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天,罗序刚全神贯注地琢磨抓陈喜祥的事,就没给万卉卉打电话,万卉卉没挂电话,主要是犹豫着,一开始,她还没在意,想想就算了。后来,一天天过去,罗序刚的电话还没来,万卉卉心里觉得有事了,罗序刚的影子总在她的脑海里出现。那是一种让人烦恼的感觉,一旦那个影子出现,你想赶都赶不走。万卉卉想,自己真的对罗序刚有想法吗?万卉卉承认,从条件上来说,罗序刚的条件比自己好,而且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更重要的是感觉,罗序刚吸引她的不仅是英俊的外表,而且是稳重的、成熟的那种东西。她本人是外向开朗的,作为互补,罗序刚那种类型是她最喜欢的。问题是,你这样想,还不知道人家怎么想呢。过去说,女孩子的心思深,男人猜不透,现在的世界好像颠倒了个儿,男人的心思往往让人无法猜测。
罗序刚向万卉卉讲了事情的整个过程,万卉卉忍不住想笑。她说:你说的怎么跟电影似的。
罗序刚一副认真的模样,说:“怎么是电影,本来就是真的。”
“那你,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个凶手不是还没抓到吗?”
“等胳膊好一些,我还准备抓他。”
“下次一定要叫上我,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的忙……”“帮倒忙吧。”
“啊……你敢小瞧我!”万卉卉摆出要打罗序刚的姿势。罗序刚说得,服你了。打伤员是违反人道主义精神的。
“那你以后不要惹我,我可是很厉害的。”
罗序刚说:“我已经领教了。”
万卉卉说:哪天,我把你的经历写下来,一定很抢眼的。
“得,我可怕曝光。”
“所以,你要小心点儿。”
“我怎么做才行?”
“听我的话。”
“好吧,一切都听你的。”
“说好啦?不许反悔。”
“当然,从大的方面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从小的方面说,和你在一起特别愉快,而且,听你的也很愉快。”万卉卉得意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罗序刚要去厕所,万卉卉要去扶他,他说没问题,我的腿又没毛病。万卉卉说:“这么一会儿就不听我的啦?”
罗序刚不吱声了,他有伤那只胳膊不能搀扶,万卉丼只好搀着罗序刚的另一只胳膊。罗序刚笑着说:“这会儿,我真像一个病人。”
“你本来就是病人嘛!”
罗序刚去厕所,万卉卉就在外面走廊里等。罗序刚出来时,他一只手提着裤子。本想大方地说,却总有些不自然,他说:这回没办法不麻烦你,帮我把腰带系上。
万卉卉笑了,说,即便你是医生,你不该搞特殊化的。
“我没搞特殊化啊。”
“那你怎么不穿病号裤子,如果穿了,不就没这问题了?”
罗序刚低头看了看,说:“是啊。”
万卉卉走到罗序刚面前,她毫不在意的样子,弯下腰给罗序刚系腰带。系的过程中,她见罗序刚的上衣打了大褶,就拉了一下,这一拉不要紧,罗序刚以为万卉卉跟他开玩笑,他连忙用手把裤子提住:“别、别淘气!”
