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几声野鸡的惨叫后,声音戛然而止,妈妈的,该不会是被野猪拱了吧?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们的一顿宵夜难道就这么泡汤?
“泡个屁汤,汤了那只程咬金。”沛良折了一根枯树枝在手上,气冲冲地往前方跑。
黑暗,极黑,就像十八巷一样,铺天盖地的月光,丝毫照不进这个地方。右洋的小径中途,又有一处人为踩踏出来的小路,一踏上那条小路,周遭突然就陷入了黑暗,我和沛良琢磨了下,恐惧和麻烦最终还是败给了肚子里的馋虫,举起手电筒一步步的往黑暗深处走去。
“你觉得怎么样?”我问沛良。
“这里面阴气极重,我们现在回头应该还来得及。”沛良说完后突然全身一抖,眼睛都瞪大了,急喊道:“不,来不及了,猴子,刀。”说话的同时,沛良整个人脱离了地球压力,横着飞了进去。
“我勒个擦。”沛良就在我面前横着飞走了,那副德行,瞎子都知道他是被拽走了,好在跟着他和黄瞎子久了,反应也变快了一点,几乎是在沛良喊出刀字的同时,我手上那把菜刀脱手而出,朝着沛良的脑门飞了过去。
“擦,角度抛错了!” 我惊叫一声,下一秒沛良就要丧命在我抛出的菜刀之下,恐惧侵袭了我的全身,可到底要说他运气好呢?还是时候未到,拽住他的那东西突然松开了沛良,沛良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躲过了我刚领悟的致命一击的技能。
沛良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等我从地上捡起菜刀走到他身旁时,他才啊啊一通乱叫,抓了几年的鬼,没被鬼弄死,差点被我给干掉了。大喊了十几声后,释放完死亡的恐惧后,他才开始对我破口大骂,骂着骂着他自己也虚了,因为我们正身处在一个伸手不见十指的空间里。
“猴子,你说我们两是不是已经莫名其妙的死掉啦!”沛良从我手中接过手电筒说。
我把手电筒倒过来,手电的强光把我的脸色照得跟死人一样惨白,又把沛良吓得往后一跌。
“你怕吗?怕就对了,人活着才怕鬼,如果我们已经死了,那还怕个球啊!”
沛良兴许是被连续的惊吓弄得魂魄未定,竟被我胡说八道的一段话唬得一愣一愣的,没有反驳。
一阵动物的惨叫声让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瞬间空气中就弥漫起了血液的腥臭味。
“有情况!”沛良双眉一挑,从背后拔出了一把在黑暗中还幽幽发光的剑,黄瞎子的符文靑金剑,据说这把斩妖除魔的宝剑跟大悬祖师的六法器用的是同一种材料,材料本身就具有镇压邪祟的力量,又打造成剑,贵为兵器之首,产生一股对邪灵的无形震慑力,再加上龙虎山先祖注入法力雕刻在剑上的符文,是举世无双的除魔法器,黄瞎子的师傅在****之年,赠予他,希望他虽不能在现代科技战斗中为国出力,但能够在乱世之中,斩妖除魔,保一方百姓平安。
但他算漏了一点,乱世并不代表着武力战争,文化的入侵与思想的变化,迫使着他们这一个行业,走向了末路,当然那些现在在龙虎山上骗人骗钱的,并跟他们无关。
符文靑金剑出鞘,寒光飒飒,黑暗中本来还有少许树叶摩擦声,现在却静得可怕,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剑吸收掉了。
我们又朝前面走了十来步,血腥味更重了,突然间手电的光束照到了一个物件,是一只被开膛破肚的野猪,流了一地的肠子和内脏,里面还真有一只野鸡在。
“我擦,果然是你只死猪吃了我们的肥鸡,死了活该。”我骂了几句,再回过头看沛良,他的表情惊呆了,顿时让我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冷到了骨子里,我们的面前,是一具具挂着的死尸,人和动物都有。
那具野猪的尸体还有些许温热,看来是当场就一击毙命,而且野猪的身上爬满了一条条黑色像线的东西,貌似在吸收着野猪身上的养分。看似相当诡异的场面,竟然这么久以来都没人发现,还是说,挂在上面的这些人和动物,都是在今晚被害死的。
我们把两支手电筒拿起来把四周照了个遍,终于发现,原来我们现在身处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下面,那些爬满野猪的黑线,应该就是这棵老树的树根了。难道这棵松树成精了,这些人都是被抓来当养分的,总不会是那些人轻生自己吊上去的吧!这个还好解释,可那猪也吊在了树上,要怎么解释,难不成是殉葬用的吗?
