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在返回路上沙斯与安塔拉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一如实相告,还说到沙斯带着十名骑士留在羚羊溪打猎,晚些时候就回来。
祖海尔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知道他们伤了安塔拉的心,安塔拉之所以离开他们,是因为听他们说了什么伤人的话语。
族王见马利克无精打采,气得说不出话来,泪水簌簌下落,于是劝慰道:
“孩子,你们出发之后,我心中甚为不安,恐怕你们遇上什么不测。你哥哥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部族的卫士安塔拉失踪,更使我心急如焚哪!安塔拉一直在保卫我们的妇女和儿童,忍受着来自外界的各种灾难,我们不能没有他呀!孩子,你有什么心事,全说出来,不要瞒着我!谁待安塔拉不公,我定会惩处他,会把一切事情摆平。”
马利克说:
“我该说什么呢?愿安拉诅咒不义之徒!”
随后,马利克将安塔拉奋不顾身救齐亚德家族人挣脱镣铐的英雄作为讲了一遍。
族王听后,对部族卫士安塔拉的失踪感到十分难过,把目光转向没有大丈夫气概的奥马拉,对他说:
“丧门星啊,这一切灾难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过去几天中的丑恶行为所致呀!”
奥马拉说:
“族王,我有什么罪呢?凭拉特、欧萨和胡伯勒胡伯勒:意为精神、蒸气。古阿拉伯人崇拜的偶像。具有人的形象。被置于麦加古神庙克尔白内。在其旁安放着卜士用以决疑的神签。据伊本·希沙姆说,该偶像系从美索不达米亚传入麦加,成为麦加的主要神灵之一。公元630年穆罕默德进占麦加后,它同其它偶像一同被毁。起誓,在这次进攻中,我经历了不曾经历的危险,不止一次险些丧命,自信必死无疑,所幸安全返回。”
族王说: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难道你没听说安塔拉的堂妹被人劫持去了吗?阿卜莱是他的血和肉,阿卜莱的耻辱就是他的耻辱呀!安塔拉在回返的路上从俘虏中把你救了出来,为了你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你却这样对待他,难道这就是对他做善事的报答?安拉诅咒你这个不仁不义之徒!”
说罢,族王命令四个奴仆将奥马拉摁倒在地,然后说:
“给我狠打四十大棍!”
拉比阿有话说不出,因为他知道安塔拉失踪使族王更加恨奥马拉。见此情景,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奇怪。站在一旁的阿尔沃心想:“假若奥马拉听我的意见,他不会倒这个霉。凭安拉起誓,谁向阿卜莱求婚谁倒霉。”
棍棒如雨点儿落下,直打得奥马拉昏迷过去,血迹透过衣服渗了出来,于是将他的衣服扒下。族王见此光景,嗅到血腥味,立即捂上鼻子,这才命令停止棍击。眼见奥马拉已是皮开肉绽,奴仆们将他抬离族王面前,扔到一个地下室里。过了一会儿,奥马拉苏醒过来,因疼痛而呻吟,泪水夺眶而出,边哭边喊,痛苦不堪。
奥马拉的哭喊声惊动了头领们和仆人,但没有一个人怜悯他,也没有人为他辩解。
过了一会儿,舍达德来到族王祖海尔面前,说道:
“族王阁下,我想从我弟弟马立克那里要回他从安塔拉手中拿去的全部钱财,因为他背弃了自己的许诺,将女儿许配给另外一个人——奥马拉。是我让我的儿子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
奥马拉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对舍达德说:
“舍达德呀,舍达德,我的婚没有结成,反倒受到这样的折磨,这种结果都是你造成的。”
听奥马拉这样一说,族王微微一笑,马利克和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族王望着阿卜莱的父亲马立克,说道:
“可敬的老人家,你在发昏呀!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好事!你怎么能拿了你侄子的钱财,却又突然变卦,把你的闺女许配给奥马拉呢?你差安塔拉去寻觅飞驼,简直想把那孩子抛入死亡的深渊,让他走上绝路啊!这是大人小孩都知道的常理。你是以怨报德,不择手段啊!你被劫匪抛在荒野,正是安塔拉把你们父女救了出来,安塔拉为你做了多少好事呀!”
