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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委以重任

乌金西坠,雷鹏仍然在人我两忘的境界中神游太虚。

程化也不理他,将刚刚猎获的山羊宰剥干净,升起篝火烤炙。

羊肉将熟,香气四溢,雷鹏忽地启目,连叫“好香!”伸手便抓。

“莫急!”程化拦住他,交给他几粒蚕豆大小,漆黑如墨,腥臭难闻的药丸,命他服下。

雷鹏吞下药丸,皱起眉头说:“好臭!老伯,这是何药,恁般难吃?”

原来,这是一种以天下奇毒炼制而成的丸药,看去一般大小,其毒性却各有不同,每隔七日服用一次,服满百次之后,便可抵御江湖上绝大多数奇毒的侵害了。

程化如法炮制,日日为他疏经导脉,半月后,开始传授他刀枪剑戟,拳脚功夫。

最初,雷鹏在他的叩击按摩之下,感到全身疼痛难忍,七日后,疼痛渐消,又觉如置身于蚁穴之中,好像有无数蚂蚁在身上钻行叮咬一般,奇痒无比。再七日,又如置身于火炉之中,燥热无比,大汗淋漓。如此痛、痒、热、冷、酸,诸般滋味尝遍之后,方觉浑身舒泰,丹田真气充盈,意动即动,意止即止,直达四肢百骸,循环往复,随意而生,神妙无方。

期满七七四十九日,奇经八脉,生死玄关,豁然打通。武功习练也与日俱进,闪避腾挪,滚爬纵跃,一招一式,潜心习练。

三月之期将满,已将程化一身所学悉数参悟。大概是被人追杀怕了,他对轻功一道尤为重视,勤学苦练,一纵身间,便可远达二丈开外。

这日傍晚,程化对他说道:“老夫一身所学,已经被你悉数得去,生死玄关,奇经八脉,业已畅通无阻。天气转暖,此谷不可久留,你我该分手了。”

雷鹏与他相距数月,感情日深,虽然思念母亲,归心似箭,但骤闻分手,亦觉恋恋不舍。他哽咽地道:“老伯,学生亦知此理,但就此分手,学生难割难舍。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逢?不如与学生同游江湖,俾使学生能报大恩于万一。”

程化也感到难以割舍,强笑说道:“痴儿,老夫出谷,有大事待办,安能与你同行?”

“老伯可是要继续寻访玉符下落?”

程化点头称是。

雷鹏欢声道:“程老伯,无需寻访了,贼子一口咬定玉符在我家,不会是空穴来风。究竟有无此物,待找到家母,一问便知。”

“真的?”程化激动万分。他虽已猜到雷鹏与玉符有莫大瓜葛,此时骤然闻之,也是惊喜万分。

他老泪纵横,双掌合十,仰天悲叫:“夫人,闯王!属下不辱遗命,终于得到了宝物的消息,苍天有眼啊!”

雷鹏见状,心中一阵冲动,忍不住说:“老伯,有件事学生一直瞒着你。”

“孩子,你瞒我什么?”

“这个……老伯,家父家母虽然从未对我说过玉符二字,但我知道,我雷家与我舅父家,都藏有一件至关重要的物事,究竟是不是你老寻找的玉符,学生不敢确定。”

“孩子,令尊令堂不对你提及,乃是唯恐泄漏天机,招来横祸。正如你所言,贼子大举而至,不会是空穴来风。以老夫推断,宝物十之八九在令堂手中。”

雷鹏道:“既然如此,请老伯与学生同去寻找家母,取来宝物完璧归赵,老伯意下如何?”

程化沉思良久,道:“不,孩子,你的遭遇,足以说明一场新的武林浩劫,已经再度掀起,贼人与各路豪杰,对玉符志在必得,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清廷,也不会坐视。以老夫之见,宝物还是藏在原处为妙。再者,为保令符无恙,老夫须得尽快出谷,做一番安排。明日,你我各自东西,你去寻找令堂,保护令符,千万莫使令符落入贼人之手,否则,祸患无穷!”

说着,从怀中取出碧玉护符与碧玉玦,郑重说道:“另有一事,你要牢记。”

“老伯请讲,学生洗耳恭听。”雷鹏恭敬地说。

程化道:“我曾说过,这种护符,世间仅有十枚,持符者皆是夫人万中选一的顶尖高手,皆为对夫人与闯王忠贞不渝的志士,每个人可以凭此符号令八百名武功高强的儿郎。然此护符须经龙凤玉符二符齐现,各衔一边,此符便会由碧转红,又由红色转为琥珀色之后,方能号令众儿郎。另外,为便于相认,凡遇重大事故,我令下儿郎,皆须将各自的玉玦佩在腰间。碧者佩碧,白者佩白,墨者佩墨。此为便于寻找同道的识别标志,等级森严,不可混淆。还有,无论碧、白、墨,大多互不相识,惟有对过切口,出示护符,确认无误之后方谈正事。若无事擅佩玉玦招摇过市,一经查明,立斩不饶!此乃夫人命我寻访令符之时,密告与我的顶级机密,请你牢记心间,切勿泄漏。”

雷鹏点头称是,钦佩地说:“夫人真是一位女中豪杰。”

“那是自然!否则,安能成为闯王的左膀右臂?”程化自豪地道:“老夫现将切口暗语传授与你,望你牢记莫忘。”

雷鹏洗耳恭听,却没想到,程化已将领袖八千儿郎反清的重任,寄托在他的身上了,只顾仔细倾听,将暗语切口牢牢记在心间了。

程化讲过切口,又道:“我将此护符与玉玦,转赠于你,日后寻到令符之后,若有甚急难之事,可用龙凤二符衔住护符,待护符变色之后,再持符前去寻找藏有三色玉玦的兄弟。核对无误之后,便可表明身份,持符者将会完全听命于你,虽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好厉害!一枚小小的护符,竟有如此强大的威力!”雷鹏矫舌不下。

“不错!这只是它的部分功能,其余功能,要等到八千儿郎齐聚之后,才能完全呈现。哦,小友请看!”

