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拉随即吟诗一首,目的在于让武苏德注视其兄努阿曼的作为:折磨被折磨,相别若霄壤。
离宅顶明月,清风拂脸庞。
我站庭院中,茫然泪水淌。
眼见死神至,身竟着衣裳;
我欲斗死神,除剑无人帮。
阿卜莱笑我,猛狮勇不挡。
我曾历百战,威武显沙场。
我唤阿卜斯,剑矛一齐上。
死神现战场,直刺无思量。
切莫近歹人,更勿入邪房。
入住先择邻,待客宜慷慨;
须知客离时,道谢话衷肠。
关心邻冷暖,助朋尽力量。
殿下听我吟,问候致大王。
求贵者众多,运气佳沾光。
思恶尽快躲,想善做赶忙。
唤声阿卜莱,我捣多少庄!
手起剑落时,英雄地上躺。
人唤安塔拉,猛狮闻逃亡。
征服众敌人,吾心得舒畅。
我本一雄狮,威严盖众王。阿拉伯众头领听了安塔拉的温情诗中包含的威胁、抱怨、斥责口吻,异口同声说道:
“好啊,妙啊,妙极了!没有谁会憎恶你。安拉为你增寿,让你青春长在。”
武苏德听后,心中怒气、怨恨难耐,几乎当场发火,站起来,离席拂袖而去。呼达文德对安塔拉说:
“当代大骑士,凭你的生命起誓,我们只想帮助努阿曼国王和所有阿拉伯人战胜灾难,令科斯鲁艾努舍尔旺对努阿曼国王放心。”
努阿曼听后,感谢呼达文德王太子的美意,向王太子行吻地礼,祝福科斯鲁艾努舍尔旺尊荣长在。
第八天,呼达文德命令大军起程赴马达茵。顷刻,鼓乐号角齐鸣,万面旌旗招展,呼达文德飞身上马,努阿曼、安塔拉为王太子送行,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行走了整整一天,然后告别王太子,回到希拉城。
[0240]重礼之下
安塔拉在希拉城住了二十天。他们在那里等待着科斯鲁艾努舍尔旺的恩施。第二十一天,科斯鲁的宰相穆比赞带着艾努舍尔旺赠送的礼物、珍宝来了。
原来王太子呼达文德回到父王身边,发现他的父王正在祈求火神保佑太子平安,而且急切期盼着王太子返回,因为科斯鲁久久听不到太子的消息。看到儿子突然平安归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问儿子为何迟迟才归,呼达文德说:
“父王有所不知,我们听了谗言,亏待了努阿曼国王。父王,努阿曼一副慈善心肠,见地不凡,我们的国家不能缺少这样的保卫者。依我之见,父王赶快派人去送礼,让他在你这里享受最高地位。同样,安塔拉也是不可小看的一位英雄。”
随即,呼达文德把安塔拉在战场上的超凡厮杀英姿向父王讲述了一遍,但没有谈波斯、突厥、迪莱姆骑士血染黄沙的情况。他最后说:
“父亲,快给努阿曼和安塔拉送金银财宝、礼袍古玩去吧!”
呼达文德再三向父王苦苦哀求,科斯鲁终于被骗过去了,怒气消失,心情平静下来,下令立即准备十匹御马,鞴上镶嵌着珍珠宝石的鞍鞯,另加一万科斯鲁金币、五百件金丝绣花衣、二十条宝石项链、一百五十块麝香和上等礼袍若干件,并将送给安塔拉的那一部分礼物盖上印记,随后命令穆比赞携带礼物前往希拉城。
穆比赞带着这些贵重的礼品上路了,日夜兼程,顺利抵达希拉城外。努阿曼国王得知穆比赞已到城外,立刻上马率大队人马相迎。见到宰相,努阿曼、安塔拉和众骑士一一向穆比赞问安致意。穆比赞宰相对努阿曼说:
“公正的科斯鲁艾努舍尔旺向陛下问安。科斯鲁送给陛下这些财宝,请笑纳。”
安塔拉走上前去,亲吻穆比赞宰相的眉心。穆比赞说:
“骑士之王,你已经得到了任何人和任何骑士不曾得到的重礼。科斯鲁艾努舍尔旺给你这些钱财、宝马和礼袍,只不过是对你一部分高尚作为的赏赐。”
安塔拉对科斯鲁和宰相表示感谢,亲吻穆比赞的手,说道:
“凭安拉起誓,相爷阁下,我只不过是科斯鲁帝国的一个奴仆罢了,何值科斯鲁陛下如此高看!”
