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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当他们到达来德姆山时,安塔拉和族王祖海尔出来迎接他们。亲人相见,分外高兴,相互亲切问安。安塔拉走上前去,问候叔父马立克,祝他平安返回。马立克为安塔拉祈祷祝福,感谢他的善举,然后说:

“贤侄,所有这些灾祸全来自拉比阿及其弟弟奥马拉。因为拉比阿鬼迷心窍,走去为他们解绳松绑,从而再次把我们投入黑暗之中。”

安塔拉微微一笑,宽容、忍耐之情溢于言表,说道:

“叔父,你说得对。家兄基里尔已经把情况全告诉我了。你平安无事就是大福。”

说罢,安塔拉走到堂妹阿卜莱面前,问她安好,亲吻她的眉心,问她的情况。阿卜莱说:

“堂兄,你的威严一分未减,努阿曼没敢动我一下。”

安塔拉说:

“假若他敢动你一下,我就会让他的弟弟武苏德人头落地。”

随后,安塔拉下令释放俘虏,令他们脱光外衣,光头赤脚,将他们赶出了山谷。武苏德说:

“骑士之王,你让我们赤足光头、赤身裸体、一丝不挂,无马可骑、不吃不喝离开这里,难道不怕时光老人发怒?”

安塔拉说:

“我知道你们从这里走出去之后,会纠集阿拉伯游牧人回来与我进行厮杀。我留下你们的马匹,等你们回来时,我好骑上它与你们进行战斗。吃的喝的嘛,你们的眼前多得很,因为你们食地上生长的植物,喝溪中流淌的水,而我们被困在这个地方,吃喝均无着落。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不想放你们,而是想杀掉你们,以减少阿拉伯人说我是个贱奴什么的;即使我释放你们千次,待你们万好,你们和别人也会这样说我。理应把你们杀掉,以便消除我的心疾。你们赶快走吧,离开我的眼前吧!让努阿曼带着人马到我这里来吧!”

武苏德说:

“骑士之王,你不要凭阿拉伯人的良心立誓行事!我连一法尔萨赫路也走不动。你不要让敌人和朋友看着我而幸灾乐祸。你若不给我提供马匹或骆驼,就请你拔剑送我一死,免得受徒步之苦;如若不然,就请发发善心,关照我一下。”

安塔拉对舍布卜说:

“给这个可怜人安排一坐骑,让他走;不然,我就一剑结果了他。”

安塔拉之所以如此行事,目的在于证明自己在努阿曼那里并不是一个微不足道、无足轻重的奴隶。

舍布卜走去,片刻转回,对武苏德说:

“带上礼物,赶快上路走你的吧,免得人头落地!”

武苏德转脸去看“礼物”,却发现缓步朝他走来的是一峰独眼驼。那是一峰老驼,门齿凸露,裂唇下垂,前腿跛拐,鼻涕横流,而那牵驼仆童背驼腰弯,满头秃疮,双眼窝偻,额似门楼,手拿着短棍,击打着骆驼慢走,每打一棍,便顺口吟唱道:我是一奴仆,坏事做得多。

马见我惊逃,因伴独眼驼。

人近我必毁,军见我遭祸。

今日或明天,三日土中没。每当骆驼停下来,他便朝驼腹击打一棍,慢腾腾地来到武苏德面前。

舍布卜牵来一峰浑身生着疥疮的弱驼,涎水顺着笼头流淌,腿脚纤细,肚子扁平,形容丑陋,狗见之亦立即让道;哮鸣声刺耳,既不像海涛声,又不像公鸡打鸣。舍布卜指着弱驼对武苏德说:

“亲王阁下,这是你的坐骑,骑上它走吧!”

舍布卜又指着那个驼背仆童对武苏德说:

“这仆童一路陪伴照顾你,把给养绑在驼背上,登程上路吧!如若迟迟不动身,难免成为安塔拉的刀下鬼!”

