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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浏阳磷矿——我心中永远的记忆(1)

一、采场普工

招工后,我被分配在浏阳磷矿三工区,工种是打点挂钩。大火车是自动挂钩,而我们这种矿车则只能人工挂钩。什么叫打点挂钩?就是把矿车用插销联结起来,再把钢丝绳用插销和矿车连接起来,按响电铃,通知绞车司机开车,这就是打点挂钩,这是个毫无技术成分的工种。在当时最时兴的就是学一门技术,学了技术,今后哪怕是丢了工作,你也有一门混饭吃的本领,最直观的效应是连找对象都容易多了。浏阳磷矿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工人都是技术工种,而我却没有被摊上。

没有摊上技术工种,虽然有点懊丧,但也不至于完全影响我的情绪。我想,我才参加工作,只要工作努力,今后是会有机会的,再说这比在农村已经有了质的变化,人要知足,不要好高骛远,美好的前程只能靠自己踏实的工作来实现。我也只能这样来安慰自己。

三工区是露天开采的半机械化工区,生产上真正的主力是民工,我们职工只担任一些服务性、辅助性的工作,工作不是很累,但要三班倒。首先对这三班倒不习惯,白天睡不着,晚上上班打瞌睡,整天都昏昏沉沉。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才慢慢习惯过来。

我们参加工作时,全国都在学解放军,我们的生产管理和组织管理都实行半军事化。全工区按照三班倒的需要组成三个生产排。一个机修排和一个后勤排,排以下是作业班组。每天上班以排为单位集合,立正、稍息、报数,一套准军事化操作程序,然后由排长布置、安排工作。排长一般都是复员、转业军人和工作经验丰富的老工人担任。

打点挂钩的工作虽然不是很累,但还是很辛苦的,其一是露天作业,刮风下雨也要干;其二时间长,必须干足8个小时,不像其他工种干完了活就可以下班,如风钻工打完炮眼也就是两三个小时,爆破工时间更短;其三是安全隐患多,由于绞车司机的操作不当或设备原因,矿车脱轨的事故时有发生。由于是露天生产,有时矿车运转的声音不对,我们立即打铃通知停车。如果是矿车脱轨,就必须把矿车复位到钢轨上,这是个很艰辛的活,需要大家齐心协力的配合。

我在工作中也曾出现过一次事故。一次当矿车放到位后,我即跳上矿车踩住刹车,正在弯腰摘去插销时,钢丝绳突然绷直,惯性使我的脸部碰上了矿车,竟碰掉了一颗门牙,好在伤得并不太严重。在事故分析会上,绞车司机小周承认是操作不当引发的事故,并向我表示了歉意。

这次事故我被定为轻伤,医生开出证明要我去长沙市口腕医院镶牙齿。我一个人来到长沙市口腔医院,因为镶牙齿要先做模型再做牙齿,住了一个星期才把牙齿镶好。自那次事故后,我时刻把安全两字牢记心上,在磷矿近30年的工作中有20年是从事汽车修理这个事故多发的岗位,我再没出过安全事故。

二、在工区办公室工作

我在采场工作将近一年后,工区党支部书记邓先绪找到我说:“年终到了,工区要进行工作总结和年终评比,工作比较繁忙,经党支部研究,决定抽掉你到工区办公室工作一段时间,具体的工作内容我会向你安排。”这样,我就离开了采场,来到工区办公室上班。

邓书记原来是省邮政厅的政工干部,在省直单位支援工业建设的时候调来浏阳磷矿。他为人谦和、诚恳,我在他的直接领导下工作,心情自然很舒畅。总结评比工作结束以后,邓书记对我说:“你在办公室要学会做一些具体的接待工作,有人来办事,能答复的你就答复,不能答复的你就向工区领导汇报。”工区生产主任也向我交任务,要我整理和填写生产报表,送矿调度室和生产处。我原以为在工区突击一段时间以后,仍然会回到生产岗位,谁知领导不断向我的工作加码,看来难以脱身。有的职工就羡慕我,说这是工区领导培养你,将来可以脱产当干部。可我觉得,这样工不工、干不干,有时还要听些风凉话,倒不如在生产岗位痛快,8小时之外什么都不管。我向邓书记表示要回生产岗位上去,邓书记没有同意,说:“工区需要一个人来做这些事,你就安心干吧。”