说罢,主宾进入希拉城,连续大宴三天,全城上上下下饱食为乐。随后,努阿曼国王令下人装点城郭,张灯结彩,一连七天,国王向居民散发金银,无人不欢喜,俱沉浸在节日气氛之中。
安塔拉向穆比赞和阿尔沃赠送无数钱财,众头领各得其所。穆比赞宰相回马达茵,努阿曼、安塔拉和众头领骑马送别,送了一天路程,方才告别回返。
努阿曼国王回到希拉城,为安塔拉及众头领举行大宴三天。第四天,安塔拉请努阿曼国王允许他返回家园,努阿曼国王说:
“骑士之王,凭安拉起誓,与你告别就像与灵魂分别一样,实在是舍不得呀!不过,我知道你的心中所想所念,我是留不住你的。你为爱意中人阿卜莱所付出的辛苦与郁闷,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得出来的。”
努阿曼国王随即赠给安塔拉大批礼物和古玩、珍宝,然后带着国家重臣骑马送安塔拉踏上回乡之路,一直送了很远很远,千里送客,总有一别,努阿曼国王与安塔拉依依惜别,返回京城。
安塔拉带着大批钱财和珠宝继续向舒尔拜高地进发,那是他的亲朋好友居住的地方,想到将见到久别的故土,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他离希拉城渐远,开始穿荒野越沙漠,阿卜莱的容颜闪现在他的心头,想到为她而经历的种种艰险,感叹万分,诗兴大发,随口吟诵道:我的爱中罪,难以得宽谅;
搔首华发生,一日得宣扬。
她的眼含箭,射来我心伤。
怪在箭柔和,无弦无弓张。
哪位医生来,为我开药方?
青春枝条生,有花有果长。
云积雨即落,泪水且止淌。
想到舒尔拜,会友多舒畅!
异地面英雄,剑矛闪寒光。
无论敌与险,从不放心上。
心恋阿卜莱,伴春好还乡。
让我赏朝日,为我歌月亮;
多少鸡鸣时,百花插柳杨;
枝枝引人目,恋人倚树旁。
风从内志来,丝丝散发香。
亲朋重相聚,两眼泪汪汪。
友伴相近后,谁想赴远方?
若见弃友谊,我该怎么样?
无罪丢情侣,岂止一二双!
远迁暗诉苦,闻者伤心肠。安塔拉吟罢诗,阿尔沃及其同伴们异口同声赞扬安塔拉口齿伶俐、诗才盖世。阿尔沃说:
“好极了!好极了!无人能与你相比!阿卜斯卫士,安拉使你成为有口才的人。你也是阿德南、法札拉、埃图凡、穆拉和祖贝代等部族的卫士。你的勇敢、口才、慷慨和品格盖过了当代所有英雄豪杰。”
安塔拉感谢并称赞阿尔沃的美意。他们策马扬鞭,日夜兼程。每天夜里,安塔拉总是担当保卫任务,恐怕遇到阿拉伯劫匪。当他们用三天时间跨过一片干旱的荒野地时,干渴、害怕得要死。第四天,终于望见一座高山,心想那里有水,于是策马奔驰而去……
[0241]四十大盗
远远望去,到那座山下只有三天路程,那座山名叫“伊巴尼山”。向导对他们说:
“快些走吧!但愿我们能够早些时候到达这座山中。”
他们快马加鞭,当天傍晚赶到了山下,在一条小溪旁驻足,饮了马,人也喝足了水,吃过干粮。
那天夜里,安塔拉仍想担任保卫任务,阿尔沃走上前去,劝阻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你已守卫我们多夜,今夜就好好睡上一觉,让我和手下人担当此任吧!”