百思不得解,干脆就不思了,沛良叫我调头,回去准备家伙,这是棵少说也有两三百年的树精,怕是近期要苏醒了,急需要养分,一只正值壮年的野猪被一击毙命,肠子都扯出来了,加上天色这么暗,我们完全只有等着当肥料的份。
正当我们要起步的时候,脚底下传来了一阵阵火辣的刺痛,我把手电筒往脚上一照,登时三魂七魄被吓得乱了套。我们的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线,这次看的近,发现果然是树根,紧紧的依附在我们的脚上,让我们动弹不得。
“靠!怎么回事!”沛良惊叫了一声,我也吼了起来,不过声音还没落下,小腿突然被一股力量勒住,疼到了骨头里,随后一拽,整个人就在老根盘错的地面上一路磕过去,撞得我口耳眼鼻吃痛,险些七孔流血。停下来稍一定神,我整个人已经被倒掉在树枝上,我使劲动几下想弄断树枝掉下去,可那粗壮的树枝都是实的,没有一点虚胖,晃了几下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那树藤还紧紧地勒着我的小腿,稍微动一下,那痛楚简直够让我在鬼门关溜达几回了。
“沛仔,你他妈在干什么呢?”我朝着地面上的沛良咒骂道,却看不到他的人影,丫的,该不会看见不好对付先溜了吧!他奶奶的,这回完蛋了。
几根尖锐并带着倒刺的树藤从树身上钻了出来,遍布在我的周围,散发着一股难忍的恶臭,想必把地上那头成年野猪肢解掉的,就是这些玩意吧!一想到我的下场就跟一头猪一样,我就想哭着找妈妈。
“别叫娘了,妈妈来啦!”****的沛良这时还不忘占我便宜,以一种我完全看不见的身法,唰唰几下,利落的把我脚上以及周围的树藤全数斩断。我头朝下的坠落,就要倒栽葱扎进土里了,幸好沛良一直在底下等着,让我免于一死。可不到喘口气站住脚的功夫,沛良发出一声惊叫,也被树藤拉了上去。
是不是练家子,有没有真本事,在这一会展现的淋漓尽致。那树藤把沛良拉到了一个高度,马上就伸出了那些杀人的怪藤,中间停顿的一点时间,沛良一个空中的鲤鱼打挺,整个上半身弓了起来,将手中的符文靑金剑朝腰上的树藤挥了过去。
说来也怪,那些树藤好像很害怕靑金剑一样,接触到剑身散发的寒息之后,马上就松开了沛良,其中一条树藤躲避不及,被砍了个正着,顿时好像吃痛般不停的扭曲,紫黑色的树脂溅了沛良一身。沛良没有考虑到会被树脂喷中,眼耳口鼻都有,方寸大乱,脚下没眼,落地的时候,只听喀嚓一声,沛良狠狠的砸在了老根盘错的地面上,右脚脚掌已经脱臼变形。
“沛仔,你没什么事吧?”我赶紧过去扶起他,问了两句,他还有回应,还好没傻。
“快带我去洗脸,这东西不知道有没有毒,毁了我的容可怎么办?”
沛良四处张望着要去找水,我按住他说:“比起你的脸,我们两个的命才是至关重要的吧!先把这老树精给做掉先。”
说到这,沛良才意识了过来,两个人齐齐抬走向老树看去,“啥?”我们两眼睛都瞪大了,那地上的野猪,和吊在树下的人和鸟全都消失不见了,月光也照进来了,在月亮的银光照射下,刚才还挂着无数人、动物尸体的树精,这会安静祥和,跟个没犯过罪的良好市民一样。我和沛良面面相觑,难道一切都是幻觉,不过他身上的腥臭和符文剑上的味道都告诉我们,这都是真的。
“我擦,搞啥呢?”
“这里是藏了个魔术师吗这?”
“不管它,趁现在,用黄瞎子的剑把这为祸人间的老妖精给劈了。”我一把拿起掉在沛良旁边的的靑金剑,还真别说,块头不大,但还真挺重的,我随手一勾竟然没能拿起来,反而被带得整个人往前一倾。
“没用的,它已经溜了。”沛良突然就说了这一句,我往老树精的位置看过去,只见刚才还枝繁叶茂的巨树,这一会竟然能收起枝叶,比原先小了,黑漆漆的说不来多少倍了?
