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盗匪策马驰至鸡鸣时分,惟恐安塔拉追上他们。
舍布卜说:
“鸡鸣时分,我听到‘爱布基尔’在旷野上奔跑时的嘶鸣声,一听便知那就是骑士之王安塔拉的千里驹。泽赫兰人大惊失色。我想弄明情况,于是站起来跑去,从那个牵马人的手中夺过缰绳,朝他的肚子上踢了一脚,险些将他踢死,然后撒开脚丫子就跑,想找到你,让你骑上千里驹奔驰而去消灭他们。这时,那些大盗们骑着马拼命追我,但他们只能望尘莫及。那批大盗怕丧命,见追不上我,随即拨马回返,直走到日挂中天,泽赫兰部族的骑士追上了他们。泽赫兰骑士看到那四十个人,知道他们就是那四十大盗,于是呐喊着向大盗们猛扑过去。”
俘虏舍布卜、哈里斯的泽赫兰骑士有五百之众,而大盗们只有四十个人,交手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三十名盗匪倒地丧命,剩下的十人随奥威斯仓皇逃窜。就在泽赫兰骑士与大盗们拼杀之时,拉着舍布卜的那个人正为自己摆脱了盗匪的攻击而庆幸时,一时没有留心,舍布卜挣脱那个人的手,脖子上带着绳索逃跑了。那个人立即把舍布卜逃跑的消息告诉泽赫兰骑士们,骑士们马上催马去追赶舍布卜。舍布卜就是在骑士们追赶他时,与胞弟安塔拉相遇的。
安塔拉骑上自己的宝马,向着追赶舍布卜的泽赫兰骑士扑将过去,奋力挥矛舞剑,一口气杀掉了十六个泽赫兰骑士,救出了舍布卜。
安塔拉对舍布卜说:
“飞毛腿,给我讲讲你和哈里斯在泽赫兰部族那里的经历吧!你们俩怎么被他们俘虏的呢?弄明情况,好让我设法去救哈里斯。”
舍布卜说:
“胞弟呀,你不用去他们那里了,因为他们一定会过德卡迪克,从那里到这儿来。到那时,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尽可让他们尝尝受折磨的味道。依我之见,你先回去叫阿尔沃及其手下人来骑我们得到的这些马,用之去征服敌人,因逃走的那四个人定会去泽赫兰部族,把你斩杀他们骑士的消息告诉他们的族人。”
安塔拉听后,觉得舍布卜的话无懈可击。随后,舍布卜向安塔拉讲述他和哈里斯被俘虏和受虐待的情景……
[0242]英姿男女
二人被俘的原因,说来话长。
阿卜斯骑士与科斯鲁王太子呼达文德厮杀结束,离开阿嘉山,返回舒尔拜高地。因为阿卜斯人敢于与波斯大军对阵,威名远扬,使得阿拉伯许多部族对阿卜斯人有恐惧之感。
有一天,族王之子哈里斯带领数名阿卜斯人外出打猎,远离舒尔拜高地,来到属于阿卜斯部族的一条山谷。那条山谷名叫“奈加谷”,谷中溪水长流,树木丰茂,原是阿卜斯人居住的地方,只因为人丁渐多,感到拥挤,才迁往舒尔拜高地。
哈里斯及随行骑士到了谷中,便分散开来。哈里斯认为那里已经没有人住,但他们到那里一看,却见帐篷彼此相邻,长矛林立,马匹成群,骆驼在那里悠闲自得地吃着青草。哈里斯一见此景,觉得十分意外,走上前去问一牧人:
“羊倌儿,你好哇!你们是哪个部族的?”
那牧人回答道:
“我们是泽赫兰部族人。”
“谁让你们住在这个地方的?”
“是阿卜斯、阿德南、法札拉、埃图凡、穆拉、祖贝代部族的族王祖海尔让我们在这里落脚谋生的。我们曾求祖海尔保护,族王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哈里斯正与那个牧人谈话时,忽见一只羚羊出现在面前不远的地方,哈里斯策马直追而去,结果没有追上。当他回返找同伴时,又见一只长角的公羚羊飞奔而去。哈里斯追到溪水边,那里有许多妇女和姑娘在戏水,只见那羚羊向着女人堆扎去,躲在一位姑娘的长裙下,仿佛在向姑娘求救。
那位姑娘是部族首领的女儿。哈里斯问他们是哪个部族人,一个人回答说:
“我们是泽赫兰部族人。”
他们的头领名叫“白克尔·本·穆格达德”。这位首领以慷慨宽容而知名,女儿名唤“鲁卜娜”。他们之所以迁移到阿卜斯人的山谷,原因就在于首领的这位女儿。
鲁卜娜天生丽质,亭亭玉立,秀目含娇,眉如翠羽,丰姿绰约,行止妩媚,俏丽迷人,以俊美靓丽而闻名,引无数青年前来求婚。但她的父亲白克尔却不肯让她嫁给任何一个前来求婚的青年,根本不去考虑他们的家境或本人长相如何。
鲁卜娜有位堂兄,名叫“吉利尔·本·卡迪姆”,膂力过人,骁勇善战,不畏艰难,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小伙子身材矮小,五官不端,鼻歪眼斜,举止失当,形容丑陋,令人讨厌。他向叔父白克尔提出与堂妹结为连理的要求,鲁卜娜不允,因为姑娘厌恶他那副奇丑容貌。她对父亲说:
“父亲若把我许配给吉利尔,我宁愿一死了却此生。他的那张丑脸,我打内心里厌恶。”
听女儿这么一说,白克尔便拒绝了侄子的婚求,随之发生口角争论,因此白克尔带着家人离开故乡,跨越荒原,迁移到了阿卜斯人的土地上,要求族王祖海尔给予保护,族王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让他们在奈加谷住了下来。
哈里斯追捕一只羚羊,眼见那羚羊钻到了鲁卜娜的长裙下,仿佛向姑娘求助,哈里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姑娘的身上。
哈里斯见姑娘身材苗条、风韵可人、模样姣好、笑容恬静,不禁惊异万分,一眼望去,心生感慨一千五百种之多,怯生生地说:
“羚羊姐,把我的猎物还给我吧!”
