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丫:“现在,西弟小漾可以全身心处理与吴大海之间的纠纷。她走进一家名叫‘腾达’的律师事务所里。
“‘是你?’办公桌前一个年轻帅气且很干练的男人抬起头来问,他正在整理文件。
“‘是你?’西弟小漾也笑了。他是西弟小漾以前开补习班时认识的一个学生的家长,叫刘明远,因为经常接送孩子和旁听,给西弟小漾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他是像秦谦那样小巧个子的人,修养比较好,而且幽默。上次茜容和西弟小漾的婆婆打遗产官司时请的就是他,虽然是对方的律师,但是对西弟小漾他们很友好也很尊敬。
“‘来,喝杯茶。’他起身请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你不开补习班真是可惜,我家小艺一直惦记着你,说她就喜欢你上的英语课。’
“西弟小漾略微感到一丝歉意,说:‘如果后面没有机会考上正式教师,我是会一直开下去的,还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办一所小小的学校。现在考上正式教师了,就不能那样做。不过想想那时开补习班还是挺快乐的。现在主要是杂事太多。’
“‘你指的是哪方面,学校还是家里?’他们就像老朋友一样信任。
“‘学校是,家里也是,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做我探究的课题。我今天来就是因为遇到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想要请教你。’
“‘哦?’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我们家老房子拆迁得了一块地,遗产纠纷案结束后,婆婆把房子承包给了检察院郭老黑的一个表妹夫修建。开始我们并不知道他就是郭老黑的妹夫,因为他是外地人,在这里租房子住。只知道他们一家很可怜,女的患有结核病,生的两个儿子都是瘫子,为人也老实,所以我们就把房子承包给了他修建——当然也是因为他出的价格比任何人都低。但是一段时间过后,我们却发现了问题。我们本来是以四百五的单价承包给他的,但是很多地方他却要我们自己出钱,比如说他要在哪儿多加一根柱子,在哪儿打一道圈梁,我们要是不拿钱的话,他就不打,说出了安全事故与他无关,然后又说这房子是多么悬,地基的下面是水田。就这样,他又从我们的手里骗去一万多块钱。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后来他们竟发展到任意地更改图纸,哪里会少一扇门,哪里又会少一扇窗,说这样能住就行,不影响采光。可是他们又把没必要的走廊和阳台增得很宽,说这样岂不是更宽敞?我们知道他们是有意增加面积,以后测量的时候好多算钱,可是竟然拿他们没有办法。’
“‘怎么会没有办法?’
“‘因为我们根本阻止不了。有一天,我和婆婆发现工人们用的灰浆没有放水泥,要他们停工返工,他们竟然不愿意,说老板喊他们停工他们才停工,老板喊他们返工他们才返工,否则不敢返工。于是我们又找到包工头的家里,和包工头的女人大吵一架,因为她竟然说我们整天不是这里不满意就是那里不满意,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去建?’
“‘那你就不要管他,随他去!完工过后不拿钱给他就是——质量达不到要求,怎么可能拿钱?后面吃亏的是他自己。’
“‘开始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可问题出就出在我们已经给了他很多钱!因为他总是说要多买一些材料放着,怕以后物价上涨等——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把这些钱拿去做另外一项工程。不过后来我们也确实不敢再拿钱给他了,然而三层过后,我们不要他停工,他们也停工了,说是物价上涨,要我们加价,然后喊了很多工人住进去。’
“‘既然说理不通,就没有想到过起诉他们?’
“‘想到过的。但合同期未满,没有到验收的时间,我们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起诉他们。我们只想着等合同期满再起诉他们。’
“‘那现在合同期满了吗?’