武苏德望着那两峰骆驼和仆童,自感屈辱难以忍耐,发誓说不骑骆驼,也不让仆童相随,哪怕死在路上。舍布卜说:

“亲王阁下,上路吧!假若我弟弟知道你拒绝接受礼物,会处死你的!”

武苏德满怀忧伤心情走出来德姆山,准备踏上归程。

安塔拉叫出穆阿德来,为他剪开绳索,并对他说:

“我之所以这样对待你,因为金伊黛同样对待我的堂妹阿卜莱,她释放了阿卜莱。”穆阿德狼狈不堪地离去,他们无不抱怨时光老人,武苏德说:

“凭火起誓,砍头都比受这种罪好。”

他们日夜兼程,终于到达了希拉城。聚集在那里的阿拉伯游牧人见他们赤身裸体、形容狼狈,无不感到惊诧。消息传到努阿曼国王耳里,他立即出宫相迎,见他们赤足光头,赤身露体,同样惊愕,马上令手下人送来衣冠,让弟弟穿戴好。武苏德把被俘情况讲完,努阿曼愤怒不已,发誓荡平阿卜斯家园,烧光杀净,一个不留。

[0214]御驾亲征

努阿曼国王立誓要荡平阿卜斯家园,那是在气头上说出这番话的。希贾尔·本·阿米尔听后,走上前去,向国王行吻地礼,然后说:

“安拉为国王延年增寿,令国王荣华长在。堂堂大王怎么御驾亲征去对付一个黑奴呢?替国王出征者大有人在,我愿率百骑,替大王消灭之,带回他及他那个部族人的首级,俘虏来他们的妇幼,保证让大王如愿以偿。我并没喝醉,头脑清醒,我让大王看到帝王、骑士和英雄们都创造不出的奇迹。”

努阿曼说:

“凭祆祠起誓,我一定要亲率大军出征。他为我做的好事,我都感谢过他,并赏赐过他,款待过他。因为我知道波斯科斯鲁已经听说过故事的结局,说不定阿拉伯人在传述他的事迹。你们立即开始准备,五天内我们就出发。”

骑士们走去,开始了准备工作,希贾尔回去后对堪达部族的头领们说:

“阿拉伯的头人们,努阿曼国王已对那黑奴心生恐惧。若不是我怕违抗国王的旨意,我早就独自出征去解决问题了。”

科斯鲁艾努舍尔旺早已有差使派驻在努阿曼国王宫中,每有消息必及时汇报科斯鲁。安塔拉携舍伊巴部族俘虏进入来德姆山时,差使就把情况报告给了艾努舍尔旺;同样,武苏德被安塔拉俘虏,也通报了他。艾努舍尔旺得知情况,一时觉得事情难办,他说:

“这黑奴此次的行动不同于上一次。他曾来这里为他的堂妹阿卜莱筹措聘礼,不料落入努阿曼国王的父亲门齐尔国王手中,他杀死了我的侍卫海斯拉旺,还在呼罗珊杀死了众多骑士。我接受了宰相穆比赞的请求,也因他杀死了来自安塔基亚的大主教而对他款待有加,赠他以王冠、标带,打开金库,让他任取,然后让他带着任何君王都不曾拥有的金银财宝回返。我们对他说要做我们国家的支持者。可是,这奴才回去之后,贪欲大作,看不起我们了。现在,没有别的什么选择,只有杀死他,剿灭他的部族了;如若不然,阿拉伯游牧人都会对我们产生觊觎之心。我一定要派我的一名侍卫带兵去杀杀他的威风,不然灾难深重。”

说罢,艾努舍尔旺令宰相去做安排。就在当天,五千名呼罗珊骑士大军在沃尔德山率领下出发了。沃尔德山是一位英勇善战的强将。临行前,宰相穆比赞对他说:

“沃尔德山,你不要依靠阿拉伯人厮杀,也不要相信努阿曼的策划安排。你要冲锋在前,为波斯人留下名声,以期得到科斯鲁的赏识。”

沃尔德山说:

“宰相阁下,凭火神起誓,既要出战,不达目的,决不回返。我要把他们的天房、玄石捣毁,把阿拉伯人从希贾兹大地赶往高原,像宰羊一样把他们的孩子杀绝,不让那块土地上留下一个崇拜偶像的人!”