程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短诗:海纳百川,能容则大,披发左衽,无顺不复,精卫填海,矢志不渝,驱虏兴汉,英魂垂史。

“这是何意?”雷鹏讶然问道。

程化道:“这首短诗中,藏有‘大顺精魂’四字,夫人曾言,倘若令符难觅,事态严重,亟待召集令下儿郎,可佩上碧玉玦前往各处寻找令下儿郎。众儿郎见之,虽不敢主动与你相认,但也会佩上各自的玉玦,来到你身边。你看到腰间佩有玉玦者,只需对其低语‘接夫人令喻’,此人若是令下儿郎,便会随你到无人之处,此时,你讲出第一、第三句短诗,他便会讲出第二、第四句。而后听命于你。此乃夫人为防不测,特定于非常时期使用的联络方法。十名持有碧玉护符的兄弟之中,唯有老夫一人知道,望你万万不可轻泄。”

“请老伯放心,学生记住了。哦,请问老伯,碧、白、墨三家儿郎,能否自行相互联络?”

“不能!谁若自行其是,对过切口之后,不能出示碧玉护符,会立招杀身之祸。”

“好厉害!”雷鹏倒吸了一口冷气。

“孩子,适才所言,你都记住了吗?”

“学生记住了。”

雷鹏的记忆力极强,将程化适才的嘱咐,牢记心间,终身不忘。

“如此,老夫便放心了!”程化欣慰地道:“你我相聚一场,老夫身无长物,先师曾留下百余颗参王追命丹,尚余数十颗,老夫转赠与你。此丹与少林大还丹有同工异曲之妙,凡重伤之人,只要心脉未断,精血未枯,服之立有奇效。另外,老夫再送你几副人皮面具,以为不时之需。”

雷鹏称谢接过药囊与面具,藏于怀中。忽然想起媚娘所言,忙将此事讲与程化。说罢问道:“老伯,石媚娘所言夫人,大概是指夫人了,所谓主人,莫非是指持令之人?”

“正是!”程化神情惨淡,道:“众儿郎含辛茹苦,沦落江湖数十载,历经艰险,千辛万苦。那位姓石的兄弟,为势所迫,背井离乡,又为护令献出了性命,临终之际,别无所求,只言己过……唉!小友,老夫以为,这位石兄弟有功无罪,他是我令下忠魂啊!往后,除非欺师灭祖,出卖同伴,认贼作父等十恶不赦之罪,众儿郎所犯一般过失,就不必追究了。”

雷鹏道:“老伯所言极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干前辈,能活到今日,已经十分不易,还追究什么?”

他只顾顺着程化的话题抒发己见,全然没有意识到,程化已将他视为令主,以下属身份,向他提出了请求。

*****

冬去春来,又值盛夏。

六盘山中,千山万壑,古木参天,杂花争艳,蜂飞蝶舞,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奇峰之上,古林之中,一道身影顺着小道星泄丸射,直落峰下。

他,正是再世为人的雷家少爷雷鹏。

此时的他,不再是动辄遭人欺辱追杀,任人宰割的凡夫俗子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已经不再是鱼肉,他已经学会了杀人!人要杀他,他也要杀人!要百倍千倍地杀!强权世界,只有杀,才能以杀止杀,才能使善良百姓得到暂时的太平;只有杀,才能使嗜杀者知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的道理。

程化是一位一流高手,雷鹏此时的功夫,虽然尚欠火候,但普通的二三流角色,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此刻,他正赶往六盘山鹤鸣谷探望舅父云展鸿以及失散的母亲,告知父亲与范伯伯被害的消息。顺便,也想找找那些贼人的晦气,试试初学的功夫。

说巧真巧,一只脚刚刚踏上谷道,便见五骑飞驰而来,虽然没有蒙面,但服色依旧:一白,二蓝、二黑,腰间都佩了杀人的刀。

西凉道上,惟有龙虎门才会如此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股无名之火蓦然直蹿顶门,胸中杀机怒涌,虎目中射出骇人的冷电厉芒,咬牙切齿,大步朝前闯。扯开大嗓门放声高歌:

鹏程万里兮雷霆疾!吾欲躬耕兮恶猘欺,欲雪血仇兮鬼神泣!鬼神泣,宝剑吟,横扫群魔世无敌……

“咦!”五骑勒马站住,惊疑地注视着似癫似狂,放声高歌,大步直闯过来的少年。

“呔!什么人?鬼叫什么!滚到一边去!”白衣骑士怒叫,大嗓门像打雷。

“大路朝天,各走一端!哈哈哈……”雷鹏置若罔闻往前闯,走到数步之外,蓦地暗运内力,放声狂笑。

群马受惊,人立而起,一位黑衣仁兄猝不及防,栽下马来。坏了,捅马蜂窝了。

这几位爷平日骄横无忌,目中无人,将这偌大的六盘山视为自家的后花园,哪里容得别人在此撒野?登时无名火法怒发冲冠。

“小王八蛋,活腻了!”一名蓝衣人飞身下马,大步往前走,走到雷鹏面前,大意地一把抓出,目中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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