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良好像恼羞成怒一样,做了个要打死我的动作,静清则好像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也真是够了,我没想到今天会碰见你们两个,说起来也的确有点拗口,不过师傅有交代,对待黄师伯的后人不能失了礼数。用以前的名字是不行的了,你也别叫我师太师太的,显老,就叫静清吧!不过不能让师傅知道。”
小师太还是很好说话的嘛!我得意地看着沛良,有种打了胜仗的感觉,又把视线转移到静清身上,马上在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生的心无意间竟然被小师太俘获了,造孽,造孽。”
静清引导我们先去佛堂上香,无意间竟发现了老头子他老婆的牌位,我曾在老头子家里看过差不多一样的牌位,没想到竟然也供奉在了这清妙庵中,牌位上书着:佛光注照 叶晴晴 长生禄位。
我叫来了沛良,也给她上了柱香,才随着静清去拜见慧慈老师太。慧慈师太我小时候是见过她的,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了,脸上几乎全是皱纹,倒是那双眼睛一样那么明亮。拿过老头子给她的信,她在那里端详了好长时间才看完,然后就有点生气得拍了拍桌子说:“老小子欺负我老尼姑,老花眼看他几个像杂草的字容易吗,不知道发Q Q吗?微信也可以啊!”我们两听得傻了,师太,你好潮啊!
老头子的信内容大抵是先问候慧慈师太一下,然后就把我们这两个拖油瓶扔在了她们清妙庵里,等躲过这一劫,再赶我们回去就是了。慧慈师太看完虽然气得冒烟,清妙庵是个尼姑庵,扔两个小伙子过来是怎么回事?想破坏佛门清净吗?想带坏俗家弟子吗?骂归骂,师太人还是挺好的,把静清叫过去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让静清带我们去休息的地方。
柴房,电影里看了一辈子的柴房,自己也终于有机会住上一次了,说是柴房,这屋子里其实也没什么,现在谁家还用柴啊,庵里老早就用上煤气了,所以这间柴房就一直空置着,除了三两件杂物外,就是一地的蟑螂和老鼠屎,一开门熏得我和沛良干呕不止,看向静清,不得了,脸都给熏绿了。
作为一个洁癖稍微有点重的处女座,我当然不允许住在这么一个这么脏的地方,当即表示抗议,抗议的结果就是我和沛良手里都多了一支扫把和一支拖把,自力更生啊嘿!干活的男人最英俊啊嘿!
收拾完太阳已经下山了,我们简单的打起了地铺,好在生活用品枕头棉被什么的都带了,不然一时半会静清也没法帮我们下山去置办这些东西。整理完的柴房还有些味道,好在空气清新剂也带了,修好了灯泡,整个房间被我们两整的就像全新的一样。
用过了静清送来的斋饭,我和沛良都感觉肚子完全没感觉,我问他:“你饱了吗?”
“饱了?肚子里无数的馋虫其中一条吃饱了,还有一大群等着吃呢?”
我马上翻开背包,对沛良说:“好在出门前打包了一只童子鸡和一大袋肉干,我们就不用饿肚子了。好在……”我手往包里探了几探,顿时傻了。“我的肉呢?”
沛良马上也扑了过来说:“你丫该不会想独吞吧!”
沛良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好像分分钟要撕碎我一样,果然食物也是双刃剑,关键时刻能救人也能害人。
“不用找了,被我扔了,带肉来清妙庵,胆儿够肥啊!”外面传来了静清的声音,我们两只能自认倒霉,随后邀请静清进我们的“闺房”坐会,被她回绝了,说影响不好,就敞开了门,隔着门聊起了天。
一来二去,天色也暗了下来,庵堂里的诵经声停止,静清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也别疯太晚,没肉吃,体力是消耗地很快的。”静清邪邪地笑了两声,我们这才又想起偷带的肉干被静清丢了的事,这会五脏庙同时抗议,顿时眼冒金星。
