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胡已是急不可耐:“何时举事?”
“不能操之过急,”天德说,“安端现主东丹国,手下多有人马,拉他入伙,方稳操胜券。”
李胡想了一下:“事不宜迟,我们何不就去游说?”
天德也恐夜长梦多,就同李胡一道连夜拜访安端。待屏去闲杂人等,只有安端之子察割在场,李胡与天德说明来意,要求安端同反。
安端沉吟半晌说:“主上以汉人为重吾亦不快,但是否起兵尚需慎重。”
“明王,当断不断必要受其乱,若不早动手将悔之无及。”天德担心拖延下去会走漏风声。
安端犹豫不决,问子察割:“你看可否?”
本来世宗已加封察割为泰宁王,可算得格外施恩了,可察割意在南院枢密使,而世宗却将此职封给后晋降将高勋,对此察割一直耿耿于怀,当即表态说:“可。”
安端不解:“昔日潢河之上,你为何助兀欲反太弟?”
“此一时彼一时也,反当对我有利。”
由是,安端初步表示同意作乱,只待最后商定日期。李胡、天德高高兴兴告辞,察割送他二人出房,发现一个黑影从窗前闪开转人后院,立时心中一惊,看背影恍惚是父亲手下大将耶律石刺。他未声张,而是暗派心腹严密监视石刺动向。果然在天亮前心腹前来报告,石刺在凌晨曾偷偷去屋质府中。
察割目瞪口呆,自己担心的事证实了,他对父亲说:“完了,显然我们与李胡的密议被石刺听去,他会去屋质处告密。”
安端闻听慌了:“这如何是好?”
“事机不密,李胡等必败无疑。”察割已有主意,“为今之计,只有先发制人,抢先出首了。”
“你要想好说辞,莫令主上生疑。”
“父亲放心,儿自有辩言。”
且说世宗新立不久,倒也勤于国事,虽然后宫不乏佳丽,但他并不贪睡,清早即起。这一日,他正在御花园中漫步,内监来报屋质有急事求见,世宗忙传谕召入,亲手赐座以示褒宠。
屋质谢恩后,奏告李胡结纳耶律天德、刘哥、萧翰、盆都、安端、察割等谋反:“万岁,需防患于未然。”
世宗有些不信:“朕待他们不薄,何故随太弟为乱?”
“人心贪得无厌,昨日高兴今朝便会不满,万岁只能信其有,快做决断。”
内监又来启翦:“察割有要事面奏。”
世宗和屋质都颇为奇怪,世宗吩咐:“宣。”
察割见屋质在旁有意欲言又止,世宗现出不悦:“有事但奏不妨。”
“万岁,李胡、天德等人谋反。”
世宗与屋质交换一下眼神:“你如何知晓?”
“昨夜二更时分,李胡、天德到臣舍下,拉臣与父入伙。”
“你是怎样回答?”
“当场应允。”
“察割,你为何又来自首?”
“万岁,容臣细禀,臣与父若不假意答应,怎能稳住李胡他们?”
“原来是这样,”世宗满脸笑容,“难得你一片忠心。”
察割又献计说:“万岁,应趁他们尚未知觉,火速行动,将其一网打尽!”
世宗正在考虑如何处置此事,刘哥差人送来本章,说是园内新近落成一新奇景致,请驾光临观赏。看罢本章他问:“二卿以为如何?”
察割道:“刘哥已蓄反意,难保他不下毒手,万岁切不可涉险。”
屋质却说:“有备则无患,万岁不妨一往,就此也可明虚实。”“好,便是虎穴,朕也要去看看。”世宗当即做了准备,轻装简从前往刘哥府。
刘哥与弟盆都正在演武厅舞剑,家人忽报万岁驾到,两人全都不知所措。刘哥上本只不过是试探一下世宗态度,他想,皇上无论如何不会来。不料今番却未降旨人先到了。他不放心地问:“有多少兵马随行?”
“只有两位大臣和几个内监。”
刘哥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弟弟,快随我出迎。”
“慢,”盆都命家人退出,“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呀!”
一言将刘哥提醒:“对,这机会千载难逢!”他抄起一把匕首缩在袖中,才与盆都快步奔出。
大门外,世宗业已下轿,屋质、察割随侍左右。刘哥、盆都见察割同来略觉意外,恭恭敬敬将世宗迎人府去。盆都故意落后几步,与察割并肩同行,悄声问:“可有变故?”
“无。”察割注视着屋质后背,似乎那里长着眼睛。
盆都仍把察割视为同党:“机会千载难逢,刘哥袖藏短刃,欲就便刺之。”
察割略一点头:“可。”
前面,世宗边走边问:“新景在何处?”