沃尔德山策马急行至纳杰夫大地,发现希拉城周围聚集了大批阿拉伯人。努阿曼国王那天已经决定领兵去与安塔拉交战,看上去人马有三万之众。法札拉部族人在白德尔长老带领下已经赶到那里,还有侯泽法,其余则是齐亚德族人以及与努阿曼国王有关的部族人。努阿曼得知科斯鲁的侍卫率大军而至,两军会合,力量大增。努阿曼国王对沃尔德山说:

“沃尔德山将军阁下,何事劳科斯鲁陛下派你来助战呢?”

沃尔德山说:

“国王陛下,消息频频传来,传说你无力与那个黑奴厮杀,故大王特派我领兵前来助战,免你遭受游牧人的伤害,并把那黑奴给大王抓来。”

努阿曼说:

“此事叫大王为难了。将军阁下,你有所不知,那传言说我无力与安塔拉拼杀有失真实呀!你看我聚集了这样的重兵,何惧一个黑奴呢?”

沃尔德山笑了,说道:

“你领三万大军去与一个黑奴对战,正说明你把他看得太重了,无力对抗他呀!”

努阿曼默不作声了。片刻后,他令沃尔德山出发。沃尔德山走在最前面,不曾回头看任何一个阿拉伯人。紧随其后的是希贾尔率领的堪达部族骑士大军,法札拉部族人及各部落大军相跟踏上征程,旌旗招展,浩浩荡荡,黄尘飞腾,遮天蔽日……

[0215]出奇制胜

释放武苏德、穆夫里基等俘虏之前,安塔拉派其兄基里尔外出侦察。安塔拉对他说:

“基里尔,你看到他们发兵来进攻我们时再返回。”

基里尔一身奴隶打扮离去,直到看到沃尔德山率领大军向来德姆山开来。第一天,基里尔一直跟随着那支大军,第二天便离开他们,越旷野、跨荒原,回到来德姆山,基里尔见到安塔拉时因看到那么多人马来进攻而吓得周身颤抖。他报告完情况之后,安塔拉微微一笑,说:

“不要说下去了!莫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即使他们的人马多如黄沙,我也不让他们逃掉一个!”

随后,安塔拉和他的父亲舍达德、叔父泽海迈、阿尔沃一起去见族王祖海尔,把听到的情况如实禀告,并与族王商量出战事宜。安塔拉说:

“族王,除了动刀舞剑保卫这座大山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呢?”

安塔拉又说:

“族王大人,事态严重,迫在眉睫。你和你的公子们都不要直接参战。依我之见,我带上一千名骑士去迎战这支大军。”

舍布卜说:

“胞弟,我和你一起去,但我有一句话要说。”

“你只管说,我们当中谁都不会违背你的意志。”安塔拉说。

“我们带上一千名骑士,我带你们去洪流峪,那是敌军的必经之路。你们埋伏在那里,等敌人到了那道大山谷中,乘他们此拥彼挤、行动不顺畅之时,你们果断出击,齐声呐喊,打他个措手不及。那里地方狭窄,兵士们定会惊慌失措,说不定会急于拨马后退,从而在慌忙逃窜中互相踩踏,性命难得保全。”

安塔拉说:

“凭安拉起誓,这个主意好,你算计得极妙!”

