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上班,老姜就找黄丹青谈话,说省联社为更好地服务“三农”,给广大农民群众提供安全快捷、高效满意的金融服务,决定对全省农村信用社业务数据进行大集中,在两年内实现全省系统通存通兑,并开通银行卡业务,让农民走到哪里都可以取到钱。县联社非常重视这项工作,要从基层信用社抽调一批业务骨干去参加省联社组织的集中培训,时间是三个月,并且给了花果湾信用社一个培训名额。
“电子化建设步伐缓慢一直是制约咱农村信用社业务发展的瓶颈,也是我们农村信用社与其他银行市场竞争的劣势,有许多客户就是因为信用社网络服务跟不上,有钱不往信用社存,既让我们丢失了存款,又让我们减少了中间业务收入,而且在社会形象上也受到很大影响,这项工作早应该开展了。”老姜感叹着说。“咱社就你和邢晓红符合去培训的条件,但我认为你比较合适,决定向县联社推荐你,你好好合计合计,机会难得,培训完了县联社要择优留用,说不定就不用回这偏僻的穷乡村社了。”
黄丹青说:“让我想想吧。”
老姜说:“要赶紧,联社催着要上报哩!”
老姜点上支烟,吸了一口,长长地吞进肚子里,又吐出来,烟升腾到了窑顶散开。在黄丹青要离开的时候,老姜突然问:“丹青,你跟晓红的关系确定了没有?你俩既然谈得来,就别拖了,可别把婚姻不当回事儿。”
黄丹青缓缓地把头垂向胸前,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姜。这时,叶子来老姜的办公室找老姜在一份报表上签字,正好听到了老姜的问话,她白皙的脸马上布满了红晕。叶子对黄丹青说:“你快去吧,有顾客要取钱。”黄丹青借机离开了老姜的办公室。
老姜见到叶子,心里很不好受。昨天,老姜接到县联社通知,说信用社近日要实行人事制度考试。按照上级规定,只有工作三年以上的临时工,才有资格参加考试,考试合格后方可签订录用合同,像叶子这样不到三年的临时工根本没有转正的希望,而且还有被清退的可能。这对叶子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当老姜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叶子时,叶子咬着下唇没吱声,眼里闪烁着失望和无奈的光芒。叶子背转身,仰脸止住夺眶欲出的泪水,随即转回身,对老姜不好意思笑笑说:“没什么大不了,我当不成临时工就当一名勤杂工,只要能在信用社工作就心满意足了。”
老姜听了,眼睛有些湿润了。
老姜抽了几口烟,满是沟壑的脸上突然涌出了讪讪的神态:“刚才,我的同学方中圆又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劝你去给他当秘书,被我拒绝了。我可不想让你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叶子没说什么,让老姜在报表上签了字就出去了,老姜望着叶子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个培训的名额,黄丹青还是让给了邢晓红,黄丹青希望邢晓红能换一个环境,淡忘过去的一切,有一个重新的开始。在一个雪花飘零的早上,邢晓红流着泪和大家一一握手道别。大家依依不舍地把邢晓红送出信用社大门,邢晓红把黄丹青叫到一边,低声说:“叶子是个好姑娘,希望你不要错过,要好好爱她!”随后,邢晓红又和叶子紧紧拥抱在一起,贴着叶子的耳朵说了一句:“祝你们幸福快乐!”就泣不成声了。叶子刚刚抹去的泪水又喷涌而出,她很伤感地说:“谢谢姐,我恐怕在信用社待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你放心,你离不开花果湾,花果湾也离不开你,果树没有叶子怎么成长呢?但愿你这片叶子给花果湾增添无限绿色。”邢晓红含泪笑着说。
公交车来了,邢晓红上了车,从车窗里探出身子,随着渐渐远去的公交车久久地向大家挥着手,向花果湾信用社挥着手。
进入12月份,旺季工作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叶子和黄丹青忙内勤,老姜带病和刘冠华跑外勤,一天到晚,四个人忙得没坐下的时间,叶子和黄丹青常常是吃不上饭,泡方便面充饥。
县联社一时给花果湾信用社调不进新职工,这样一来,花果湾信用社人手就更紧张了。老姜给联社说了说,最后领导为难地说省联社规定不让聘用临时工了,让老姜自己想想办法。一连好几天,老姜没有找到合适人选,叶子就对老姜说,不如让她父亲来帮几天忙吧。
老姜主任苦笑着说:“你父亲腿脚不好,还不知人家愿不愿意来。”叶子说:“我去试试,说不定他会来。我一回家他就念叨你,早就想来看你。”
老姜说:“那你就去试试吧。”
叶子没有想到父亲会答应得那样痛快,虽然这几乎在叶子的预料之中,但她心里还是热热的,竟有点感激父亲的意思了。
第二天,叶子的父亲坐着公交车来到了花果湾信用社,老姜高兴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老姜想让叶子的父亲和黄丹青在一起,可叶子的父亲却坚持要住在金库值班室里,老姜不好意思地说:“花果湾信用社效益不好,没有多余的宿舍,叫你受苦了。”叶子的父亲无所谓地说:“没什么,没什么。”黄丹青一边帮着叶子的父亲拾掇床,一边说:“这下好了,叶子不用成天惦记您的腿疼病了!”叶子的父亲笑着说:“我也不用成天惦记闺女了,这得感谢老姜。”
老姜忙说:“我感谢你才对哩!你腿脚不利索还肯来帮忙。”
叶子的父亲说:“咱俩在这点上一样犯贱,在信用社比家里还自在,一说做信用社的活计连命都不要,哪在乎这小病小痛的。”
当天晚上,叶子下厨给父亲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黄丹青从小饭馆拎回了一瓶“汾阳王”和几个炒菜。叶子的父亲由老姜和黄丹青陪着喝到了很晚。
叶子的父亲白天在柜台上帮着办理业务,晚上守库,帮叶子记账装订单据。叶子的父亲是把业务好手,把信用社的各项工作都做得干净利落,很快与大家打成了一片。
小雪过后,老姜感到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但他还是拄着棍子坚持到那些拖欠着果树贷款的贷户家中走了一遭,每到一户,老姜就大口大口地喘气,虚弱地坐下,但他还是强打精神用无力的话语苦口婆心地做着贷户的思想工作,劝他们不要有赖账的思想,“信用社的贷款是总得还的,人活着是要讲信誉的,以后有了不良信用记录就再也贷不下款,得不到信用社的支持。我们村因为果树贷款一直评不上信用村,你们觉得脸上光彩吗?乡亲们,我们可以把债务留给子孙,但不能把不守诚信的帽子甩给子孙后代,让子孙后代戳我们的脊梁骨啊!再说我老姜和大家相处了这么多年,我老姜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清楚,我在信用社清清白白、勤勤恳恳了一辈子,你们总不能让我对不起信用社,心怀内疚离开信用社吧!”
那些贷户被老姜说得低头无语,面露愧色。
在最后一个贷户家中,老姜由于太劳累,晕倒在地上,被那个贷户背回了家。
老姜终于倒在了病床上。联社刘主任知道后,专门派车到花果湾接老姜要送他到省城医院检查治疗,可老姜说什么也不去。叶子、黄丹青常瞅机会去看老姜,并安慰他安心养病,信用社工作有他们顶着,肯定圆满完成联社下达的各项指标,做好年终决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