“小样,知道怕了,缩成那么个鬼样子,待侯爵爷一剑结果了你。”我一见那老树精有想要当逃兵的样子,唱起戏文锵锵锵拿着剑跳过去,突然一阵白烟从树身窜了出来,把我整个人罩在里面。
“猴子,回来。”沛良担心我在烟里遭遇什么不测,着急想站起来,却忘记了脚上的伤,摔在了地上。我听到他骂娘的声音就退了出来,乖乖,那脚再不整以后就成了鬼脚七了。
见我平安无事的回来,又看了看树精的位置,哪还有什么树啊!想必白天的时候,这老树精就是这么隐藏起来的,难怪没人发现过,发现的也都死了,除了我们两。沛良狐疑地打量了我一番,最后视线停留在了我手上发光的靑金剑上,他说从来没有见过靑金剑出过这么强烈的反应,看来这靑金剑跟这老树精也有一段渊源,得下山去问一下黄瞎子。
我说你就别折腾了,先把脚掰过来吧!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大声说:“树妖回来啦!”他惊得猛一回头,什么都没看见,回过头来,被我呼了一巴掌,就在他被我打得懵了的那一刹那,我把他的脚接回去了。
虽然我打他那一巴掌下手是重了点,不过我帮他接好了脚,他也就不好发作了,我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点,整天吃这种哑巴亏。
我带着沛良一瘸一拐的回到清妙下庵,一看表,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两点了,我们悄悄地推开门,想要溜回柴房,却看见,一个穿着尼姑衣服的女人正披头散发,低着头站在大门口。
我们偷偷摸摸的推开清妙庵的大门,又偷偷摸摸的关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师太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顿时吓得我两腿一软,连带着瘸腿的沛良一起坐到了地上。好在心理素质过硬,除了几次差点心跳停止外,没什么大碍。
我扶起沛良,然后跟小师太笑着说:“小师傅,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站在门口,要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我们两就是闲不住出去溜达溜达了,没什么事,你请回吧!”
我半带调侃性的说着,小师太却没有半点反应,还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心想,难不成是梦游了,那可不得了,万一跑出去了,北弥山虽然称不上山势险峻,但梦游走出去,难免磕磕碰碰,刮着哪里还是小事,滚下山去就麻烦了。问题不小,我赶紧伸出手想把小师太带回去,沛良却突然大喝了我一声。
“别碰她,不是人。”
我伸出的手吓得猛一缩,手肘撞到了门板上,疼得我老泪横飞。
“我擦,佛门重地,这玩意也敢进来,找死的吧!”我嚷嚷着。
“你不懂就别说话,还说的这么大声。”沛良猛瞪了我一眼,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符来,接着说道:“佛道两家处置鬼怪的手法不同,佛门主引魂向善,超度升天;道家则斩妖除魔,驱魂散魄,一个讲究解脱,一个则为铲除,一个是用嘴,一个是动手。所以佛教在对付恶鬼上,除了波若梵音的无边佛法之外,其他并没起多大作用。这就和你跟流氓讲道理一样,说再多也没用,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我听完有一种茅厕顿通的感觉,哦了一声,就见沛良拿那黄符要往尼姑女鬼头上贴。
“慢着。”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庵堂里传了出来,这清妙庵里,除了慧慈师太之外,没有第二个老人了,我们两顿时心虚地想绕过女鬼往边上溜。
“你先走吧!”慧慈师太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那尼姑女鬼这才动了起来,朝她的位置转过头去,点了点头,从我们中间飘过,经过时,我和沛良都听到了从她身上发出了经文的声音,波若梵音,沛良略微吃惊地说到。
“你们两个过来。” 慧慈师太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一声就收回了我们的心神,沛良对待慧慈师太是毕恭毕敬的,走到跟前,还没等慧慈师太开口,沛良先提出了问题:“师太,那女鬼是你的故人?”
“是,或不是。”
“难道是北弥山上的同修?”
“说来是,却也不是。”
就他们两这么对话,我头都快炸了,有什么话不能像放屁一样痛快吗?非得这么装模作样的。我正想走开,沛良的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让我想走又不太舍得走。
“为什么那女鬼会唱诵波若梵音?”
慧慈师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转过身去,盘腿坐在蒲团上,数起了佛珠。沛良见状也去挪了两个蒲团过来,叫我一起坐下,我打着哈欠,微闭着眼睛,醉醺醺地听她讲着。
女鬼出现在清妙庵已经很久了,久的那个年头连慧慈师太都忘记了,只记得她那时候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丘尼,那时候北弥山妖魔之患方除,擎苍天师也没了踪影,怕是遭遇不测,与妖物同归于尽了,老师太却声称擎苍未死,命慧慈等弟子下山,打听擎苍的消息,经常早出晚归。
有一天,慧慈一人回到庵里最晚,沐浴之后正想到井边打水洗衣服,路过佛堂时,见里面有人影飘动,走近一看,却是一名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子,正低着头跪在佛像面前。慧慈心想:这是哪位施主,如此心诚,这么晚了还在庵堂里为亲人诵经祈福,慧慈被女子的行为感动,便放下了要去浆洗的衣物,跪立在女子身边一同念起了经文。
大半夜的见旁边突然来了个人,女子也没有因此受到惊吓,仍然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从她的身上传出来经文的声音。慧慈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想不想,一方水养百样人,也许是这个人的性格如此,也就不多问,诚心诚意的念诵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