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水幻自我安慰，穆婆道：“娘娘既然知道帝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又为何……？”
水幻望着檐下厚重的积雪，傲然道：“我知道这一切，但并不代表我就会忘记那些伤害。我不恨他伤人言语，也不恨他给我一纸休书……我只气他从未明白过我。”
“水幻自幼习武，十三岁继任冷云堂堂主，护佑史云城；十四岁便游荡于外修罗狱间；十五岁手刃白氏叛贼。一路风雨，十六岁勇闯无兽禁洞；十七岁在中州晋封晋兰翁主……如今，我已十八岁，贵为中州太子妃。”
她顿了顿，继续说：“可是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懦弱无力的女子。我与他既已为夫妻，就该相互扶持，相互承担风雨。即便是天塌了下来，我也愿意与他一起撑起，可是……他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将我赶得远远的，以为这样就是保护我，就是为我着想。可是，我不是水色，不是那个只能躲在无殇羽翼之下的女子！”
她忽然觉得心里憋屈，这么多日子从未有人懂她为何闷闷不乐，为何恨着那个人。
所有人都认为是她不够温婉大方，不够理解那个苦心为了自己的人。
可是她真正难过的是阿觞并未将她是做可以并肩作战的妻子，并未想过有些事可以起一起承担。
她又气又恨，更多的却是心疼与落寞。
“一纸休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难道那一张纸就可以把我们之间的一切否定么，水幻骨子里从未有‘懦弱’二字！即便那时候魔族所有人都要我的命那又如何，我只想陪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对抗无殇，与他一起迎接魔族的天劫……”
她哽咽着呜咽出声：“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以废后之身狼狈离开……穆婆，这才是我不愿意见他的原因。近乡情却，我怕我好不容易硬下来的心肠会再一次柔软。我不会再回去了，既然远离他是最好的选择，那么，现在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娘娘……”
“更何况，如今中州动荡。我陷入巫蛊之祸中，我离开只会让擎苍难堪。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命劫也好，天劫也罢，我便要在这护国寺中，等着上苍对我最后的审判！”
水幻将那封未拆的信笺缓缓收进怀里，她拭干眼泪：“你便死了这条心，若你想奉命旨意待我走，那么水幻即刻就死，你便带走那缕人魂去见他吧！”
“娘娘！可是中州真的就要乱了，不仅你性命难保，恐会伤及无辜。”
“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擎苍至今还未有所动作，以他的能力一定是在蛰伏待机，我更不可在这个时候添乱。穆婆，我是不会走的，中州有句古话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水幻虽不是昆山之玉，但也要骄傲地在这里活着！。”
“唉……”穆婆恨恨道：“你跟帝尊一样倔强，好吧，其实……帝尊并未让我带你回魔族，当时我提议就被他否决了，他说你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中州。只让我护你周全……至于那封信，是我从帝尊那里偷来的……我原想这样将你骗回魔族。”
水幻讶然，耐不住有了一丝笑意：“你这个家伙，还是跟从前一样，老是喜欢自己动脑筋。这件事就不要再费心了，你就好好在我身边待着吧，中州之事或许还有转机，我们只要静静等候就是。”
穆婆点点头，道：“既如此，只好听娘娘的了。只是臣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问题想当面问娘娘，却一直没有机会……”
“你问吧。”
“若当日娘娘深知这一切，知晓帝尊的苦楚，是否会甘愿献出人魂成全帝尊？”
水幻一顿，似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又像是有什么不好言辩。穆婆原本就没指望能够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只不过是想让这两个倔强的人可以将心比心，越过这个心坎……
水幻想了想，正要说话，却见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地道：
“禀太子妃，外面有位女子闯门，已被我等拦下。她执意要见太子妃，末将等怕闹出人命，急忙来请奏。”
水幻皱眉，护国寺已经被禁军把持，一路山道都有人看守，这个女子是怎么走到寺门口的？竟还非要见她这个被禁足的太子妃？
“可说是什么人了吗？”
“与女子同来的侍卫武功好生厉害，他只把这个令牌要末将转递。”
穆婆结接过，查验无毒才交给了水幻，水幻定睛一瞧，却是幽冥部的牌子，而且这类牌子很少为外人知道，但一般人绝不肯能有，她考虑一下道：“我跟你们去看看。”
守将有些为难，水幻解释道：“你放心，我绝不出寺门，你也先不要伤害那两个人。我辨认过后给你答复。”
守将点点头，就先走了。穆婆担忧道：“不会有什么陷阱吧，还是别去的好。”
“你有所不知，这令牌只有贴身护卫主子的幽冥部暗卫才有，不管来的人是谁，我得去看看。”
“那好吧，我陪娘娘过去。”
水幻点点头。
偌大的护国寺因为水幻已变得分外冷清，几重院门紧闭，脚下积雪也只在经常行走的地方扫出一条道来。身上虽然穿着貂裘，裹得严实，可水幻还是觉得有些冰冷，手指尖冰凉，她本不愿多事。倒是穆婆想的体贴，将一个手炉塞到她的怀里，这才稍微暖和一些。
寺门只开了一条缝，隐隐传来马儿嘶鸣和兵器交接的声响。水幻站在寺门前远远看去，却是一辆不显眼的马车被侍卫团团围住。
马前立着一抹墨影，正手持佩剑与侍卫们对立，情势紧张。
“莫云？”水幻讶然，怎么是他。
她转首对守将道：“大人，这位男子是太子府上的守卫，不是什么刺客。可能他闯门有急事面见我，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守将有些为难，虽然他们奉旨守卫护国寺，但昔年曾是常毅的部下，常毅临走前嘱咐过，不可对太子妃无礼，但也不能让太子妃离开护国寺半步。却从没说可以让外人进来，这究竟该如何是好。
水幻继续道：“这里有禁军守卫，便是进来一个太子妃护卫而已，难不成大人还担心他能将我从护国寺带出去不成。若大人实在担忧，本宫可以在此向你保证，他们只可进再不许出去，如果违背，大人可以直接斩杀。本宫绝不会有一句微词。”
守将想了想，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进取传信了，也一时出不去，允那人进来，也算是卖给太子妃一个人情。将来常将军也不至于怪罪，这样想着他已经吩咐众人散开，让莫云靠近过来。
水幻遵从旨意，并未出护国寺，只是遥声道：
“莫云，怎么是你来了？”
莫云听到水幻的声音，急忙上一步，单膝跪下，道：
“娘娘，请容属下进去细说，况且良娣娘娘快要撑不住了。”
良娣？！
水幻一惊，上前几步，道：“莲姐姐怎么也在？”她看了那马车，急道：“你们还不让人进来！太医，你快去看看陆良娣，她可还有着身孕呢！”
穆婆颔首，急忙同侍卫一起赶着马车进了院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