过了一段时间,邓书记又要我兼任矿子弟学校的校外辅导员,并说这是一项业余工作,要做好这项工作,就必须牺牲一些休息的时间。我以前有过代课的经历,知道这孩子王难当,本不愿意接受这一任务,但这是工区的安排,我只好答应下来。当时,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干扰和破坏,学校的教学质量下降,学生不愿学习,在学校调皮捣蛋,回家更是没人管束。当时的矿子弟学校有800多学生,学校领导决定加强管理,建立校外辅导员队伍,帮助学校做好校外学生的管理教育工作。

子弟学校举行了校外辅导员成立大会,聘请了16名党、团员担任,并对辅导员的工作做了具体的部署和安排。

我对工区34个在校学生进行了摸底,了解学生和家长的情况,列表写在工作日记上。然后召开了全工区在校学生会,请了邓书记参加。首先,我给同学们提出了几条具体的要求,一是要努力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二是要帮助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不要到职工宿舍去吵闹,影响职工休息。三是要开展正当的文体活动,锻炼身体,不允许打架斗殴,破坏国家财产。邓书记在会上勉励同学们听毛主席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了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可靠接班人。会上我把同学们分成四个课外学习小组,每周一次定期检查他们的家庭作业完成情况和在家的表现,定期和学校联系,使学生校外表现有了较大的进步。

通过这些工作,增长了见识,也锻炼了意志,使我对办公室的工作也安下心来。

三、我所经历的“批林批孔”运动

1973年8月5日,毛主席写了《七律·读〈封建论〉呈郭老》: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件要商量。

祖龙虽死魂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

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

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

1974年1月,“批林批孔”运动在全国迅速展开,我矿也成立了专门的班子来领导和指导这场“批林批孔”运动。工区派我去矿里参加“批林批孔辅导员学习班”,学习时间为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的学习时间里,学的都是一些纯理论的东西,从秦始皇的历史功绩讲到鲁迅批判孔孟之道的言论,从孔子的儒家学说讲到林彪集团的尊孔复古、倒行逆施,我笔记都记了两大本。就磷矿而言,从1974年的2月到6月,矿党委、团委、工会、政治处等部门举办的各种批林批孔学习班就多达十几次,加上工区、车间举办的理论学习班就不下百次。当时我就感到很疑惑,举国上下花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来打这种纯理论的笔墨官司,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为了扭转这种局面,毛主席和党中央发出了《抓革命,促生产的通知》,号召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模范地贯彻抓革命,捉生产的方针,把国民经济搞上去。

毛主席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让邓小平复出并委以重任。1975年初,邓小平同志主持中央工作以后,排除“四人帮”的干扰,大刀阔斧地进行“全面整顿”,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努力把国民经济搞上去,全党、全军、全国人民无不欢欣鼓舞,干劲倍增,国民经济的发展呈现热气腾腾的景象,这是自1966年“文化大革命”以来的9年间,第一次出现的真正的大好形势。

浏阳磷矿也在全面整顿的基础上,建立健全了各项规章制度,在完成各项生产指标和经济指标的基础上,工人们拿到了久违的奖金。广大的职工群众长期受到压抑的思想得到了充分的释放,他们抛开膀子大干,生产任务月月刷新。我们汽修工与汽车司机完成的产量与工资挂钩超产有奖,为了配合汽车司机晚班生产,我们汽修工也打破以往的常规,晚班也安排人员值班,干得热火朝天,有时生产任务完成得好,奖金甚至超过工资。职工们都认为邓小平同志“抓革命、促生产”的政策好,既发展了生产,我们也得到了实惠,工作上有了奔头,看到了希望。

