山崩地裂一般,之后又恢复平静,随而一个物体在地面上蠕动的声音响在我们的耳畔,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楚方位。
“好家伙,那老树精要来了,躲我后面去。”这会沛良意气风发,神清气爽,大有一巴掌就能呼死那老树精的气势。只见沛良高高举起青金剑对着罗盘,嘴里念出一句咒语,罗盘的指针即刻不停地转动,随后把青金剑定在了罗盘的上方,剑随着罗盘的指针转动,蠕动声在耳边越来越剧烈,我心头的小鹿也窜到了喉咙口。
少许的山石碎渣溅到了我们身上,就在这一刻,青金剑停在了东南方位上,沛良急忙把我推开,结起伏魔印往青金剑上一指,青金剑不停地颤动起来,定住剑身后,通体发出一束寒光飞刺了出去,与袭来的老树精发起正面冲击。
透过少许光亮,可以看到那袭来的是一根房梁那么粗的树根,被青金剑从中间直接贯穿,懒腰处截断,大量恶心的粘液就像水管爆裂一样奔涌出来,随后传来了一声野兽般的惨叫,震痛我的耳膜。
“擎苍,我们走着瞧。”
黑暗里突然发出了这一个声音,我和沛良都一惊,我们惊的不是这树精会说话,精怪会说话并不是什么奇事,我们惊的这老树精果然跟擎苍有渊源,还有就是,擎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
我们还想追问几句,几道阳光照射了进来,树精困住我们的山瘴结界崩碎散去,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阳光照得好长时间睁不开眼。
我和沛良张开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取笑各自穿的裤衩,猪猪侠跟小飞象。笑得肝疼后,闻到各自身上的臭味,受不了,就跑到旁边姑娘溪的水洼处洗了个澡。
北弥山一带的人都是喝姑娘溪的水长大的,姑娘溪贯穿了整个北弥山,其源头据说在还要翻过好几座山的一处大湖,狮仔水池的水也是由姑娘溪流入,再流至北弥山下,供给家家户户。只不过由于工业灾害和人类素质日益低下,从狮子水池流至北弥山下这一段的姑娘溪已经断流,只剩下少数的几处水洼,只有下过暴雨才会成流。
姑娘溪有一个传说,估计是来自劳动人民伟大的想象力。从前有一个落魄书生,为考取功名,却无力支撑自己的学业,就变卖的家产房屋,来到北弥山上,以野菜树果为食,天地为席被,勤奋苦读,他在北弥山上认识了一个美丽的姑娘,两人日久生情,共同生活在一起,最后书生要进京考试,许下诺言,获取功名后就回来迎娶这位姑娘,姑娘便在山上日日夜夜地等待着书生,年年岁岁走,时光不停留,一来二去,就过了三四个秋冬,姑娘知道书生不会再回来了,就在他们最初认识的地方终日以泪洗面,最后泪尽而死,她的泪水化成了这条潺潺不绝的姑娘溪,如同她潺潺的思念,记挂着远方的恋人。老人们说,这个守候书生的姑娘,其实并没有死,她是北弥山上的蛇仙,在心灰意冷后,回到洞府里去修炼,在一个九雷轰鸣,狂风暴雨的晚上,化龙升天了。
想起这个传说,我们两个浸在这姑娘溪的遗址里泡澡,都感觉对这姑娘溪太不尊敬,太伤大雅了。匆匆地从水洼里出来,晒了下天然的日光浴,七月天的太阳剧毒,没一会我们身上的皮肤都晒红了,估计再晒一会就得脱皮,滋滋往外冒肥油。
我们忘记了要去中庵的事,径直往山下跑,来到清妙下庵,发现门紧锁着,门铃按了没反应,难道是没钱交电费,电给停掉了。清妙下庵里有一颗深海鱼珠,是一种海洋古生物的眼睛,能使周围百步之内的空间温度下降,据不可靠传闻,它还能治发高烧,是一颗不折不扣的宝物,前几年一个海外富商回国寻祖,特地将这个宝物赠送给了清妙庵,这是好事,给清妙庵省了空调和不少电费的开支。要不是有这颗鱼珠在,我和沛良在柴房里断断是住不下去的。
“静清,快开门啊,热死人啦!”我们扯着嗓子大喊。不一会就听到了门内的脚步声,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你们这一天都去哪了?”我们满脸喜悦的迎着前来开门的静清,却等到了一声尖叫和两个五指印,这才反应过来,我们的身上只穿了件裤衩,罪过罪过,佛门清净都被我们两个给破坏了。
换了身干净衣服,正准备去见慧慈师太说明一下情况,却见静清神色慌张地把我们拦住,说:“师傅正在里面诵经祈福,交代了谁也不能去打扰她,话说,你们这一天一夜的是到哪里去了?又出大事啦!”
“什么?”我和沛良连小弟弟都惊呆了,我们这不才上山没一会吗?怎么?