马立克说:
“主公,凭你给我的无数恩惠起誓,我确实背弃了安塔拉。我之所以变卦,是因为自感眼力和智慧不足,于是把女儿的事委托给了沙斯。我对沙斯说:‘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的事情你全知道。我女儿的婚姻之事全委托给你,你愿意把她许配给谁,全由你做主,哪怕把她嫁给一个奴隶。因为我厌恶了疏远和分散以及降临到我头上的灾难。’沙斯对我说:‘高贵头领之女怎可嫁给奴隶!我们只能把她许配给一位英雄豪杰,那就是奥马拉。因为奥马拉和他的众兄弟都是村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后,他就吩咐我将阿卜莱许配给奥马拉。我对他说:‘主公,我怎好这么行事呢?我的侄子已送来了聘礼;为筹措聘礼,安塔拉甘愿冒生命危险,这一点有我们的族王和你的弟弟马利克作证啊!’沙斯听后说:‘别扯那件事!那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工作包在我的身上。’就这样,沙斯立即把安塔拉叫到他的面前,警告他再也不许在人们面前提及阿卜莱,并禁止他在自己吟诗时说及阿卜莱。他的话出口严肃,怒气冲冲,令人生畏。当我们走到旷野上时,安塔拉便趁夜色离开我们走了。凭拉特和欧萨起誓,我因此而忐忑不安,如坐针毡,因为我们知道他是我们战胜敌人的宝剑,是救我们摆脱灾难的希望。但是,我不能回绝沙斯的话,也没有一个人同意我反驳沙斯的话。主公啊,我的女儿仍在她自己的闺房中,我决不强迫她服从我的意志。我就把她的事情托付给你吧!阿卜莱是族王的仆女,我是族王的奴隶,主公愿意把她许配给谁,完全听从主公的安排。”
族王听马立克这样一说,随即把自己的儿子们全部叫到面前,和他们一直谈到夕阳西沉,夜幕垂降,方才各回自家。
族王最不放心的是他的儿子沙斯。天黑了,沙斯还没回来,族王心急如焚,再也忍耐不住,于是召来数名骑士……
[0113]备受折磨
族王对骑士们说:
“你们立即出发,遍搜原野、山巅,寻找沙斯。”
骑士们立即飞身上马,分成若干小队,遍布山野荒原,直到深夜方才返回,没有什么收获。他们对族王说:
“我们没有得到公子的任何消息,连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族王一听,更加忧虑缠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沙斯是他的长子,是族王的继承人。
当族王感到失望时,说道:
“难道我的儿子死啦?莫非因亏待了堂弟安塔拉而丧命?假若他真的死了,凭拉特和欧萨起誓,我非杀了奥马拉不可!”
随后,族王派出众奴仆和探马,四处打听沙斯的下落,他在家中坐等消息。
族王因儿子失踪而忐忑不安,六神无主,整日无精打采。他的妻子白天黑夜垂泪不止。沙斯的弟弟们在家等得很不耐烦,都因哥哥失踪而闷闷不乐。
迈伊苏尔一行人马将沙斯带往哈里斯部族家园,一路上百般折磨沙斯,不但对之进行毒打,而且还以死相威胁。
他们回到自己的家园,头领对手下人说:
“兄弟们,你们知道,正是这个阿卜斯人杀死了我的兄弟,让我蒙受屈辱,我一定要杀死他,以免在阿拉伯人面前丢丑。把他的马和所带的东西、武器全部拿走,把他拴在铁柱子上!”
头领又对沙斯说:
“凭惟一的主起誓,我决不放开你,让你尽受折磨,把你像狗一样拴起来,叫你走不开,跑不掉!”
就这样,头领来时抽上两耳光,走时打他几拳,不让他吃饭,每天都要拳打脚踢,对他进行残酷折磨。
沙斯被折磨的消息很快传遍各个地方,许多姑娘和妇女来看沙斯,对备受折磨的沙斯深表怜悯同情。
消息传到部族酋长茅胡卜那里,酋长大怒,立即站起来,下令把迈伊苏尔叫到面前,对他说:
“你是怎样对待俘虏的?你的所作所为欠妥,尤其是你所俘虏的是一位族王的公子。我决不能让你杀他。你赶快去见族王阿卜杜·迈达尼,他是这个家园的主事人,此事要与他商量。你不要自作主张,免得空劳无功。这个人的父亲一定会派人到处寻找自己的儿子。假如他听说儿子在这个地方被杀掉,阿卜斯、阿德南、法札拉、祖卜扬等部族的大军会来讨伐我们,到那时这里将化为一片废墟,人迹不见。我们一定要告诉族王,要求他给阿卜斯部族以补偿。如若不然,你们杀了这个人,族王得知,必然大怒,会说:‘你们杀了人,却不曾跟我商量,责任完全由你们承担。’因此,最好找族王阿卜杜·迈达尼商量一下,免得打开了敌对大门,从此再也关不上,后患无穷。”
迈伊苏尔听酋长这样一说,不禁惆怅万分,自感必须照酋长说的办才是正路。随后,他走去给沙斯解开绳索,把他交给奴仆和他的妻子照管,自己骑上马,带着几个骑士见族王阿卜杜·迈达尼去了。
沙斯已经摆脱了被折磨的处境,自感轻松了许多,不好意思地问迈伊苏尔的妻子:
“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去呢?”
“回家?”迈伊苏尔的妻子说,“那可难啦,除非有贵人相助,用钱财把你赎走。阿拉伯头人,想必听诗人吟诵过这样的诗句……”
她吟诵道:
岁月匆匆,天地悠悠。
伐东贾西,为钱而求。
男人必求,女人亦求。
钱能通天,可买人头。
妇人吟诵完诗,沙斯对她说:
“阿拉伯自由女人,凭安拉起誓,我有家财万贯,可是此地离家甚远,谁能把消息传送到我的亲人那里呢?”
