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提干得推到明年春天了，符合提干标准的人很多，到时候，竞争是少不了的。虎子你给我听着，你虽然在这里喂猪，荒山野岭的，没人管你但千万不要忘了，你是个训练尖子，是预提军官苗子，训练还是要学会自强不息，很多东西荒废了拾起来就难，所以，不能泄气，要做长期准备。我为了提干曾经搞了个八年抗战。从当兵的第二年连里就开始报我提干，晃晃荡荡七八年才提起来，跟我一个车皮拉来的老乡有几个都干上连长了，跟你说句悲观的话，我提干晚，文化水平又不高，干到底也就是个副营长什么的。我不是想当那个官儿，我是太爱部队，你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让我离开部队，我就不知道我该怎么活。再有就是我那个家，穷啊，全家十来口子人就指望着我这十几块钱的工资吃饭呢。我知道你也是个穷家出身，你知道吃不上饭挨饿是个什么滋味。我今年26岁了，俺们老家那地方，我这年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为啥还没找媳妇？实话告诉你，我不想找个农村女人，我提了干，能找个城市赚工资的女人，两个人挣钱家里就会好过些，我还能把老母亲接出来吃个饱饭。所以，虎子，在部队要好好干，咱不能含糊，机会丢掉了就不会再回来了。跟我一个车皮拉来的也有很多退伍回家的，他们天天在地里累死累活挣工分也填不饱肚子。说到找媳妇，虎子，不是我心狠，硬生生把你和那个叫梅雨婷的女兵给拆开。梅雨婷好不好，好。她漂亮，有文化，像画儿上下来的仙女。我也看出来了那女子很喜欢你，是她主动的，可你不能，你是个战士，部队纪律你不知道吗？义务兵不准谈恋爱，这是条高压线，粘上了你就是再优秀，再能干，你能破天，也得离开部队。虎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在想着她，她已经长在你心里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得学会忍耐，你得把她埋在心窝窝里，把她当成你的动力。现在，那个叫梅雨婷的女兵已经提干了，你要是明年春天也提了干，你们想怎么谈都顺理成章，如果你提不了干，你们就是再好，也成不了。她不会跟你一个农民结婚的。我是了解你的，即便是她愿意放弃一切跟你走，依照你的性格，你也不会那样做。”
顾大海不知道讲了有多久，夜已经深了，窗外漆黑一片。我的耳边只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便成了他雷鸣般的呼噜声。在这孤寂的环境中，我常常只能跟这里的山山水水说话，跟这里的猪狗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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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海来了，我心里有很多的话要跟他说，可他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话，我根本插不上嘴。顾大海看上去很累，厚厚的嘴唇上生出了一连串的虚泡。从见到他的第一天起，我就能感觉到他的疲惫。每天，起床号没有响，他就开始忙碌了，熄灯号想过之后他还在忙，全连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关心，都抢着去干，手里不闲着，嘴巴也不闲着，像一个永不停歇的陀螺，打呼啸不停地转。这个善良的人，他的内心承载的东西太多。这是我在部队最亲近的一个人，他对我的感情像我和武德元那样难以割舍。
第二天天不亮顾大海就起来了，挑水，喂猪，清理圈舍忙得不亦乐乎。他干过饲养员，活儿干得很熟练，没多久猪就喂完了，圈舍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正午的时候，送饲料的破解放车才冒着黑烟爬进了农副业生产基地的大门。顾大海把猪饲料一袋一袋扛进屋子，看着我已经结了一层嫩皮的冻伤说：“我该走了，部队马上就要进行冬季野营拉练了，连里要准备战备器材，记住我的话，这双脚一定要保护好。”顾大海说着拎着空布袋追出门去赶汽车了。我坐起身来，穿好了顾大海给我的鞋子也出了门。翻毛皮鞋里毛茸茸的羊毛很柔软，受伤的脚在里面很舒适，也很暖和。我蹒跚着脚步跟在开动的汽车后面，远远地望着坐在后车厢里冲我挥手的顾大海，那一刻，两行热泪顺着我冰冷的面颊流下来，一直流淌到嘴边。
很多时候，我觉得顾大海很像我的继父武德元，虽然他也只是大我五六岁的样子。他对我是那样的好，让我觉得这样的感情近乎于亲情。我想这可能是我没有父亲，缺乏父爱的缘故，孤独的日子让我对这样的温暖产生了依恋。
我按照顾大海教我的办法，每天都用辣椒水洗脚。不知道是暖和舒适又隔水的翻毛皮鞋起了作用还是顾大海这个土方真的管用，我脚上的冻伤开始结痂，脱落，很快好了。我记住了那天晚上顾大海同我彻夜的交谈，我没忘记我是一名战士，饲养那些猪猡之余，我恢复了超强度的军事训练。