“你们两是不是躲在山上睡糊涂啦!自己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听静清的语气是真急了,我拿出手机看下了,吓得差点没摔地上,没想到我们被树精困在山瘴里的那段时间,竟然已经过了足有一天,我们是在昨天下午上的山,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
“现在不是惊叹的时候,你说发生了什么大事?”沛良这么一说,我也把注意力转移过来,隐约感觉到中庵又发生了点什么事,进程又被延误。
果然,静清哭丧着脸说,供奉在中庵里的开光法器被盗了,没有那件法器,开光仪式就没法举行,还有一件更严重的事,包工头的儿子失踪了,他硬说是因为重建古刹不合时宜,冲撞了山上的生灵,降罪到他的孩子身上,要清妙庵负责,如果他的孩子不能够平安无事回来,他就不完成玄妙中庵的最后一道工序。
开光仪式的时间一旦敲定,不容更改,一旦搁浅下来,造成的损失另当别论,单单要找一个和明天一样的好日子和时辰,是难上加难,整个清妙庵与信众们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事关重大,问明了包工头的所在后,我和沛良即刻往中庵上赶去,静清不知出于何故,也在我们身后追赶着,我们跑得太快,听不到她的声音,渐渐地看不到她的身影。
我们赶到玄妙中庵,不见施工队的踪影,到处一片狼藉,想必是包工头在发泄怒火打砸东西,看得出他还是有些理性的,不敢冒犯庵庙里的佛物,只是拿自己的施工工具出气。我看的揪心,这败家玩意,干啥也别拿东西出气啊!粗略估算一下得好些钱吧!
“什么时候你还管这些无关紧要的,快找找人去哪了?”沛良着急地催促着我,而我示意他别紧张,不着急找人,说完指了指庙顶给沛良看。
“虽然我不懂得建筑学,但从小到大跑了那么多回的灵峰寺和清妙庵,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座庵庙屋顶上的宝塔被人拿走了呢!包工头这招威胁使得太善意了,就这点东西,让村里那些有些有钱人让人加工赶一个也用不了多久,说不定还有现成的呢!”
“行啊你,猴子,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打个电话告诉包工头,孩子你负责帮他找回来,让他把宝塔还回来,事情闹大了吃亏的还是他,你用性命担保,他的孩子一定平安无事的带回来。”
“嗯,没错。诶,不对啊,为什么是我拿性命担保?”沛良这问题问得真是傻傻好天真,我说:“你觉得我有能力帮他把孩子找回来吗?问的什么废话?”我得了劲地嘲笑了沛良一把。没想到他却说:“没错啊,我就是想让你承认你自己无能才这么问的。”我擦,被反将了一军,我们就是这样,抓住机会死命损对方。
“包工头的问题是解决了,可那法器呢?总不可能花钱叫人重做吧!”
这问题把我给问倒了,小沛同学,勤学好问是好的,但这在我的知识范围以外,我没办法告诉你。就在我们被这个问题难住的时候,中庵的大殿里却闪过了一个人影。
“谁?”沛良大吼一声就冲了进去。我擦,用不用脑子啊!你这么一吼,鬼都给你吓跑了。我在心里骂到,看清了那影子的逃跑路线,和沛良一左一右包抄了过去。
“别跑,你个狗曰的别跑。”沛良一路追一路喊,这是人类的通病,被追的人明明不可能会停下来的,可还是习惯性的喊出这傻乎乎的话来。跑着跑着,那神秘人一股脑扎进了一米多高的草丛里,沛良想都没想,也钻了进去,我留了个心眼,跑到那的时候来了个急刹车,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树枝,横在前面推了进去。
好几十米深的草丛,我满怀忐忑地冲了过去,鬼知道脚下有什么东西,一般在草堆里,最多的就是蛇了,何况这北弥山传说是蛇祖母的领地,整一座蛇山,越想心里越毛,跑得都快看不见腿了,终于面前的草尖稀疏了些,一个弹跳跃了出去,一片开阔的竹林,跑在前面的沛良已经跟那个神秘人干起架了,再定睛一看,那个神秘人居然是施工队里的人,大家都管他叫阿强。
一个普通的农民工,打起架来,招招式式,有模有样,力道还不小,跟沛良这个练过武的打得势均力敌。只见阿强一个鞭腿扫了过去,沛良后退躲过,趁阿强背后露出破绽的空档,一个肘冲砸中啊强的尾椎骨,啊强吃痛摔出了好几米,一落地又马上翻身站了起来,转过身的瞬间,沛良的膝撞正中他的下巴,可能是咬到了舌头,阿强顿时满口鲜血往后仰去,又被沛良踢中小腹,滚了好几圈,正当沛良抬起脚要踩他的脸时,沛良的脚突然停住了,就那么悬着,一动不动,我挪了个位置看过去,擦,一把枪正抵在他的裤裆下,不禁让我菊花一紧,有种蛋蛋要碎的感觉。
“叶沛良,武侯爵。”啊强擦着嘴上的血站了起来,枪挪起来抵住沛良的下巴,狠狠甩了沛良一嘴巴,我看着都疼啊!慢慢的往他们两的位置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