“‘没有,要到明年的六月份。可是这中间却发生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有一天我们接到吴大海的电话,他说他已经想通了,房子的事他还是想继续承建,喊我们去他的家里一趟,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双方还是和好算。我们也觉得总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才打过一场官司,难道还要打第二次吗?所以就去了,我们甚至想过,只要他能好好建,适当地给他加一些价也不是不可以。然而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完全是一个骗局……’西弟小漾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后来所遭遇的一切详细地叙述了一遍,‘他们现在还占据着住在里面,说我们是欠下他们的钱他们才这样做的,说我们不仅不拿钱还打人。我的婆婆到现在还病着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其实你们应该早就起诉他们的,这样也不至于发生后面的事情。’刘明远说,‘郭老黑这个人我清楚。他通晓法律,可是心术不正,在法律界是出了名的狠,谁要是被他盯上了将很难脱身。用我们业界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流氓恶棍。而他也喜欢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其实有好几次他是要被提拔做检察院的院长的,都是因为他心太狠,得罪过太多人,所以没有。然而虽然没有,他却赋予自己很大的影响力,什么都想插手干涉,以致很多人对他是又怕又恨。’
“‘我还以为我说的这些你会不信,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一个人。难怪有人说他把公检法的内部搅得很糟,要我们提防他这个人。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像检察院院长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怕他呢?’她把去找检察院院长的事说给了他听。
“‘首先我要对你说的是伍伯侯不是本地人,’刘明远说,‘虽然是市里派来的,但是在这里没有势力。另外就是,他没有离婚,但是已分居多年,在外面和另外一个女人。他喜欢赌博,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收集这里的奇石兰花。那么他的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呢?像郭老黑这样狠而且精明的人,不会抓不住他的一些把柄。所以你现在看到的他完全是一个好好先生,不是影响他自身重大利益的问题,他不会得罪人。’
“‘那这么说来,他岂不是一个昏官庸官吗?’西弟小漾说,想起了《康熙微服私访记》里宜妃的那个族弟。
“‘试问现在还有哪个单位的领导不是这样的人?’刘明远很严肃认真地问。
“西弟小漾默然不语,她想起了蒋权:难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是善于掩饰的狼,而郭老黑则是另一只更凶恶的狼。’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很痛恨他们?’
“‘也说不上痛恨,就是就事论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就是从检察院辞职出来的,因为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和打击很大,因为正是我最愤怒最悲观的时候,小艺的母亲和我离了婚。当然我也不怪她,她是看我实在没有了前程才和我离的婚。’
“西弟小漾惊愕地睁大了双眼,她没想到他是单身,只是好奇他怎么会是这么好的一个父亲。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没有继续问他和小艺母亲的事情。她心里想的是,既然郭老黑是这么穷凶极恶,那些人又是这么贪赃枉法,她还起诉他们吗?
“‘你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起诉他们,没有其他的途径。而且你们起诉他们的时间越早对你们越有利。因为如果拖到明年工期满以后再起诉他们的话,你们会很被动。法院会说:既然他们早就违约,为什么不早起诉他们,是否你们已经达成口头协议默认了他们这么做?吴大海他们也会编造一些理由和借口。所以现在你们必须马上起诉他们,理由很充分:不按合同图纸施工;施工的过程中不受约束,质量达不到建筑标准要求;协商不通,长时间停工。随便一条就可以解除合同,让他们赔偿你们巨额经济损失。’
“‘可是如果他们又冤枉起诉齐文允怎么办?’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刘明远笑说,‘照你所说,他们根本没有起诉你们的有力证据。无论是你起诉他们,还是他们起诉你,都是需要证据的。如果弱势力遇到强大的势力都这么畏缩,那我还是趁早关门算了。’
“‘我不是怕我自己,是怕齐文允。’西弟小漾说,齐文允面对外界所表现出来的无能和怯弱,她简直不好说。
“‘那你就回去问问他,再来决定要不要起诉他们。’
“因为齐文允每天只是沉溺于电脑游戏,再不愿过问房子和家里的事,他把这件事交给了西弟小漾处理。
“如此,西弟小漾当天便开始收集证据:合同、图纸和收据。只是让她感到气愤的是,婆婆额外拿给他打柱子和圈梁的钱他根本没有打收据。
“‘那他不是说不用打吗?说与合同上我们应该付给他的钱无关,不会产生纠纷。不过我可以叫李老三作证,证实我确实付给过他这笔钱。’婆婆说。
“于是西弟小漾又去找木工李老三作证,好在他还肯为他们作证。
“接着便是把整座房屋的结构和质量拍下来的问题。西弟小漾趁中午工人们在的时候背了一个相机进去,在二楼无人靠窗的地方装上闪光灯,尽量不被工人们发现,以多个视角把整座房屋拍摄下来。
“出来的时候,她不由吁口气:‘这是我们自己的房子,我为什么要怕呢?’
“十天后,她把刘明远写的起诉书以及收集到的所有证据递交到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