北弥山盛产野猪,经常在入夜之后成群到山底下去糟蹋农民伯伯的庄稼,一度猪满为患,九几年的时候村里组织了一只捕猪队,把北弥山的野猪杀得片甲不留,几近灭绝。北弥山一带的野猪,白天都在洞里打盹,到了晚上才出门觅食,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被捕猪队杀得不知所措。
捕猪队在找到野猪洞后,找来一大堆干柴堵住洞里,点燃后把浓烟扇进洞里,野猪为了护崽,由公猪先冲出洞口跟敌人拼命,母猪则趁乱携崽脱逃,这样正中捕猪队的陷阱,洞口早已挖了坑洞,布了绳网,野猪想冲动必然有来无回。
正所谓狗急跳墙,猪急了跳江,何况是正值壮年的暴怒公野猪,北弥山一带习惯在所有不合乎常理,以及力量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生物的名字上加个‘古’字,比如猫古,而公野猪,也叫做野猪古,可见公野猪的恐怖。
不过,既然捕猪队敢于挑起抓野猪的大梁,肯定早也准备好对付公野猪的办法,事先在地上布下暗网,然后将公野猪引到网格里,躲在暗地的人趁机扯网,将触不及防的公野猪掀翻过来,野猪皮厚肉粗,一般刀剑伤不到它,反而会触发它的怒气,被它的獠牙刺中,包管你穿肠烂肚。可野猪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肚皮子特别软,一旦腹部受伤,基本上就交代了。捕猪队就用这个方法,将最为棘手的公野猪一只只翻个个,然后一拥而上,刀枪棍棒全往公野猪的肚皮上招呼。我有一个叔公,外号大力强,当年就是捕猪队的头,据说当时在围捕遍体鳞伤的野猪王,那野猪王秉着誓死不屈的精神一直不肯屈服,最后装死躺在地上,打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就在捕猪队的人要上去给它来个五花大绑的时候,突然窜了起来,将自己半米多长的獠牙朝最近的一个人刺了过去,结果大力强一把将那个人拉开,单手一棍直接砸在了野猪王的头上,把野猪王砸的头骨碎裂,脑浆迸射而死。
后来分野猪肉的时候,大力强将野猪王一半的肉分给了我们家,我也有幸吃到了这无比的美味。因为野猪肉接近粉色,所以在北弥山一带又叫做粉猪,大补之物,一般有几个钱的人都喜欢吹牛逼说带大家去吃粉猪肉,不过野猪在现在已经不多见了,若不是前几年爬山还看到一两只,还以为在当年已经被捕猪队捕杀殆尽了。
口水流到了下巴,我赶紧擦了下,正打算着跟沛良商量下,在庵里摸点工具到山洞里去抓只小野猪来祭祭五脏庙,就听静清又折了回来说:“最近山上不大太平,你们两最好不要乱跑,小心让山精邪狗给吃了。”
我和沛良一听就笑了,邪狗的蛋蛋都被我一枪爆了,我还会怕这么个玩意吗?别说,我们两就是命里犯贱,一刻都不肯消停,一听说又有古怪事情,马上把静清叫住问个明白。可惜静清自己也不清楚,是慧慈老师太告诉她们的,说北弥山上近来妖气弥漫,怕是有什么山精鬼怪要出世了。
沛良牛逼哄哄的站到静清面前,做了个不要脸的自我介绍:本人叶沛良,祖辈世代斩妖除魔,自己更是师承龙虎山正统传人黄天师,手底下收服的妖孽不计其数,这北弥山上小打小闹的妖魔鬼怪,抠个鼻屎的时间就全部解决了。
我说你丫的吹牛不打草稿,哪次不是黄瞎子出来给你个见习道士擦屁股的。沛良反驳我说:“在美女面前要能吹能侃,hold住气场。”
我心里大骂:你丫的刚才还一口一个师妹叫得挺欢,这会也动了歪念了,原来早有预谋。
想必是清妙庵里作息时间成了习惯,没两句话的时间,静清已经打了大来个哈欠,我和沛良也不好再强留她,另外,找抓野猪的工具也不能让静清知道。
山上的野鸡咕咕咕的叫着,我和沛良蹑手蹑脚地在山下的田里摸了一通,一无所获,难道北弥山上的野猪移民了,腹中饥渴难耐,我们两垂头散气地往回走,路上看到一只野鸡正趾高气昂,咕咕咕有节奏地打着拍子从我们面前横着走过去。
我和沛良对望了一眼,北弥山真是无奇不有,大晚上横着走的野鸡也有,管它奇不奇,填饱肚子再说。沛良仗着脚底下功夫好,没两下就窜到了野鸡的面前,我拿着砖头敲铲子在后面给他加油鼓气,结果好像那鸡以为我是在给它鼓气,一扑腾飞出了十来米远才落地。
“我擦,吃了它我们两个都会进化的节奏。”
“怎么进化?见习道士进化——叶天师。”我调侃着沛良说。
“你丫当数码宝贝呢?”