凛冽的寒风中，我奔跑在高高的山岗上，薄薄的雾霭笼罩着山川林海，笼罩着前面的路。朦胧的臆想中，梅雨婷就站在我的前面。她在山之巅、水之畔向我招手，向我呼唤，向我奔跑，乌黑的短发在风中飞舞。我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脚步轻盈而敏捷。我穿梭在山岳丛林之间，任何障碍都阻拦不了我的脚步。梅雨婷成了我的精神动力，想到她，我就会热血奔涌。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想起她我就莫名地兴奋。
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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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生活单调得近乎无奈。寂寞是滋生男女情爱的肥沃土壤。我已经23岁了，荷尔蒙激素旺盛地生长，无数个夜晚，我无法抑制接近女性的渴望。而每天夜里，梅雨婷总会光顾我的梦乡。我知道梅雨婷不爱我，她爱的是远在卧虎山的林中虎，我也在内心深处很多次告诫自己，林中虎是我的战友，救过我命的兄弟。我不可以染指兄弟喜欢的女人。可我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梅雨婷就像一块磁石那样吸引着我。暗恋的痛苦正分分秒秒地折磨着我，每天清晨上班后，我总是掩盖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跑到二楼走廊尽头看一眼在办公室窗前浇花的梅雨婷。梅雨婷的办公桌靠窗户，窗户上悬挂着两盆绿莹莹的的吊兰。每天早晨，她总会站在窗前拿着昨日的茶浇花，那样的身姿宛然一幅挂在窗口的美丽油画。
诗经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梅雨婷穿军装的样子很漂亮，合体的军服更能衬托她身体的比例。梅雨婷就是我心中的窈窕淑女，纯净得像一汪清水。她说话的声音，她行走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动人。我常常在心里安慰自己，既然古人都这么说，只要她一天不嫁给林中虎，我就有机会和他公平竞争。
炎热的夏季，我的心情却随着梅雨婷的喜怒哀乐在冰冻和复苏之间起起落落。她从来不和我单独接触，偶尔在走廊上遇见，只是微微地笑一笑，就这么擦肩过去了。每次见面，她从来不问我林中虎的情况，可她忧郁的神情让我有些心疼。爱情让她思念成疾。
很多次，我看到梅雨婷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窗外发呆，可以断定，那时候林中虎没有跟她联系，或许正在拒绝她。一个挣扎在军旅生涯生死存亡的农村籍士兵正在等待命运的抉择，这对渴望军旅、渴望军人辉煌的林中虎来说，无疑是最艰难黑暗的时刻。林中虎在等待命运的转机。这个时候，我不能向梅雨婷求爱，我也在等待林中虎的结果，要么是他提干不成落荒而逃，要么是他提干归来，我们一决胜负，这样对他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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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晓珂总喜欢有事没事儿地找我。诸如给她派工差，帮忙往办公室搬一些办公用品，陪她上街买东西之类的事情。方晓珂管着全师的文体器材，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篮球成了娱乐活动的奢侈品。在篮球管理上，方晓珂从来不给人面子。当然也不是硬拒绝，她总能找出许多让你接受的理由告诉你她不能给你篮球，你还不能记恨她。作战科是个大科，篮球运动一直是全科体能训练时的最佳项目，所以，篮球磨损得特别快，可每次只要我出面总能要到新篮球。
作战科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开玩笑说：“马天龙，你小子命犯桃花，我们师里最漂亮的两个美人都已经进入到你的射击范围了，快开枪吧小子，她们哪一个可都是女人中的精品。”在这个军营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女军人本身就是稀有动物，漂亮女人毫无疑问地成为了青年军官们空闲时议论的焦点。
凭心而论，梅雨婷和方晓珂都很漂亮。梅雨婷清纯婉约，方晓珂热辣奔放。相比较之下，身材丰满、热情奔放的方晓珂更容易成为男人们的焦点。师作战科那些年轻军官总喜欢对方晓珂品头论足。
方晓珂22岁。她虽然年龄不大，但常常自诩是个被爱情灼伤的人。