鲁卜娜说:
“公子啊,你的猎物在向妇人求救,你就放它一马吧!因为可怜的羚羊在求我们庇护它。”
哈里斯听到姑娘开口说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那娇柔的身段及甜美的微笑令哈里斯神魂颠倒;而哈里斯的英俊容貌与姑娘相比毫不逊色,也令鲁卜娜一眼看去,爱在心中,周身酥软,同样心生一千五百种感触。
鲁卜娜边与姑娘们交谈,边望着哈里斯的面容微笑,皓齿闪光,脉脉含情,少女怀春之意显而易见,看上去不知如何是好,内心的思恋之情难以忍耐,发出一声感叹之后,对着哈里斯吟诵道:猎羚一青年,忽现我眼前;
其貌缚我心,令我生迷恋。
奔波旷野上,捕羚遂心愿。
既已达目的,且让羚自闲。
有心羚不得,无意羚却还。哈里斯听姑娘诗含深情,心中情火顿时燃起,因一见钟情之深,再也忍耐不住,一时神魂飘然,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天上,还是身居人间,随口吟诵道:天宫日与月,姿艳放光华。
黑白实相宜,净面配乌发。
白里透红粉,绝美无从话。
动见摆摆摇,丰臀妙生花。
细腰羞杨柳,风拂柔难夸。哈里斯深深陶醉在对鲁卜娜姑娘的钟情之中,懒洋洋地离开那里走去,松松塌塌地回到伙伴们身旁。伙伴们见他精神萎靡不振,觉得很奇怪,问道:
“哈里斯兄弟,你这是怎么啦?你刚才还精神百倍,像愤怒的雄狮一样,高高兴兴地打猎,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懒懒散散,疲惫不堪了呢?”
哈里斯说:
“弟兄们,凭安拉起誓,我的躯体已经迷恋上了这块土地,现在就想回那里。”
说罢,哈里斯向着那个地方走去,因为心被爱情所牵,一时六神无主,行动匆匆。到了那里,哈里斯朝泽赫兰人的帐篷望去,心为恋情打动,随口吟诵道:致意谷中人,携我入此境。
不期心被俘,原本追母羚。
躯受情火燎,神留居民中。
不觉身移去,向谁诉衷情?哈里斯到了那个地方,夜下愁思缠心,焦灼不安,神魂颠倒,长吁短叹。消息传到他的母亲和兄弟们的耳里,他们立即赶到那里。母亲泰玛丽娅看到儿子那么痛苦,心中甚为难过,问道:
“孩子,你这是怎么啦?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哈里斯说:
“妈妈,我四肢无力,周身不适,心中郁闷,我的病情只有知幽冥的安拉一清二楚。”
母亲不解儿子的心事,带着儿子们返回,哈里斯身边没有留一个人。哈里斯随后派手下人去叫他的接生婆达姨,他喜欢她胜过他的其余兄弟们,凡事都交给她办,信任她胜过其他同伴。达姨来到他的面前,向他问过安好,然后说:
“孩子,你有什么事叫我来,安拉让我为你赎身。”
哈里斯把心恋鲁卜娜的事讲给她听,要她保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对她说:
“阿姨,你要知道,泄露此密,一会使我丢人现眼,二会使敌人和嫉妒者幸灾乐祸。此外,我怕我父亲知道此事后会问我:‘你为什么打扰我的邻居?’他会阻止我实现自己的愿望。”
随后,哈里斯把自己的情况从头到尾向达姨讲了一遍。达姨听后,一口答应帮助他消除忧虑,让他如愿以偿。哈里斯说:
“阿姨,你穿上做客的衣服去拜访她,看看她心想的是否与我心所想的一样。因为她已经占据了我的心和神,你要告诉她的父亲和听取她的意见的人。我发现我离开她之后,她在唉声叹气。我希望你对她说我深深地爱上了她。如果她和我的情况一样,你就让她指定一个时间到小溪边去,届时我去那里与她相会。因为我的心爱上了她,恨不得马上见到她。”
“我一定做到,一定!”达姨说,“我这就去见那位姑娘。我从姑娘那里一回来,就设法为你俩安排会面之事。”
达姨聪明伶俐,卓有见地,离开哈里斯,不顾疲劳,径直奔奈加谷而去。到了那里,看见泽赫兰人的帐篷,走进妇女们的帐篷,说她是来看看谷地风景的。一番谈笑之后,达姨终于得到机会与鲁卜娜姑娘单独见面交谈,把族王之子哈里斯的心事向姑娘说了一遍。
鲁卜娜姑娘听来客提起哈里斯,叹了口气,说:
“凭安拉起誓,我昨夜未曾合眼,一直在想他,急切盼望有人能带来他的消息,真是心急难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哪,多蒙安拉默助,你及时来到这里,将我心中的惆怅忧虑一扫而光。我要想见到他,也得求助你了。”