安塔拉立即挑选人马。山中共聚集了三千五百骑士,安塔拉挑选好人马之后,叮嘱其余骑士好好坚守山中,保护好妇女和孩子,他则率一千名勇士于当日出发了。

来德姆山到洪流峪的距离要比希拉城到那里的距离近一天的路程,安塔拉先带兵到了那里,并将人马埋伏好。舍布卜登上山顶,隐身在巨大岩石之间,不时地左看右观,监视着敌人将来的那个方向。他们比努阿曼早半日赶到,稍稍休息,见夕阳落下山去。夜幕降临不久,便见一片烟尘遮住了半个天,舍布卜高声喊道:

“兄弟们,准备厮杀!敌军来啦!”

努阿曼走在大队人马的最后面,因为听过科斯鲁那位带兵侍卫的话,心有余悸,闷闷不乐。当他接近洪流峪时,因怕进入谷中人多拥挤,便勒马停步了。波斯大军继续前进,走在最前头的沃尔德山得意洋洋,对阿拉伯人怀恨在心,把长胡子甩到耳后,自感胜券在握,豪迈无比。他说他要消灭阿拉伯人,但他不相信自己会见到安塔拉,希贾尔同样如此。跟在他身后的是法札拉部族人、齐亚德部族人,他们都憎恶安塔拉。

当他们踏上山谷中的羊肠小道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说来也巧,那是一个不见星星的漆黑之夜,山风劲吹,剑矛林立,山岗动怒,波斯大军与阿拉伯骑士狭路相逢,一场恶战开始在即。

安塔拉一声大喊,阿卜斯人闻声而动,个个似猛虎下山,人人似饿狮捕食,矛飞剑舞,奋力杀向敌军。安塔拉高声喊道:

“狗子狗孙们,你们往哪里逃?我就是安塔拉·本·舍达德!”

波斯大军闻此喊声,无不心惊胆战,面色如土,以为峡谷两侧的山体就要合拢,将他们压在巨石下;凝视安塔拉冲出的地方,认定那便是死神的栖身之穴。霎时间,波斯大军乱作一团,失神丧胆,叫苦连天,黑暗中急忙拔出宝剑,分不清敌还是友,乱刺胡砍,此拥彼挤,一片惊乱,鲜血顺着山谷流淌,洪流峪变成了红色大川。波斯骑士们乱了方寸,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天上还是身居人间。

希贾尔对堪达部族骑士喊道:

“弟兄们,向着安塔拉下来的地方冲啊!不然我们就来得大错特错了!”

努阿曼未进洪流峪的选择是正确的。希贾尔带着部分堪达人退出去,其余的人则与波斯人一道战斗。

安塔拉厮杀了一阵之后,奔上山头,带着伙伴们撤离战场,阿尔沃和基拉德家族部分骑士赶到峡谷口。敌方的人马凡是到了峡谷口的都想逃命,安塔拉一声大喊,一个个沦为俘虏。就在这时,希贾尔出现了,只见他右手握剑,胯下战马跌跌撞撞,他自信逃命有望,不料还未来得及沐浴谷外惠风,便被舍布卜一箭射中,当即落马倒地。舍布卜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希贾尔绳捆索绑。随后,齐亚德部族人退了出来,安塔拉俘获了其中的三十个人,而乘安塔拉忙于与法札拉人周旋之机,拉比阿和奥马拉逃掉了;安塔拉并不认识他们当中的任何人,不然拉比阿兄弟俩是跑不掉的。

战斗一直持续到午夜,死者的头颅在马蹄下翻来滚去,波斯人在阿拉伯人中间遭受重创。

沃尔德山晃动着手中的长矛,带着一伙呼罗珊骑士出了峡谷,不住发出狮吼的喊声。他杀死了五名阿卜斯骑士和许多堪达人,眼见大批手下骑士丧命峡谷之中,于是想带着贴身骑士逃走,不料刚刚踏上小道,安塔拉像鹰一样俯冲下来,拦住他的去路,接着一剑刺入他的右肋,透骨穿心,沃尔德山当即落马丧命。

沃尔德山的手下骑士眼见统帅倒在血泊中,举矛愤怒地冲向基拉德族人,伤及十人,杀死三人,纵马飞驰而去,溃兵们紧跟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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