关于她的故事有很多个版本。最初在军里的演出队跳舞，因为长得漂亮，身后跟着一个排的年轻军官。她又是个大大咧咧，单纯直白的人。恋爱谈得就有些乱。传说，她曾经主持过两个年轻军官的决斗，两个肾上腺旺盛的家伙为了她相互弄成了重伤。还传说，军里曾经有两个处长因为她吵着要跟自己的糟糠之妻离婚。又传说，军里有位首长喜欢上了她，经过几次床地之欢后就要娶她，方晓珂嫌那位首长身体不行，坚决不干了，那位首长拿着枪顶着她的脑门说，你干不干，不干老子枪毙你。方晓珂笑眯眯对那位首长说，首长的枪里没子弹怎么枪毙我啊诸如此类。男人堆里的漂亮女人难免让那些性饥渴的家伙们过过嘴瘾。他们对漂亮女人的性故事浮想联翩，漫无边际，而且很有创造力。那年月，一个从上级机关下放到下属单位的人总有无数个猜测或演绎出来的故事，更何况是一个身材丰腴，白净得像瓷器一样的妙龄女子。
和我同屋住的副科长高子璐是个山西人，瘦高个子，戴着一副眼镜。他结过婚，离过婚，是过来人，谈论起女人来，更是一套一套的。看到我老和方晓珂在一起就劝告我说，兄弟，按照我们家乡的话说，这女子是个蜜漏儿，干那事儿没个够，有个词儿叫欲壑难填，身体不好的千万不要靠前，否则，婚后要不到两年，保准你皮包骨头。我问他说，何以见得。高子璐说，我说给你看。正好那一刻，方晓珂恰巧出现在走廊尽头。高子璐向我使个眼色拉住我悄声说，看见没有，身材前凸后翘，腰细臀厚，细腻水盈，鼻子尖嘴巴小，这样的女子肯定有个要命的宝，做情人可以，做老婆不行，肯定红杏出墙。
看着高子璐垂涎三尺的模样，我笑着说，副科长，你真是一棵长在我们身边的资产阶级大毒草。高子璐架了架鼻子上的眼镜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科学道理，我的前任老婆就这样，米脂人，每次休假，每天晚上要六次，搞得我走路都晃悠，我一身的膘肉就是这么给涮下去的，这样的女人熬不住没有男人的日子，我就是个婚姻不顺的例子。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好笑。看到我不以为然的样子，副科长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男女之事可是人生大事，婚姻稳定不稳定直接影响你的生活和事业。
我明白副科长的意思，按照今天的话说，方晓珂是那种十分性感的女人。每个男人见了她都会产生淫邪的欲望。一段时间，我和方晓珂交往十分密切。我确信那段时间方晓珂对我产生了好感，有了那一方面的意思。我不知道是出于我不太难看的外表，优秀参谋的潜质，放荡不羁、满不在乎的言行，还是军长儿子的身份使得方晓珂频繁地和我交往，不断释放火辣辣的热情。
很多时候，我几乎不敢正视方晓珂妩媚的眼神和丰满性感的身体。我们两个单独去看过电影，还看过上级文艺单位的慰问演出。我们手拉过手，电影院的黑暗里，她柔软的身体依靠在我的肩头，黑暗中，明亮的眼睛熠熠闪光。嗅着她诱人的体香，我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慌乱，很大一会儿手足无措，最后狠狠拧了自己一把才定住神。成熟女性的身体正一步一步地诱惑着我。
我曾试想，那段时间如果我禁受不住她的诱惑，或许她真的会成为我的妻子。必须承认，我接近方晓珂是为了更多地了解梅雨婷，有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尽管我知道这样对方晓珂很不公平，可没有这样的借口，我根本没有机会和梅雨婷呆在一起。
3
梅雨婷看到我就会走开。我不知道那时候她是不是讨厌我，因为那时候曾经有传说林中虎的提干指标被我取而代之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怨恨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那颗心对我是紧紧封闭着的，她只等待有一天向林中虎敞开。
方晓珂和梅雨婷两个人住一个宿舍。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关系好得亲如姐妹。因为有了和方晓珂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我出入她俩的办公室成为了一种自然。闲暇时，我会去到她们的办公室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们聊天。梅雨婷很少参与我们的谈话，看到我进来，她总会找出很多借口离开。诸如去邮局发稿子，下部队采访，去阅览室整理资料等等。每一次，我只能那么远远地看着她。那时候我就在想，能这么远远地看着她就很满足。
那个夏日的黄昏，方晓珂打电话约我到她们宿舍里吃饭。这是一套四十几平米的军官宿舍，一厅一卧，带小厨房和卫生间。客厅里一张餐桌，两条沙发。卧室里面两张高低床，上铺放着两个人的衣物，下面住人。床铺都很整洁，梅雨婷的被褥床单和蚊帐都是军队发的，床单干净洁白，被子叠放整齐，这符合她的性格，单纯而整洁。方晓珂的床单是粉底黄色碎花的，军用被子套了粉红色的被罩，蚊帐也是粉红色的，整个床铺温暖而浪漫。一张红色木桌摆在两张床的中间，三个抽屉都上着锁。桌子上面摆放着几堆书和一个带钟表的小台灯。很显然，这张桌子多半是梅雨婷用的，她夜里有看书写作的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