万卉卉明白,她立刻用手背挡在嘴边,开心地笑了起来。
罗序刚四下瞅着,不让万卉卉笑,万卉卉还是笑个不停,直笑出了眼泪儿。罗序刚疑惑地看着万卉卉,他不明白万卉卉怎么会这样笑个没完。
笑完了,万卉卉抬头看着罗序刚,她突然觉得罗序刚那双有点忧郁的大眼睛,令她的心跳跃了一下,她也抬起头,目光裸露地看着罗序刚。他们的眼睛就那样对视着,交流着。正当万卉卉想进一步表示什么时,罗序刚的目光羞涩地闪开了。
罗序刚说:“系这个裤带的时间可以破记录了。”
罗序刚在第二次住院期间,他的母亲也出了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罗序刚胳膊第二次骨折的第三天,母亲在老家给罗序刚打电话,罗序刚家的电话没人接,手机也不开机,老太太有些着急。本来,她知道“儿子在家干活时不小心把胳膊扭伤了(罗序刚是这样告诉她的),所以,在家养伤。罗序刚的母亲刚从学校退休,又被反聘回去教书,每天都很忙,知道儿子没什么大事就放心了。可这几天,罗序刚突然失踪了,她不能不担心。终于给急救中心挂通了电话,电话挂到急救中心总站,总站接电话的人不太了解情况,她对老太太说:罗大夫抓歹徒受伤了。老太太吓了一大跳。
罗序刚的母亲当天就买了车票,连夜赶到罗序刚所在的城市。下车已经是中午,她本来就上火,加之坐了一夜的火车,连着两顿没吃饭,下车时她特别虚弱。老太太对这个城市不陌生,罗序刚读书期间,她就来过多次,罗序刚工作后她还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不想,正赶上站前广场改造,火车站前成了一片大工地。到处是临时建筑,老太太发蒙了。
老太太在站前那一带转着,当时,正午的太阳很足,太阳的烘烤和她身体里的内火一夹击,老太太突然晕倒了。
罗序刚母亲晕倒时,正巧遇到了路过的一位小学女教师,她凭借一般的救护常识,对老太太进行了安置,并打电话报了120。巧合的是,120急救中心派的车正是罗序刚所在的分站,值班医生是老杜。不过,老杜并不知道晕倒的老太太是罗序刚的母亲。
老杜坚持要救助罗序刚母亲的女教师陪同去医院,并让她先垫付了出诊费和车钱。其实,老太太并不是心脏病,只是中暑了。所以,到医院不久,她就清醒过来。老太太告诉医生她的儿子是急救中心的医生,并将儿子受伤和找儿子的经过讲了出来。那个医生给急救中心挂了电话,老杜这才知道,自己处置的患者是罗序刚的母亲。
罗母在当天下午就见到了罗序刚,她知道儿子没事这才放心了。罗母还让罗序刚好好感谢救她的那个人,她还欠人家300多块钱。罗序刚从老杜那里得到了小学教师的地址和电话,那个人叫程丽英,是红岩小学的教师。罗序刚觉得程丽英的名字似乎熟悉,不过同时他想,城市中,重名的人太多了。
罗序刚说,明后天我就去找那个好心人。罗母这才安心。
在医院期间,罗母见到万卉卉,万卉卉似乎跟罗母很投缘,很快,两个人就亲近起来,万卉卉陪罗母去公园、去逛街,罗母对万卉卉的印象很好。
罗序刚在母亲来的第二天就出院了,他是医生,他知道骨折在家里休养和在医院养没有太大的区别,有母亲照顾,他非常高兴。
母子俩单独在一起时,他们议论起了万卉卉,母亲说万卉卉这孩子非常好,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看,你的婚姻大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罗序刚说,这事儿,我们还没谈,还不知道万卉卉怎么想。
罗母说,你一点儿都不像现代的年轻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不好意思说,我跟丼卉谈。
罗序刚:“千万别那么做,很多事情是要‘水到渠成’的,顺其自然吧。”
“自然是自然,可谁也不说,哪能自然啊。你一个男的,你不主动点儿,还让人家女孩子主动啊。”
“主要是,我还没想好,我总觉得万卉丼小了点儿,我可比她大9岁。”
“大点儿好,你爸就比我大8岁,我们过得不是挺好的吗。”
“我不知道,反正,我总觉得现在不是时机。”
罗母不高兴地看了罗序刚一眼,说:“看来,还真得我给你做主。”
罗序刚吓了一跳,他说你老人家可别这样,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本来事情好好的,如果你一介入,搞不好,适得其反。
罗母说你不让我介人也行,但是得给你定个时间表,在年底以前,我希望你找个女朋友结婚,那样,我死也瞑目了。
罗序刚说好好好,听你的就是了。
罗序刚出院以后,他和母亲去了红岩小学一趟,母亲还买了一些礼物,他们要好好感谢叫程丽英的老师。
他们去红岩小学时,学生正在上课,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程丽英老师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请假在家调养。罗母问什么病,对方说,是感冒吧。
罗母说这个老师挺要强的。
罗序刚问你怎么知道?
罗母说现在小学老师是最辛苦的,如果不是特别的重的话,她是不能请假的。
“那你怎么说她要强呢?”