安塔拉答应了阿尔沃的要求,走去休息。阿尔沃带领手下五个骑士,开始围着财宝和骆驼巡视,而把马匹放到野草地上去吃草。
阿尔沃及手下人一直巡逻到夜半。鸡鸣时分,他们登上一座山岗,边看守财宝和骆驼,边坐在那里聊天,微风吹来,不禁困意来临,一一进入了梦乡。不期一觉醒来,眼见东方大亮,阿尔沃不禁惊慌失措,立即站起来去看他们的那些马匹。他们朝草场望去,发现马匹少了许多,阿尔沃又气又恼,说道:
“凭安拉起誓,我们在阿拉伯各部落面前丢脸了。”
他们正在相互埋怨之时,忽见安塔拉来到他们面前,问他们有什么情况,他们便把马匹丢失的事情讲给安塔拉。安塔拉听后,只觉眼前一片昏暗,问阿尔沃:
“剑公,这是为什么?你和你的手下人怎么能睡觉,致使敌人闯入此地如愿以偿呢?”
阿尔沃羞愧不堪,说道:
“骑士之王,凭安拉起誓,我们一直巡逻到鸡鸣时分,我们说不会有什么人到这里来,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阿尔沃十分害羞,低下头去,不敢看安塔拉的面孔。安塔拉说:
“凭安拉起誓,宁可失去我的灵魂,也不能失去我的那匹千里驹呀!我追不着这个盗马之徒,我就不是安塔拉!”
随即,安塔拉命令阿尔沃的手下人分头到旷野侦察,但期他们能够侦察到马匹的去向。他们立即行动,冒酷热奔跑了两个时辰,没有探察到马匹的什么消息,一一空手而回。他们报告情况后,安塔拉问:
“你们连马蹄子印儿也没看到吗?”
“我们倒是看到马蹄子的痕迹,看上去是朝伊拉克方向去了。”他们异口同声回答。
“是的,我们的马去希拉大地了。因为那些与我们共事的人从伊拉克开始跟踪我们,他们来到了这块土地上。”
说罢,安塔拉望着胞兄基里尔,说:
“胞兄,你给我弄匹马来,即使从阿拉伯人那里偷一匹来也行。”
因为舍布卜不在,安塔拉派他去和阿卜斯人一起保卫阿卜莱去了;若舍布卜在,他们不会遭遇这种灾难和苦闷。
基里尔正要起身执行安塔拉的命令时,忽见安塔拉的那匹宝马嘶鸣着飞奔而来,像飞鸟,又像下山猛虎。安塔拉一见宝马,欣喜不已,说道:
“我的千里驹回来了!今天,我就要骑上它追击敌人。”
安塔拉心中怒火平息下来,立即飞身上马,对阿尔沃及其手下人说:
“剑公,你带着手下人随我来!你们骑上骆驼,跟我去丘山中搜寻。”
安塔拉策马驰去,搜寻到日挂中天,天气炎热,人困马乏,正想离鞍让马休息一下,忽见一个人从丘山中骑马飞驰而来,快若狂奔的羚羊,双手倒背,脖子上挂着一条拖地长绳,身后有二十名骑士正在奋力追赶他。
安塔拉定神细看,发现那不是别人,而是他的胞兄舍布卜。见此情景,安塔拉立即飞身上马,向着舍布卜奔驰而去。舍布卜认出安塔拉,随即高声喊道:
“胞弟,我是舍布卜,赶快救我挣脱灾难!”
安塔拉纵马驰去,先挥剑削断捆着舍布卜双手的绳索,取下脖子和双肩上的绳子,同时问道:
“飞毛腿,你这是怎么啦?莫非你遇上了阿拉伯劫匪?”
