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隐觞,临渊一战我们还未分出胜负,速来与我再战!若敢再迟半分,我就拿你们的孩子来祭旗!”
……
“水儿,我似乎……又要食言了。是我失策,忘记那孩子一生下来就印上了魔族的印记,无怪无殇能够千里追踪而来。元弃……他注定要成为魔族的人,水儿,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元弃成为无殇统领魔族的傀儡……”
“水儿,这一次,你会不会等我?”
“黄泉碧落,天上人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阿觞,你去吧……去把我们的孩子带回到我的身边。”
“三年后,水儿,我来接你回家!我要昭告天下,你是我隐觞最爱的女子,是我帝尊并肩的水后。”
……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水幻自噩梦中惊醒,浑身已被汗渍湿透。睁开眼,层层轻纱妙舞清扬,牡丹纹路的锦纱帘外人影重叠,正小心将自己唤醒,她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起来。
又做恶梦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湘儿。”她不习惯别的侍女进来看到,下意识地叫出芙湘的名字来。
四下静静的,却是青碧的声音唯唯诺诺传来:
“回禀娘娘,芙湘昨夜被娘娘您打发去了皇子公主那里,想必这个时候,芙湘姐姐正陪着他们两个用膳呢。不如由奴婢服侍娘娘起身吧。”
“喔,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要辰时了,正殿里已有宫嫔候着了。”
水幻一边穿衣服,这才想起今日是初一,难怪她们几个敢壮着胆子叫自己起床……
青碧不动声色服侍她洗漱梳妆,好几次拿眼睛瞥她,却又不敢说什么。那副样子实在是滑稽,水幻心中默默一叹。
“一会妃子见过礼,命芙湘带着皇子公主来见我。”
青碧眼中闪过一丝庆幸,急忙应道:“奴婢记下了。”
这些年,芙湘和青碧一直常伴她左右,整个朝凤宫除了琰儿和瑾瑜,也就能和她们在一起打发时间。她待她们虽然不如姐妹要好,但也算是半个亲人了。
四年前,她从昏迷中醒来。若非她们的悉心照料,只怕她这病怏怏的身子还熬不到这个时候。只是有的时候,她们好意的撮合却让她生气。
或许在所有人的眼中,皇帝都待她极好,他们举案齐眉,恩爱如斯,更是一同经历了数载风雨。
水幻从心底感激他的守护和扶持,这么多年的默默相互,就算是再冷血的人也会心存感恩。
只是这份感恩并非心动。
她与夏侯宸,是最亲密的伙伴,是亲人,是知己。但不是夫妻。
她的心只属于隐觞一人。
每年她的生日,上巳节之后的第五日,夏侯宸都会与她一同前往护国寺,这四年从未断绝。昭宁元年她从昏迷中醒来,才知道自己已经是母仪天下,自己的孩子贵为公主。夏侯宸在她的生日宴上对她说,他不在乎孩子的父亲是谁,他只希望以后的日子可以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但是水幻拒绝了。
昏迷前隐觞许下的三年之约,她生死未卜的孩儿,都已成为她心中的牵绊。
那一次生与死的分离,似乎让她渐渐明白,有时事情绝非躲避就可以逃开;有些人也绝非诀别就可以忘记。她和如隐觞,就像是两条并行的轨迹,若即若离,却始终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他们彼此吸引靠近。
分分合合多年,从洛州开始,这段情缘就已经牵绊彼此,缠绕终生。他是她此生的劫,是她此生的依靠。
可是这些,即便水幻已经完完整整地向夏侯宸和盘托出,甚至她也厚着脸皮说想在这里养好身体,再去赴三年之约……这些残忍的话连她自己都不忍心再去说第二遍,但是她还是说了出来,给彼此一个坦荡的结局。
夏侯宸利用她牵制宫商羽,迷惑阮妤嫣,最终将阮氏一族一网打尽,这样的手段她从未怪他,甚至她觉得这一次付出减少心中对夏侯宸的歉疚;她欠夏侯宸得越多,或许三年后她走得越不安,至少她希望,夏侯宸可以自己放开她。
可是一年一年过去,三年之约已经过去快要一年,隐觞毫无音讯,她时常做得那个噩梦却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真实。她是真的等不下去了,中州的一切,或许该做一个了结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身边的人还在一味地撮合他们彼此。芙湘虽然也是为自己好,但是这种事情,岂非撮合就可以成事?是以她昨天盛怒之下才斥责芙湘,将她赶去和孩子们一起睡了。
唉……头疼啊,水幻扶额,罢了罢了,趁着走之前一定要都把他们搞定了。
柔元殿,众妃早已经到齐,各自按着品阶坐好,静候皇后。
自主位而下,昭宁帝后廷共有敏贵妃赵氏、柔妃林氏、容妃庞氏,以及淑嫔和温贵人屈指可数的十多个美人。除了敏贵妃乃昭宁帝潜邸时候的侧妃外,剩下的都是陛下登基以后纳入宫中的。
现下美人们团聚一堂,也实属不易,皇后久病,身体不好,每月一次的请安基本上都是敏贵妃操持,皇后不过走个过场。是以皇后未到前,位分低的嫔妃难免会不由自主地恭维贵妃,说一些好听的话奉承一下。
便如面前的这位温贵人,身份卑微,原本是御花园的洒扫宫女,两年前被陛下酒醉后临幸,晋了贵人后,陛下便将之抛在脑后。
今年的元宵喜宴,皇帝宴请后宫,皇后打赏六宫,柔妃等人都晋了一阶,名义上是说她们侍候陛下有功,其实也是看在各家朝廷势力的份上予以平衡。
水幻虽然尴尬霸着夏侯宸的皇后之位,但是有些权力之事,她也会替夏侯宸分担一二。新帝即位,正是需要老臣们出力的时候,后廷的助力是难免的。
要不是夏侯宸拦着,她恨不得把后位也让出去,但是这个贵人就比较麻烦了,她无母家在朝中任职,所以水幻就意思意思给了她一个封号“温”,算是晋封。
没想这女子竟然起了别的心思,攀附上敏贵妃,时常充当一下跳梁小丑的角色。
“贵妃娘娘,您每日操劳宫中大小事宜,鞠躬尽瘁,也要注意身体啊。”温贵人捏着嗓子娇嗔道:“若是您累坏了身子,皇上岂不会心疼?”
“陛下每日操劳过市,本宫怎好去打扰?都是小毛病,不碍事。”敏贵妃面色的确略带憔悴,眉色间难掩疲惫。
“姐姐白天操劳后宫的事,晚上还要侍候皇上,自然是会累的。”容妃一向没心没肺,有什么说什么。
这话说完,众人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贵妃也微微皱眉。
敏贵妃赵芊芊,也算是一位城府颇深的女子,当年阮妤嫣在太子府中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有干扰到她分毫。
她自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老老实实地等到了贵妃之位,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如今,四年过去,朝堂风云变幻,瞬息莫测。
赵芊芊的父亲是内阁之一太尉赵文拓,也是为陛下顺利登机立下汗马功之人,是以她才能凌驾于其他二妃之上。
但此女心思深沉,水幻也摸不透她,这些年替她协理六宫看似温顺恭敬,但背地里也总有一些小动作在试探她的底线,水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不做出出格的事来,水幻才懒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