“少废话了,追,到手的野鸡就要飞走了。”
我和沛良打着手电一路追着野鸡跑,等到回过神,我们已经跑到了正在重建的中庵附近。
借着月色,我们看到了已几近完工了的玄妙中庵,着实把我们两都震撼了一番,想不到传说中香火鼎盛,香客满门的玄妙中庵,竟然是这样气势恢宏,还没靠近就有一股震慑感压迫得我们喘不过气来,里面肯定放置了神物。
当年清妙三庵,除了早期中庵毁于天雷,上庵和下庵皆在十年动荡遭受过冲击,上庵因为在山顶上,又破败已久,红卫兵觉得它影响不大,成不了什么气候,就没有对其实施过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但作为三庵中最为辉煌的清妙下庵,几乎被连根拔起,成了一堆碎砖烂瓦,现如今的这个下庵,不过是后来村民集资筹建起来的,规模不可与往日相提并论,显得略微寒酸。
玄妙中庵就好像有一股魔力在吸引着我们一步步向它靠近,沛良到底是有点功底,知道是里面放置的神物的原因,我们动了杀生的邪念,才会被迷幻住,当即咬破了舌头,然后再施法破了我身上中的迷术,便匆匆地拉着我离开。
夜里静静地走山路,说来也是第一次,有些地方被十几米高的竹林遮住了,没有月光照进来,黑漆漆一片,只有两只劣质的手电筒微弱惨白的灯光照明,不由得心里慎得慌。沛良跟着黄瞎子,早已经接受过这一类的练胆训练,若无其事,脚底下走得飞快,我则左顾右盼,嘴里念叨着:“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
上山有山禁,下水有水禁,指的是某些禁忌。古人常说:宁欺山,莫欺水。那都是屁话,水里的不好对付,山里那些主也不是吃素的。比如上山不能说死字,不能指着墓碑说话,不能踩到别人的坟丘,不能随地吐痰大小便,应该如果玷污了别人的坟头,就会惹来大麻烦,还有就是正午十二点不能上山,这不是危言耸听或者封建迷信,而是因为正午十二点日头正盛,酷热逼出了山里的地气,如果人被这股地气烘到,轻则中暑,重则不治。
我一直留心着脚下,老头子说过,走山路要走中间,这是因为这样就不容易冒犯到沉睡在这山里头的阴间居民,可我看沛良那小子,走起路来像水蛇一样,完全没有顾虑,我把手电筒朝他脚下照去,发现他的两脚竟然没有着地。
“丫的,你作弊。”我当即嚷了起来,这是道家的悬空术,练到最高境界可以御剑飞仙,可惜沛良不学无术,现在的功力,顶多就作为代步用,不过也比我两条腿那么走着好的多。
夜里走路,与生俱来的对背后有人的恐惧,迫使我们加快了脚步,当年清妙三庵标志性的上下3600级石阶,也在十年动荡那会被挖去给人民群众盖瓦房了。这段路长时间被雨水冲刷,又陡又滑,听说还摔伤过不少人,红卫兵一群半大的毛头小子,本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精神主义思想,愣是把北弥山上的老坟碑给抠了下来,当石阶踩,老百姓走那路哪敢踩啊!不他妈自找麻烦吗?
没了石阶,感觉走起来轻松地多,很快就到了北弥山的分岔路口,河洋坳因土地面积较大,人口太多,几乎赶上一个小乡镇,在改革开放的时候被政府分成了左河右洋,各成一乡。北弥山是两乡共有的,在北弥山的归属问题上,两乡谈判过不少次,甚至大打出手,互不相让之下,右洋乡就另辟了一条小径,从当年的石阶位置处分岔,一直延伸到乡里,供自个的村民通行。
刚走到那里,就从右洋那条小径深处,传来了一阵野鸡‘咕咕咕’的叫声。本来已经饿死了的馋虫,又满血复活,闹腾得更欢了。我看了看沛良,他也在看着我,同时肚子也叫了几声。
“去不去?”
“去!”
就这么简单的一问一答,我和沛良分别拿起从下庵偷来的菜刀和井绳,菜刀是准备杀鸡用的,井绳是沛良想学黄飞鸿电影里面的甄子丹,束布成棍来打野鸡的,可惜他没那本事,一条布甩出去,慢慢的飘到了地上,差点没把野鸡笑死。
曾经听说过右洋这条小径上闹过鬼,说一群人走在那条路上,一个没留神,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怎么也找不到,找了大半天聚集,点了下人数,又少了一个人,吓得一群人落荒而逃,说那些不见了的人是被鬼抓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一段时间那条路没有人敢走,可免不了得上山办事,只能低着头请左河这边放路通行,到底都是河洋坳的,同一个祖先,左河又是老大哥,主和派的人就出面放行了,后来听说了凌妙上庵里面有一枚平安印,能驱魔辟邪保平安,是50年代一位天师留下的,就找了几个胆大的,到上庵去,让守庵的先生,在脖子后面盖了个朱砂平安印,冒险走了那条小径一趟,发现没有事,就特地请人照着平安印的模子刻了个一模一样的,又叫专人在山脚下守着,凡是上山要走那条路的,就要在脖子上盖个印。当然并不是仿制一个就能起作用,里面还大有学问,印都一样,从右到左书刻着两排楷体字:“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关键是那朱砂,据闻那朱砂也是按天师传授的方子特制的,有人想向守庵先生套出这个方子,老人只是笑笑,挥挥手不说话。
我们现在手上没有那个平安印,脖子上也没有盖上保平安的印记,突然想起这么个事来,也是怪瘆人的,两脚不听使唤,有点走不下去。沛良倒无所谓,鬼怪见多了,手上又有那本事,又是初生牛犊,完全不知道怕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