舍布卜回答:
“我给你一说,你定会把这些追赶我的劫匪们统统杀掉!这些家伙们自从清早开始,一直在追着我不放。”
安塔拉一听,立即举矛策马像干旱土地迎接初雨那样向着那些劫匪杀将过去。那第一个劫匪被安塔拉一矛刺中,顷刻人仰马翻倒地丧命,第二、三、四个相继被斩于马下,第五、六个首级滚落在地,第七、八个血染黄沙,不到一个时辰,二十个劫匪中十六个被杀,只有四个拨马夺路惶逃而去,叫喊着:
“安拉诅咒你!算你厉害!惹不起你,我们躲!”
安塔拉没有去追击他们,忙回马关照舍布卜,离鞍下马,走上前去,对舍布卜说:
“飞毛腿,你是怎样与这些人相遇的?”
舍布卜说:
“先给我讲讲你是怎样独自离开伊拉克来到这里的吧!”
“不是独自,是阿尔沃及其手下人和我一道来的。舍布卜,不巧的是我们的马匹被偷去了,在这里变成了只能徒步行走的人。”
安塔拉开始讲述到此地的经过,说到努阿曼国王送给他大批钱财和珠宝,如何踏上返回家园的征途,阿尔沃怎样在伊巴尼山负责巡夜,不期困意来临,一觉睡到次日东方亮,发现马匹丢失……安塔拉说:
“我的千里驹自己跑回来了,我们立即搜寻马迹,来到了这个地方,碰巧解救了你。”
舍布卜一听,自感非常奇怪,说道:
“胞弟,凭安拉起誓,这太巧了!正因为你们的马匹失盗,才换得了我和族王之子哈里斯的平安。因为盗你们的马匹的人正是那四十名阿拉伯大盗,为首的那个家伙简直就是阿拉伯人的灾星,名叫‘奥威斯·本·赛伊拉’。我比谁都了解他的德行。”
列位听官,在我们向你们讲述舍布卜和哈里斯落脚泽赫兰部族和到达此地的事情之前,先讲讲安塔拉及其随行骑士的坐骑被盗的原因。
安塔拉离开努阿曼国王那里回返阿卜斯家园时,带着无数金银财宝,盗首奥威斯窥测到了那些财宝。奥威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霸王,敢于与任何骑士厮杀拼搏,跑起来能够超越嘶鸣的奔马。他窥见到安塔拉带的那么多财宝,不禁垂涎三尺,贪婪之心顿生。他手下的那四十名盗贼,个个狡猾多谋,人人眼疾手快,都能与其头领相比。奥威斯走到他们的面前,对他们说:
“弟兄们,发财的机会来啦,我们就冒一次险,与安塔拉周旋一场吧!我们先跟在他的后面越沙漠穿荒原,他前面的路还很长,而且十分难走,定有一夜失去警觉或睡觉,我们乘机夺取他的部分财宝……”
众盗贼立即行动,跟在安塔拉一行人马的后面,穿越荒原旷野。他们发现每一夜都由安塔拉巡夜看守,因畏惧安塔拉而不敢动手。他们跟随到伊巴尼山,终于等到了阿尔沃担任巡夜的时机,奥威斯便对众盗匪说:
“弟兄们,你们先派一个人去侦察情况。一有机会,我们立即下手;如若不然,我们就白白辛苦,空手而回了。”
一盗匪自告奋勇,立即前往侦察,也许是天赐良机,他发现安塔拉及手下人全都进入了梦乡,而他们的马匹都已远离他们,分散在有水草的地方饮水吃草。那盗匪回来将情况一一报告,盗首奥威斯说:
“我们只抢马匹就足够了。假若我们夺取驮着金银财宝的骆驼,一时行动困难,安塔拉及其手下人就能追上我们,我们将会以自己的生命进行冒险,很可能丢掉性命。”
众盗匪同意盗首的意见,赶至安塔拉的帐篷,发现那些马匹在离帐篷很远的地方吃草,于是一一跃上马背,扬鞭乘夜色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