达姨一听,暗赞老天保佑她为公子办成一件大事,惊叹哈里斯的恋情改变了鲁卜娜姑娘的一切,忙对姑娘说:
“剩下的事就好办啦!今天夜里,你就到小溪边的那两株牙刷树下等我吧,我让你们俩见见面。”
[0243]溪边相会
鲁卜娜姑娘说:
“听阿姨的安排!我到那里去,既不怕大人,也不怕小孩儿。”
达姨告别鲁卜娜姑娘,返回哈里斯那里。
哈里斯坐立不安,正焦急等待着达姨的到来。达姨喜形于色,来到哈里斯面前,将鲁卜娜姑娘的思念迷恋之情说了一遍,哈里斯听后欣喜难抑,自信大愿成就之日就在眼前,坐等红日落山。
夕阳收起最后一道余辉,达姨带着哈里斯向奈加谷走去。哈里斯心情激动,诗兴来临,顺口吟诵道:野外打猎去,心神得欢畅。
赏心悦目事,莫过逐羚羊。
偶见一公羚,现身巨石旁。
拨马追将去,羚惊忙逃亡;
直奔溪水畔,求庇一美娘。
公羚灵性在,裙下把身藏。
美娘鲁卜娜,面似圆月亮。
樱桃口含笑,波及我心房。
酥胸如石榴,臀丰腰似杨。
心爱鲁卜娜,神魂陷迷茫。
多蒙天助我,溪畔诉衷肠。哈里斯吟罢诗,继续往前走,不多时来到了小溪旁,他和达姨在那两棵牙刷树下隐藏起来,直到夜幕垂空。
鲁卜娜耐心等待到天色暗下来,带着仆女向着溪畔走去,像是外出散步,从容不迫。当她来到小溪畔时,发现那位老太太和哈里斯像坐在火盆上,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鲁卜娜一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便急忙扑到了哈里斯的怀里,哈里斯将她紧紧搂住,二人一阵长长的热烈亲吻,直到情侣双方心中的思恋之火暂时平息下来,才开始诉说衷情。
鲁卜娜把她的堂兄吉利尔向她求婚的事情从头到尾向哈里斯讲了一遍,详细说明了她离开故乡到奈加谷落脚的原因,然后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你的爱使我淡忘了自己的家园,我再也忘不了你了。”
哈里斯说:
“美丽的圆月,我和你一样。”
他们分手之时,二人相互立下盟约:各方永不再自许他人,将牙刷树下作为二人幽会的殿堂。
这之后,情侣双方都度过了一段相思的美好日子,那是情感交融、相亲相爱的岁月。
有一天,哈里斯骑马去奈加谷散心消愁,但他到那里一看,谷空如洗,既没有听到那个部族的消息,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不由得心中一惊,忐忑不安,一时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坐在马鞍上不知该往何方而去,禁不住泪水簌簌下落,大哭起来。他叫天天不应,呼地地无声,慨然吟诵道:人去谷中空,因何见此景?
不见情人影,向谁去打听?
分离令我忧,心被箭射中。
寻觅旧宅院,呼叫声不停。
定遭人嫉妒,迁移另谋生。
居处化荒野,惟余呼唤声。哈里斯无可奈何,只有回到阿卜斯家园,没有来得及休息一下,便派人叫来达姨,把他自己寻意中人的情况向老太太讲了一遍。
达姨说:
“孩子,无疑他们是返回自己的故土了。孩子,你听阿姨的话,不要着急,不要难过;如若不然,你会食不甘味,夜不成寐,说不定还会丧命,到时后悔莫及。”
哈里斯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哭了起来,说:
“阿姨,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不见鲁卜娜的面,我实在难以忍耐,哪怕是一个时辰……”
之后,哈里斯边哭边吟诵道:只因思恋甚,心情失安详。
情人远去后,独我陷忧伤。
寻觅不见影,泪水顺颊淌。
本居奈加谷,心情多舒畅。
谁能回答我,伊今在何方?
分别日子里,满目皆凄凉。
在我心灵里,他们是太阳;
为我照亮路,为我指方向。
黑夜来临时,他们像月亮。
爱情路曲折,自幼多忍让。
但期情侣信,早送贵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