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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从昌宁镇到白彪岭,一路西行,两边景致层出不穷,有古代人工修筑的神龛、小庙,也有自然形成的原生态风貌。霍斌武对这些景致比他父亲霍把式还清楚得多。如果他愿意念叨,他念叨起来也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的。什么北齐长城、小佛湾、大佛湾、狐仙洞、隐山仙王洞、摩崖石窟、东西马道、二郎神箭眼、石台雕窝、屯兵寨等等,还有许多与这些相关的、美丽生动的传说……

桃花峡大佛湾东侧有刀劈崖,刀劈崖正对着从强盗沟出来下到峡里的山路口,路口遮掩在荆棘丛中。路口稍往上些有一方天然山石平面。相传,宋代名将杨六郎曾在此处点将布兵,所以叫点将台。点将台被四周的灌木丛包围着,外边的人看不见,在台上的人却能透过灌木的间隙,把东西峡谷两边看得清楚,颇似强盗沟的强盗设暗哨的地方。霍斌武惦念着月圆,从他姐那里捕捉到月圆每星期六都要回家一次的信息后,他就像一个忠于职守的哨兵似的,掐算着时间悄悄来到点将台等待月圆回家。偷偷地瞅着月圆走过来,又悄悄地瞅着月圆走过去,能够这样用真心真意的目光护送着月圆回家,他觉得很幸福,也很满足。倘是这个星期六没见到月圆,那接下来的几天,他就会心烦意乱,直到下一次再见到月圆。

可是,有一个星期六,事情发生了让斌武始料不及的变化。

那天下午,天阴着,好像要下雨,斌武把牛羊赶进窑洞。然后,一个人躲在灌木丛包围着的点将台上,不时探头瞅一眼月圆回来的路。没有看到月圆,却看到了斜对面的滴水崖。

滴水崖是一块比两间窑洞还要大的石头,里边空洞,外边低垂,像是出水房檐。斌武所以为月圆担心,是因为他听相里彦章讲过,早年,汾阳城里有个戏班子,要到上白彪岭唱戏,走到滴水崖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戏班子的戏子们和驮戏箱的牲畜就近躲进了滴水崖避雨。雨越下越大,天也愈来愈黑了下来,大家十分担心山洪暴发,被水冲走,纷纷央求班主拿主意、想办法,尽快脱离这个险恶地带。其实,班主更是心急如焚,只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他知道这桃花峡上边是有一座龙天庙的,龙天龙母常常显灵救赎众生。这便随口许愿:“天灵灵、地灵灵,龙天龙母快显灵,保佑我们出险境,明年龙天庙里唱戏还愿感谢您!”可能是龙天龙母显灵了,风声渐小,雨也停了。戏班子安然无恙走出滴水崖,赶到上白彪岭唱戏去了。翌年夏,这个戏班子再次经过桃花峡,班主却把去年许愿的事情淡忘了,走过滴水崖没多远,晴空一声霹雳,狂风大作,倾盆大雨夹杂着冰雹当头袭来,戏班子猝不及防,慌忙折返回到滴水崖下避雨。戏班子的戏子们开始怨天怨地,说去年在这里就挨了雨淋,今年怎么又赶上了?老天爷和咱过不去呀!但是,无论人们说些什么,风声雨声却愈来愈大愈急。这时候,那个唱黑脸的,经常扮演包公包文拯的汉子大声质问班主:“人要有个信誉,去年在这里你给龙天龙母许愿唱戏,今年为甚不去还愿?这是遭到报应了呀!”

班主正窝火生气,被那汉子忽然揭开老底,窝在肚子里的火气便找到了突破,他手指那汉子道:“谁的裤裆烂了掉出个你来?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这刮风下雨的,怎去还愿?你本事大,你去还!”

汉子被将了一军,他愤愤不平地说:“下雨怎么了,下刀子也不能背信弃义,我带大家去还愿!”汉子这样说着,要拉戏子们去还愿,其他戏子们却一个个无动于衷,情急之下,汉子又说:“你们不去,我去!”说着,一头闯入风雨中,向龙天庙方向跑去。汉子跑到点将台附近的时候,忽听身后天崩地裂一声巨响,扭头看,滴水崖崖体竟然塌方了,一个戏班子的人,除了自己,全部被压在了石头下,不幸遇难。后来,人们走过滴水崖的时候,常常能听见石头底下有敲锣打鼓唱戏的声音。特别是在这刮风下雨的时候,那声音如诉如泣,一如戏子们的冤魂在哭喊;也有人说,那是戏子们在向龙天庙的龙天龙母还愿呢。伴随着滴水崖下有冤魂野鬼的传说,龙天庙“灵验”的名声也愈来愈响,直到后来被上白彪岭的钱福顺带人几乎彻底砸毁,才渐渐淡出人们的思绪。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闪电过后,雷声轰隆隆响了起来,风就裹袭着暴雨劈头盖脸而来。斌武身子壮,不怕风刮雨淋的,他仍然固执地等待着、守望着。人们在这样的天气,走过滴水崖的时候都难免胆怯害怕,那是因为他们知道那个传说,知道滴水崖下埋藏着戏子们的冤魂。月圆知道那个传说吗?月圆会害怕吗?这雨可是很凉很凉的,别把月圆单薄的身子淋坏了啊!偏偏就在这时候,斌武远远地看见月圆披着一块艳丽的塑料布从峡那边匆匆地走来,斌武的心就一阵紧、一阵揪的。斌武目不转睛,透过雨雾,把关切、紧张、担心的目光紧紧地盯在月圆身上。

