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走后，信用社人手就有些紧张了，而且又赶上旺季，老姜考虑到刘冠华干过几年会计，原先让刘冠华接任会计，可刘冠华坚决不回内勤，说：“老赵尽给信用社添麻烦，迟不内退早不内退，偏偏在旺季工作忙的时候一拍屁股走了。”说得老姜心里直冒火，黄丹青提出由他接任，老姜不同意，因为黄丹青是出纳，旺季现金收付量大，根本忙不过来。年终决算又眼看要到，年终决算关系到信用社的脸面。叶子下乡回来，看着营业室吵吵闹闹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知道后，就说由她接任吧，她在清平信用社干的就是信贷会计，而且和主管会计做过年终决算，抽时间或利用晚上多加加班就行了。老姜没作答，就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老姜回到办公室不久，他的老伴就端着个保温桶到信用社来给老姜送饭，碰见叶子，说老姜昨天从赵年生那回到家里后胸脯疼得一夜没睡，早上起来连口水也没喝就到贷户家里要贷款去了。叶子这才记起老姜刚才说话时有气无力的表情。
老姜的老伴刚推门进去，叶子就听见她尖尖地喊了声：“娃他爸……”叶子忙跟进去，只见老姜正蜷缩在床上，两手用算盘框顶着自己的右胸脯，叶子和老姜的老伴将他扶起来坐下，老姜的嘴唇连血色都没了。黄丹青闻声也进了办公室，说，“老姜，你哪儿不舒服呀？”老姜用尽力气挤了下眼睛，说：“胸脯，我这胸脯……”话音未落，黄丹青就背过身子说：“快，我背你到卫生院。”叶子将老姜扶到黄丹青背上，几个人快步出了信用社。
输了两瓶液后，老姜的情形好了许多。卫生院的大夫说，“还是到大医院检查检查，怕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老姜说：“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病，我这胸脯疼好多年了，只是从没像今年这么疼过，这会儿，好多了。”
大夫还是主张老姜到大医院检查检查，乡下卫生院治个头疼感冒还行，有些大病不敢耽误。
老姜的老伴眼睛红红的说：“早就该检查检查了，他就是不去，总说信用社事忙。”
“老姜，要不您在家休息几天吧！信用社的事情有我们呢！”叶子和黄丹青都劝老姜。
老姜有气无力地说：“还是等过了年底吧！过了年底联社会安排我休息的。”
第二天一早，老姜又回信用社，上午接待了联社安全检查的人，下午让叶子陪他去一个贷户家里去送结息单。原来这位贷户通过老姜在信用社贷了1万块钱，这位贷户为了感谢老姜，三番五次要请老姜去吃饭，都被老姜婉言谢绝了。这位贷户又送老姜两条好烟要老姜留下，老姜坚决不收。这位贷户火了，他把烟往桌上一摔：“我这是敬你哩，敢是行贿巴结你哩，反正烟我说啥也不能拿回去，要扔也得你自个儿扔去。”贷户绷着脸走了。老姜怕伤了这位贷户的心，就悄悄把这两条烟托小卖部卖了，把卖的400多块钱替这位贷户结了贷款利息。
在那位贷户家里，老姜把结息单交给那位贷户说：“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可你不能让我犯错误啊。”那位贷户接过结息单，激动得满眼是泪。
从那位贷户家里出来，路过柳大旺家时。老姜对叶子说进去看看，叶子就跟了进去。
“哟，是老姜来了，快进屋！”柳大旺听到脚步声，疾步从屋里迎了出来。
进了屋，坐到炕上，老姜对柳大旺说：“山货贩得顺手吗？”
柳大旺满脸喜气地说：“还行，跑了几趟已经挣了1000多。老姜，您就省点心吧，我柳大旺肯定对得住您和叶子。”
“可我就是放心不下。”老姜说。
“瞧，您为我们庄户人操心操得头发全白了。我们真希望您退休好好养身子，可不知为什么我们又舍不得让您退休！”柳大旺说着也有些动情。
老姜，叶子，快吃碗羊汤，大旺昨天刚做好的。柳大旺老婆给老姜和叶子端来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哟，有钱的日子就是滋润，有羊汤喝了！”老姜和柳大旺打趣。
老姜端起碗，深喝了一口问柳大旺：“你媳妇的病现在怎说？”
“时好时坏，等挣了钱我想带她到大医院看看。”柳大旺回答。
“这就对了，这才像个男人样嘛！”老姜满意地点点头。
在回信用社的路上，老姜和叶子两人埋头走了一阵，当叶子问起老姜怎么没有儿女时，老姜重重地叹口气，没有回答。又走了一截路，老姜突然止住脚步慢腾腾地说：“叶子，我有件事想求你，不知你肯不肯答应。”叶子说：“啥事呀，只要我能办到的，我肯定答应。”但老姜嗫嚅半天后又说：“算了算了，没事没事！”
这时，对面山头上传来了放羊人的歌声：
亲圪蛋下河洗衣裳，
双疙顶（膝盖）跪在石头上呀，小亲格呆……
老姜马上接口唱了起来：
小手手红来小手手白，
搓一搓衣裳把小辫甩呀，
小亲格呆。
山头上的放羊人又唱到：
小亲亲呀小爱爱，
把你那好脸扭过来呀，
小亲格呆。
老姜继续接唱：
你说扭过就扭过，
好脸要配好小伙呀，
小亲格呆……
叶子头一回感受到老姜生命内竟还有如此深蕴的底气，还有如此奔放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