“就在后园。”刘哥在前引导,心中暗暗盘算,该如何下手。
君臣来到后园,无不为极富粗矿特色的亭阁感染。看着看着,世宗不觉有感而发:“此乃大丈夫之气,人若这亭阁一样清白有多好!”
盆都觉得这话有些弦外之音,刘哥心中紧张未曾细听,将世宗让至怀玉亭,家人已将香茗捧至。刘哥亲自端起送上前,察割移步迎上代接,顺手摸一下刘哥衣袖,果然触到匕首。刘哥向他使个眼色,示意他协助。岂料察割撒手扔了茶杯,摔了个粉碎。
众人正惊愕间,察割高喊一声:“刘哥图谋行刺!”
屋质和随行内监忙把世宗围在中间,屋质摸出了一个竹哨猛吹,数百名龙虎卫精兵一阵风似的闯人,盆都绝望地说了声:“完了!”
察割已将刘哥袖中短刃拿到手交与世宗:“万岁请看。”
刘哥企图蒙混过关:“万岁,微臣冤枉!”
世宗连连冷笑:“你兄弟与李胡等谋叛,早在朕掌握之中,察割便是铁证,还想抵赖吗?”
盆都已知被察割出卖,知道辩亦无用,干脆一言不发引颈等死。刘哥却不肖轻易丢命:“万岁,察割是挟仇陷害。”
“那这带刀行刺呢?”
“臣袖纳短刀已成习惯,今日并未有行刺之举。”
“不怕你狡辩,”世宗吩咐屋质,“你即刻派兵看住太后,领人将李胡、天德、萧翰捉来!我在金殿等你。”
屋质领圣命而去,很快将李胡等三人押到。在朝北、南大臣,也都奉旨赶来。世宗命屋质就在金殿上审案,李胡、天德等见有安端、察割出证,不得不供认罪行。在此情况下,刘哥再抵赖也无用了。
屋质跪奏:“万岁,谋反案审清,请圣上发落。”
世宗怒向众犯:“朕在一旁听得清楚,尔等供认不讳,该当何罪?”
“哼!”李胡不服地将脖子一梗,“兀欲,这次算是便宜了你,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天德叩头求饶:“万岁,我是误听萧翰之言,一言之差追悔莫及,恳乞给我一条生路,以报圣上之恩。”
世宗最恨的就是天德:“收起你这一套吧,你一年来数次升迁,非但不感恩,反倒鼓动人谋叛,罪在不赦,推出去斩!”
行刑武士哪管天德哀求,不由分说将他架走,当时砍头。
“萧翰!”世宗又怒喝一声。
“罪臣在。”萧翰知道轮到他了,声音都走了调。
“尔为驸马竟也参与叛乱,本该罪加三等,且看在朕胞妹阿不里公主份儿上,饶你不死,杖八十以为替戒。”
萧翰没想到能死里逃生,赶紧连磕响头:“谢万岁不杀之恩!”世宗又宣布判刘哥去乌古部流放,罚盆都出使辖嘎斯国。
李胡见把他丢在一边,气势汹汹催问:“兀欲,还有我!”
这时,内监来报:“启禀万岁,太后在宫中发怒大闹,将陈设尽皆砸坏,定要面见万岁方休。”
世宗意欲给人宽厚的印象,思忖一下说:“太后与李胡罪本当祈,念其为朕之长辈,免死,押往祖州监禁,永远不许入朝。”李胡一听又跳又叫:“兀欲,如此生不如死,你干脆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世宗并不理他,而又传旨:“将李胡死党司徒划设和楚补里辍裂于市,弃尸荒郊。”
人犯发落完毕,世宗又特别褒奖了屋质和察割:“二卿功重如山,加封屋质为大详稳,察割为采访使,并各赐宫户奴隶五十。”
发落处置方毕,世宗宣布退朝,单留下屋质问道:“朕适才判处是否适当?”
“臣以为不妥。”屋质一向直言。
世宗忙说:“请卿明告。”
“万岁过于宽容,像萧翰本当斩首,如此从轻发落,只恐留有后患。”
世宗笑了:“朕想尽量少伤人命,使举国俱感皇恩。”
“臣还有一言冒奏,”屋质又言道,“察割为人过于奸狡,此人不可信,臣一直在想,倘若这次耶律石剌不来告密,察割是否会来出首。”
“你多虑了,”世宗对察割深信,“他并不知石剌密告呀。”
“愿万岁对他提防一二。”
“朕自有道理。”
哪料,察割此时正隐身于幔后偷听,他琢磨着二人的对话,嘴角现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