罗母说,她得的病肯定不是感冒。
罗母还推测:她晕倒时,那个小学老师已经得病了,这样说来,她的行为就更可贵了。罗母说我们一定要找到人家,不好好谢人家,天理不容。
罗序刚把事情的经过向学校负责人讲了一遍,并坚持要去叫程丽英的老师家探望。学校负责人看罗序刚母子态度诚恳,就找了程丽英老师班上的学生,让学生领着罗序刚他们去了程丽英家。
程丽英家在机车场家属宿舍区,离罗序刚家并不远,半径也就二公里左右。那些褛多为六七十年代建造的,色彩灰暗,大部分破旧。
敲开房门,罗序刚愣住了。开门的是人正是罗序刚认识的程丽英。
程丽英在短暂的瞬间也认出了罗序刚。
程丽英板着脸问:有什么事吗?
罗序刚瞅着罗母,一时不知道到该讲什么。罗母说你是小程老师吧?你不认得我了?
程丽英当然认出了罗母。
“我们是来感谢你的。”
程丽英瞅了瞅罗序刚,问罗母:“他是谁?”
罗母瞅了眼罗序刚,有些骄傲地说:“他是我儿子,是个医生。”
“我认识他,可他为什么是您的儿子?”
罗母愣了一下,似乎没理解程丽英的意思,她说他真的是我儿子,你们认识?
罗序刚低下头,没说什么。
“那就更好了。”罗母高兴地说。
程丽英的面孔却很难看,她苦笑着说:“岂止是认识,我们之间还有恩怨呢!”
“怎么回事儿?”罗母回头问罗序刚。罗序刚沉默着。其实,这些对话是在楼道里进行的,程丽英的态度一直很冷淡,罗母应该有所察觉,可她沉浸在高兴的情绪之中,疏于观察了。
“大刚,你说话呀?”罗母说。
罗序刚说:“是这样,听说你救了我母亲,我们来还你垫付的医疗费,当然,更主要的是想来感谢你……”程丽英仍板着面孔,说:“还医疗费可以,感谢就不必了。”罗母觉得这里一定有问题,她说小程老师,是不是大刚得罪了你,如果是这样,我这里先给你赔不是……
程丽英说:“不必了。”
罗序刚拿出500元钱:这是你垫付的医疗费。还有……
程丽英接过钱,说你等一下,就回到屋子里。一直被挡在门口的罗母瞅着罗序刚,小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序刚说:一句话说不清楚,回去再说吧。
程丽英回来了,她拿来找的零钱:“一共花了325元,这是剩下的,175元,你点一点!”“不用,”罗母推搡着,“你还找什么呀!我们感谢还来不急呢。”
程丽英瞅着罗序刚,清楚地说:二账还是算清楚好。”罗母见推搡不过,就把买的近千元的礼物放下了:“那,我们这点心意你总该收下吧?”
程丽英说:“我刚才说过了,不用感谢,礼物也不可能收。”
“你一定要收!”罗母的眼睛有些湿润。
“大婶,我不想难为您,我真不能收您的礼物,如果您坚持放在这儿,我只好明天把它送到你儿子工作的医院里。”
罗母瞅瞅程丽英,再瞅瞅罗序刚,她眼圈里的踉泪快掉出来了。
“大婶就这样吧,您别放在心上,碰到谁都会这样做的。再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打了一个电话。我不是医生。”医生两个字有了重音。
罗母看着罗序刚,不知所措。
“再见。”程丽英说,说完把门关上了。
罗序刚觉得真是太巧合了,这个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偏偏碰到的是程丽英?有的时候,你想见到谁都不容易。
当然,罗序刚又这样想,从另一个角度说,也算不上奇怪。母亲晕倒时,如果碰到的不是程丽英,而是另外一个人,他就不会觉得奇怪。就是说,如果不是第二次巧合了,他是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做第二次“巧合”的心理准备的。所以,认为巧合,很大的成分是自己的心理因素。
罗母和罗序刚下了楼,罗母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她打了罗序刚一拳:“你说,你怎么把这姑娘伤着了?”
罗序刚说这是误会,事情巧合到一起,不然,我凭什么伤害一个压根儿就不认识的人。接着,罗序刚把事情的经过向罗母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