妇人说:
“你有慷慨之主,他是不会忘记你的。”
二人谈话刚完,一群自由妇女走了进来,她们身披黑袍,步履轻快,美若风拂杨柳;眼睑涂抹黛墨,精神格外抖擞。正如诗云:
黛目似羚羊,仙女出天堂。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老太太身材高挑,如一峰母驼。她向迈伊苏尔的妻子问过安好,然后说:
“阿妹,我们听说你这里有一俘虏,他是什么人呀?”
妇人回礼后,指着沙斯说:
“这是阿卜斯、阿德南、法札拉和埃图凡部族的首领祖海尔的大公子。”
老太太一听,立即走到沙斯跟前,问道:
“你真是族王祖海尔的儿子?”
“是的,阿姨。”沙斯回答。
“你们有兄弟十个,对吗?”
“正是。”
“你母亲真是有福气!你排行第几呢?”
“我是长子。”
“你的明亮双眸中透着英雄气概,他们是怎样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呢?”
“当时,我打猎打得精疲力竭。我还带着十个人,都被他们杀掉了,然后俘虏了我。”
“安拉会救你摆脱困境的,因为你们那个部族以勇敢善战、诗才盖世而闻名。你们那里有一位诗人堪与盖哈坦部族的大诗人相媲美。”
沙斯明知老太太指的是谁,但一时不好意思说出,只好问道:
“你们部族中的哪位诗人能与阿卜斯部族的诗人相比呢?”
老太太说:
“我们这里有一位大诗人,他的诗用金水抄写,悬挂在天房上。他的诗为每一位骑士英雄所吟诵、赞美,更为许多诗人所效仿。小伙子,他的诗作是悬诗中最美的诗歌,他的名字不说你也知道,那就是乌姆鲁勒·盖斯乌姆鲁勒·盖斯(500—540):祖籍也门,生于内志。他父亲是内志北部阿萨德部落的首领,后被阿萨德人杀死。盖斯早期爱吟诗,嗜酒,放荡不羁。盖斯的悬诗是一首八十多行的诗。诗中抒发他对一位姑娘的恋情,描述两人邂逅的情景。他被认为是阿拉伯古代诗坛的魁首、情诗的鼻祖,其最著名的作品是《乌姆鲁勒·盖斯悬诗》。他有最能表达羞怯者心态的著名诗句……”
老太太吟诵道:
心觉苦涩时,出门看情人;
每至她家中,豁然敞天门。
沙斯听后,说:
“我们那里有一个很出色的奴隶,我们已让他加入了我们的宗族,虽然那使我们非常为难。假若我们知晓他的才能,能够帮助他得以提升,他的诗才足以在阿拉伯人当中称冠。”
老太太听后大惊,忙问:
“你能给我背诵他的几句诗吗?”
“能啊!”沙斯回答。
“那就快背诵几句,也好让我把他与别人比较一下。”
沙斯随即吟诵安塔拉的诗句:
青年遇病魔,明眸两汪泉。
弯弯两道眉,新月树梢悬。
晚现昴宿昴宿:二十八宿之一,金牛宫的七星。色,项链挂胸前。
全美一并收,惟少嫉妒眼。
沙斯吟罢诗,老太太高兴得手舞足蹈,她说:
“这美妙的诗句只能出于深爱着堂妹的安塔拉之口。”
“正是他的诗句。”沙斯答道,“阿姨,我看你对他很了解呀!”
老太太说:
“我听说过他的故事。正是他解除了降临在你头上的灾难。他现在还没有同阿卜莱结亲,仍然处于苦闷之中吗?”
沙斯说:
“没有。凭安拉起誓,阻止他如愿以偿的正是我,我也因此跌入泥坑中。我已向安塔拉许过诺言,我这次平安返回后,一定要做他的奴隶,与他久久相伴。”
老太太说:
“天杀不义之徒!安塔拉会很快得到报偿。公子啊,只要你有这么好的心地,不要失望,你很快会获得自由的,即使你跌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
老太太又好言安慰沙斯一番,沙斯心中的怒火得以熄灭,随后老太太离去了。
[0114]沙斯得救
老太太走后,沙斯一番自我反省,直至白天过去,日落西山。沙斯哭了起来,自信生还无望,必死无疑。
与沙斯谈话的那位老太太正是安塔拉从劫匪手中救出的堪达部族老妇人。前面已经说到安塔拉如何杀掉了劫匪,救出了老妇人被抢去的三个如花似月的女儿,又如何将他们送到女儿所嫁的部族家园。
老太太同沙斯谈完离开迈伊苏尔家,心中的火尚未熄灭,因为她在路上听安塔拉讲过沙斯的事,而又从沙斯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老太太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把情况告诉了她的丈夫艾斯阿德,然后说:
“我们有办法和机会报答安塔拉了。我们如果能亲手把这个人救出来,他回去会帮助安塔拉与阿卜莱成亲,解除安塔拉的忧愁。”
丈夫说:
“这么大的事,怎么着手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