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又羞又愧,连翘已经和莫云开始商量逃离的路线。
她看着主子善良温婉的面容,心中如同被刀割一般。害人害己,事到如今,她终于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忽然地,本能地,小玉趁他们不备,抱起桌子上那瓶毒酒仰头喝了个精光!
待连翘反应过来,小玉已经喝了大半瓶。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酒水。
“玉儿!你这是做什么!!”连翘又气又恨:“你这样了断自己,以为就是赎罪吗?”
小玉摇摇头,哭道:“小玉自知罪责难逃,但小玉并不怕死。娘娘,不如就等小玉死了,换上小玉的衣服和莫云大哥逃走吧……”
“你……你,”连翘也不忍落泪:“你怎么这么傻呀,我都说了,这事不怪你……”
腹中的绞痛慢慢袭来,小玉咬着牙摇摇头:“一年多以前,小玉……亲眼看到侧妃娘娘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眼睁睁地看着侧妃亲手绞死了前太子妃。小玉死里逃生,便知道这个府里什么也不可信,……那所谓的姐妹情深最是凉薄。亲姐妹尚如此,有何……况是娘娘您和太子……妃。”
说话间,小玉呕出一大口鲜血:“可是,直到刚才……小玉才明白,或许……或许天下的姐妹并非都是那……个样子。有时候,奴婢……很羡慕娘娘,羡慕娘娘……和太子妃的感情。那样契合,不是算计……不是谄媚。或许,这一次,是小玉错了。呵呵……”
“玉儿……玉儿……”
“小玉性命卑贱,娘娘却待小玉……情深,哪怕知道了我……背叛了您。小玉……死而无憾了。娘娘,您……是个好人,一定会……会……长命百岁。”
好疼啊……她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她吊着一口气拼命道:
“宫商羽……恒栎……一定要……杀了他们。还……还有我的弟弟,小芽儿,咳咳,对……对不起了,娘娘……对……不……起……”
怀中小玉缓缓没了气息,连翘泣不成声。心中生出无限的恨意,哥哥的心狠手辣,生生逼死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他怎么可以如此狠毒!
“小玉,你是个好姑娘……”莫云无奈将小玉的双眼合上,对连翘劝道:“娘娘,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不如,就完成小玉最后的心愿吧。不能让她白白死去。”
连翘含泪点点头:“我们这就离开!”
……
宫商羽得知连翘逃走的消息时,距离他们逃走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宫商羽似是不相信地反问那个回来奏禀的下人,道:
“什么意思?死的是个贱婢,那良娣呢?”
在一旁的侧妃跺脚道:“这个贱婢李代桃僵,让小玉穿了她的衣裳。昨日早上进去的婢子没仔细看,还以为死的是她。今夜前去换寿衣的才发现咱们中计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追了,她一定跑不远!”
宫商羽就知道这种事情交给阮妤嫣这个败类一定会出岔子,若是从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但是现在太子府还需要借她的手控制,不好做得太绝。他只得冷笑一声,威胁道:
“娘娘不会是心软了吧,若她落入太子手中,那你最好还是赶紧给自己相好一块墓地。”
阮妤嫣心中一紧,如今她被迫上了宫商羽的贼船,自打知道,那玩偶是为了诅咒太子而非什么让太子妃落胎的物事以后,阮妤嫣就知道自己是被这个琴师利用了,但是她无处申辩,反而自己落了把柄,骑虎难下。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活着出现在太子面前。”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阮妤嫣并未动身,宫商羽道:“怎么,还有事?”
阮妤嫣问道:
“你究竟要做什么?”
宫商羽冷笑:“这是你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阮妤嫣恼恨道:“我有把柄落在你的手里不假,但是我也警告你,若是你敢对太子哥哥不利,就算我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如意!”
“呵呵,好一个痴情的侧妃娘娘。只可惜殿下还在昏迷当中,看不到你的一片深情。”
“你!”
“你走吧,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阮妤嫣气急,愤愤甩了一地杯子,这才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
宫商羽疲惫地揉了揉眼角,最近几日殚精竭虑,他神经都快要崩断了,这个阮妤嫣又给自己添乱,真是忍无可忍……
恒栎已经传来消息,百里稼轩那里已经准备就绪,三日后,十二月初九,就是起事的最好时机。
十年筹谋,一朝得胜。
他忍不住弯唇,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要迎来新的曙光。
中州的百姓终于可以过上好日了……
心情大好,他走近自己住的屋子,从暗格里抱出一把琴来。
这把琴从未在人前现身过,却是他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琴身之上,字字镌刻,是他父母举案齐眉的恩爱时光。
“连成,这把琴名唤‘上邪’,是陆家传家至宝。你……留着吧。”爹苍茫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爹,你为何要将孩儿留在这里。”
“是非曲直爹已经与你说明白,你是陆家的血脉,奈何朝廷容不下我们父子。连成,答应爹爹,不要报仇,从此隐姓埋名,好好地活下去。”
“爹,为何不让孩儿报仇,娘与小妹死的那样惨,孩儿岂肯苟活于世!!”
“陆连成,你记好了。若是你敢去报仇,爹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这份债爹去偿还,你要好好的活着!听明白了吗!”
“……”
“听明白没有!!”
“是,孩儿明白……”
“宇珩是一位好师傅,你将来要好好孝敬他,爹……就当没有爹爹。”
“爹,爹!为什么,为什么不认孩儿,为什么!”
……
“师父,您非要去京城不可吗?”那时候他才刚在隐乐门待了几年,才刚刚和师父亲近。
“乖徒儿,师父去走走亲戚很快就回来。”
“商羽也想要去!”
“为师回来给你带市井的好吃的,怎么样?”
“师父,你不会像爹那样,再也不会来了吧?求求您,不要离开商羽!”
“唉……傻孩子,终有一日,你爱的,爱你的都会离开你。不过师父答应你,会回来的。师父说话算话!”
“好,那商羽就和师兄们等您回来。”
……
“小羽毛,小羽毛快跑啊,朝廷的人杀来了!”大师兄浑身浴血,面目狰狞。
“师父……师父呢?”
“师父已经被那个狗皇帝给杀了!可恶!!小羽毛别怕,师兄一定带你逃出去!”
“呜呜,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爹,为什么要杀我的师父!”
“狗皇帝谋夺皇位,他以为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只可惜却被我师父知道,他便要杀人灭口!小羽,如果我们能侥幸逃过这一劫,一定要杀了这狗皇帝,我亲耳听到,他并非夏侯的血脉。哼,一介野种也配称王?……”
“……”
“师兄,师兄不要死啊……不要丢下小羽……”
“小羽毛……咳咳,好好活下去,为……为师父,为我们……报仇!……”
琴声渐乱,思绪未宁。
我叫陆连成,字易天,别名宫商羽。我本是中州秀翠山陆家庄主的长子,这十几年辗转各国,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不为名利,不为江山,只为取一人性命。
我不是一个好人,亦不是一个坏人,我只是一个伤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