记得我第一次拿到奖金的时候,去商店买了一身绒衣绒裤,穿在身上既暖和又舒适。

四、推荐上大学

1974年下半年,上级给我们工区分配了一个上大学的名额,工区党支部经过征求职工的意见,决定推荐我去上大学。通过体检、政审和文化测评,10月初,我收到了中南矿冶学院(今中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正当我办妥一切手续准备去报到时,一天下午矿党委办公室突然打电话到工区,说党委赵书记要找我谈话。我立即来到矿部赵书记办公室,赵书记是一位南下干部,身材魁伟,待人热情。他对我说:“关于你上大学的事,你们地方上的同志有些反映,主要是说你有个亲戚(指我姐夫的父亲)在香港,如果矿里推荐你去上大学,他们就会向有关方面写报告,到时怕对你有影响。如果你现在不去上大学,矿里会在你今后的工作安排上给予充分的照顾,不会让你为难。”赵书记要我认真地考虑一下,明天给他答复。当时处在那样一种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高压政治环境下,那时候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和社会关系不好的人,政治上长期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受到种种歧视。

尽管我的家庭出身没问题,但他们就纵横祖宗三代查你的社会关系,也要阻止你上大学。究其这次上大学的失败,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还是出在“文革”的两大派斗争上,作为我们街道上某些保守派成员,他们妒忌我的进步,听说我要去上大学,就四处活动,以我家有海外关系为借口,要把我刷下来,让他们取而代之。迫于当时的政治压力,我只得选择了放弃。

大学没去成,对于今后的工作安排,矿领导征求我的意见,我这时想到的还是要学一门技术,矿劳资处把我从三工区调到二工区学汽车修理。按规定,普工改技术工种,要降薪拿3年学徒工资。矿领导把我的情况作特例处理,免去了3年学徒期的待遇,这样,我就跟着师傅舒右奇,开始干起了汽车修理这一行。我的师傅舒右奇,湖南桃江人,他是从部队转业来磷矿的,师傅是共产党员,修理一班班长。师傅是个老实人,话语不多,他对我很好,悉心向我传授修车技术。

二工区是个机械化生产的大工区,有100多台汽车,百多名汽车修理工,当时工区正组织汽修工学习汽车理论,每晚请汽车专业人员上课,什么叫汽车内燃机的压缩比,什么叫配气机构的重叠角,什么叫变速器的扭矩和速比,只有从理论上弄清了这些原理,懂得了汽车各部分的结构和关联,对汽车故障的判断和排除就有很大的帮助。对于汽车修理的理论学习和实际运用,因我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理解能力较强,学习起来比较容易接受。

上课时老师还说:“要当好一名好的修理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除了理论上应知,关键是操作上应会,一个好的修理工应该具有五级钳工的技能,要娴熟地使用锉刀、刮刀、精密量具,要能看懂装配图,绘制零件图。要懂一般零件画线方法,多边形和弧形的展开计算,公差配合的选用和几何、三角的基础知识,校正、铆嵌损坏机件,用手工开槽配键等等,这些都是一个汽车修理工应该做到的。”那时我们的上进心都比较强,一门心思学技术,一有时间就练就学,我们不但要考理论,还要考实际操作,每次考试我都能达标,有两次还得了优胜奖。就这样,在技术练兵的日子里,我收获了知识和愉悦,慢慢地从失去上大学机会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决心当好一名汽车修理工。

五、担任矿广播站业余通讯员

浏阳磷矿建矿初期就设有广播站,设有专职的广播员和兼职的编导人员。第一任专职广播员吕素元同志,是浏阳城关人,是一位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兼职的编导人员一般由矿工会和矿政治处的干事担任,他们负责审阅稿件和编排节目。

浏阳磷矿是一家方圆十几平方公里,有3000多职工和近千民工的大(2)型国有企业,靠什么来对广大职工进行政治思想教育,又靠什么来指挥生产和统一作息时间呢?靠的就是广播站。广播站不仅统一了白班的作息时间,还要广播矿内新闻和表扬好人好事。为了做到这一点,矿工会和政治处在全矿聘请了20多位业余通讯员,为矿广播站写稿。我在三工区上班时就被聘为矿业余通讯员,以后就一直担任这一工作。为了写好质量好的稿件,经常要深入调查了解,采访当事人,利用晚上的时间写稿,而这一切都是没有任何报酬的业余工作,凭的就是一种责任感和对业余通讯员工作的责任担当。矿工会和政治处每年都要对业余通讯员进行业务培训和年终评比,对稿件投送多、质量好的业余通讯员进行表彰,我也曾多次被评为优秀业余通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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