月圆急匆匆走着走着,走到滴水崖附近的时候,忽然一捂腹部蹲在那里,一副好难受好难受的模样。雨点子很急,那块艳丽的塑料布在风中一舞便随风飘走,月圆紧追两步,没有追上,两手再次捂住肚子蹲下,忽而她惊恐地四处一望,像一片被风蹂躏的树叶似的,钻进了滴水崖下边。

斌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斌武知道那个传说,他更知道在这暴风骤雨的日子里滴水崖的凶险,所以在看见月圆躲进滴水崖的那一刻,再也顾不得多想什么,跃起身朝滴水崖跑去,朝月圆跑去。

斌武跑进滴水崖:“月圆、月圆,快出来,不敢躲在这里!”

由于害怕和紧张,月圆一时没有看清闯进来的人是谁,也不敢作声儿,只是靠着崖壁哆嗦着。

斌武四处扫视着寻找月圆,看到月圆缩在那里哆嗦,赶忙跑过去,气喘吁吁的:“月圆,快走,不能躲在这里!”他说着,一把拉起月圆就往外走。

月圆看清了进来的是斌武,月圆任斌武拉着跑出滴水崖。

斌武说:“打雷下雨天,不敢进这里的,你怎躲在这里!”

月圆没有说话,她不知是害怕还是被雨水淋坏了身子,脸色煞白、嘴唇青紫。忽而两手一捂肚子,又要蹲下。

斌武拉起月圆:“月、月圆,怎啦?”

月圆眼里噙着泪花儿:“肚里痛、好痛!”

说话间,天空一声炸雷,惊得月圆尖叫一声,扑到斌武身上浑身颤动。

斌武看见月圆的手上有红色的东西,低呼:“血、血、怎么会有血,碰破哪里了?”

月圆的泪珠儿活嗖嗖滚落下来:“我怕、我好怕……”

“不用怕,我背你回,快快离开这里……”斌武说着,一拉月圆的手,月圆已身不由己地伏在了他的背上。

斌武看着文弱,身上却有力气。

斌武背着月圆,放开步子朝上白彪岭跑去……

到了上白彪岭村口,月圆在斌武背上扭了扭身子,轻声说:“我肚子不疼了,你放下我吧,不用让人瞅见。”

斌武听话地停住脚步,半蹲了身子,让月圆下来。然后转过身,说:“那、那你慢慢往回走,操心滑倒……”

月圆感激地点点头,说:“雨还下,要不,去你姐家先避避?”

斌武说:“我还要操心我的牛羊咧,你快回吧。过几天,你把你那学校的课本借我看看,行不?”

月圆点点头,斌武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

月圆道:“那、那你也回吧、你先走……”

斌武飞快地看看月圆清澈的眼睛,赶忙低了头,嗫嚅道:“以、以后,我、我每星期六都等你、接你……”

月圆的眼睛里忽地涌出了泪花,她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斌武看见月圆点头了,心里好高兴,留给月圆一个由衷的笑意,然后转身朝来的方向跑去。

“哎,回去把衣服烤干,别凉了身子……”月圆说。

斌武回头一笑:“不用,我猪皮狗骨头……”撒腿往回跑。

月圆看到斌武的背上竟然有一片被雨水浸过的红,月圆低声惊叫:“血、血……”

这时候,月圆的肚子已不是很痛。

月圆跑回家,见了她妈郝茹花就哭哭泣泣的。

她妈郝茹花却笑嘻嘻地说:“喔唷,真是个蠢孥子!这有个甚怕的,不用哭,要高兴咧,这是我孥子成人了。”

“人家肚里疼,还流了这么多血,怎高兴咧嘛,还不让哭。”

“这是女人的经血咧,以后每个月都会有一次的,你肚子痛,那是痛经,女人都这样。”

听妈妈郝茹花这样说,月圆宽心了不少,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想心事。

郝茹花笑嘻嘻地冲了一碗红糖水,伸出手指点了点月圆的头:“还等甚咧,把这碗红糖水喝了,快去洗洗,别让你大瞅见。”

“瞅见就怎啦?”月圆问。

“这孥子怎甚也不知道,让男人瞅见,男人就要走背运咧!”

“那、那要是沾在了男人身上咧?”

“怎这来话多!男人要是沾上这不吉利的恶心东西,那就要倒大霉的。”

月圆忽而想起来,村里的婆娘们要是想让谁家秽气、走背运,就把使用过的卫生纸偷偷扔进谁家院子里的恶行来,同时也想到了斌武背上的那一片红,不由得慌叫起来:“哎呀、哎呀……”

“怎咧,又疼?”郝茹花问。

月圆摇摇头,忽问:“那要是真沾在男人身上了,可怎?”

“谁身上沾啦?”郝茹花警觉地问。

“没有、没有……”月圆说,“人家不知道就问问嘛。”

她妈郝茹花责怪着把她往另一个窑洞推,要她去清洁身子,换洗衣服,边说:“想不要他倒霉,就得让他破身。”

“破身又是个甚?”

“就是、就是男人女人睡觉。不用问了,快去洗!”

睡觉?睡觉就睡觉,睡觉还不容易。

月圆天真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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