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SOW内规定我方参加的工作范围,采取我们坚持,孙总出面友好让步,最后定为5个方面的工作,把进气道、外形设计、气动布局、座舱布局及火控去掉,增加一个其他需要的,作为格鲁门的口头承诺。
条款共留了6条。这里有两个目的,除我们可实际参与格鲁门更多的研究工作外,也将向巴方表示在可行性研究中我们不仅只供给资料,而且我们的工作量也不小,因此在可行性研究中,我们须收取合理的费用,以否定格鲁门在过去对巴方谈的话;中方没有什么事要做。
在SOW中,我们还争得了全面参与论证、评审、派联络组长驻美国的权利,这里的所谓论证包括了技术方案论证、进度安排论证和研制费用及单价的估计。
关于TAA的内容,经过谈判,格鲁门最后同意我们的修改意见主要有:
①法律性条款,应两国对等,包括TAA也须经中国政府批准。
②有费用问题,但是由巴方来定付款方式。
③双方资料交换,并不意味着专利转让,而是各自保有所有权。
④双方工作以英文为准,取消要我方同时送一份中文稿给美方的条款。
⑤此TAA要与中巴双方达成理解备忘录生效之时同时生效。
这第⑤点,是为了把巴方拉入中、美双方的TAA之中,我们需要巴方正式落实“佩刀”Ⅱ可行性研究以最后决定由格鲁门做,并且答应由巴方向我方支付研究费用,此外,美方还答应TAA中引用的美国法律条款,其原始出处———美国联邦法律有关章节立即传真一份给我们。
中航技和格鲁门公司间的TAA,由我和陈金琰草签后,正式文本由李泽蕃和贝林二人于1987年1月23日在北京签字。
1月15日又是巴方代表团来北京的日子,我代表中航技去首都机场按贵宾规格接来了巴国防部生产部麦索德少将、巴空军萨里姆上校和卡姆拉基地的夏以勃中校一行。麦索德是穆斯塔法的助手,这次被授权来谈合作。夏以勃是空军中校,但卡姆拉基地是属国防部生产部系统的,不属空军领导。
16日上午孙肇卿总裁与我们一起出面会见巴方代表团,除巴国内来3人外,其驻华空军武官拉扎上校、技术武官伊家兹上校也参加了。
会见开始。麦索德少将首先表示此行的目的,是要与中方建立起一个军用飞机紧密合作的关系来。他说巴政府对“佩刀”Ⅱ项目一直很重视,上次国务秘书穆斯塔法访华回去以后,即向政府做了汇报,这些后来在给莫文祥部长的信函中都反映了。
孙总接着表示说,我们政府也很重视“佩刀”Ⅱ项目,许多事情我们向部长汇报,部长向政府汇报了。这次格鲁门来首次谈了技术上如何合作,现在已经谈了4天,他们谈的技术方案只是初步设想,时间不够,且他们对歼7M不很了解,我们屠先生和他的工程师,向格鲁门提出了5个方面的问题,佩莱哈克先生已表示回去以后将对此认真予以考虑。
另外还讨论了中美之间在技术工作上是个什么样的关系,焦点是中方能否接触机头的技术,得到一些机头的数据。我们认为中方必须了解机头的情况,才能在工作中保证飞机是好的。经过双方讨论,一并归纳出9项内容,都要双方在一起紧密合作,否则飞机就设计不好。佩莱哈克同意这9方面必须要合作好,但其中4项他认为写在纸上有困难,美国政府不会批准,因此最后决定用一条“其他需要的”来代替,中方做了让步。佩莱哈克先生一再说,孙先生,只要政府一批准开始干,我们有些数据是可以给你们的,你要相信我们,这些不必写在文字上。
现在你们来了,我们双方之间要讨论的问题是:
①巴方是否已最后决定由格鲁门一家做可行性研究?因波音公司1月19日要到巴基斯坦去,我对此还不清楚。我们与格鲁门之间的TAA,下午给你们看,你们说可签,我们就签。
②我们与巴方的关系怎么办好?格鲁门说我们技术上与他们合作,经济上则与巴发生关系,我们与格鲁门间没有经济关系。而我们理解格鲁门是总承包商,我们是子承包商,在技术上和经济上,我们都与格鲁门发生关系,这是国际上的惯用办法。但格鲁门说要分开处理,我们感到很难。因为巴方不知道技术上的难处,我们与格鲁门讨论后,还要与巴方讨论,太复杂了。
萨里姆插话问,这是指的可行性研究阶段,还是原型机阶段?孙回答说,是可行性研究阶段。这阶段中方也有很多工作要做,要花钱,还有出差费用。至于原型机阶段,中方工作更多了。
萨里姆说,在可行性研究阶段,成飞没有很多实际工作。
孙说,这方面成飞下午将向你们介绍。孙接着说,我想巴方这次来,要解决3个问题:①我们和格鲁门之间的TAA内容是否合适,是否可以和格鲁门签字?②整个项目中,我们和巴方的关系要讨论定下来;③在技术上,我们已对格鲁门的初步方案提出5个方面的意见,你们看如何。另外,你们还应到成飞公司去看一看。
麦索德少将听完,诚恳地说,非常感谢孙先生详细介绍了与格鲁门的谈判情况,我非常欣赏孙先生说的主要往前看,也感谢你们说,由哪家做可行性研究由巴方决定。我想,总的原则大家是了解的,原来是想由格鲁门、波音两家来做,但空军要一家做,原因孙先生知道。现在波音将于19日去巴介绍,可能有些新的内容,所以哪家做可行性研究,尚未最后决定。
关于你们与格鲁门之间的关系,有些在书面上不能写,但必须有其他的保证。我们的经验是,一旦轮子转起来,问题就会发生,故即便不写在文字上,也得有其他保证。
孙解释说,我们本来希望他们董事长给我们写封信,佩莱哈克说,全世界无保密的可能,我们为此谈到死胡同里去了,最后只好让步。
麦索德接着说,下午听了你们的详细介绍后,再研究。这“佩刀”Ⅱ项目很重要,如果以后发生了问题,不好办。
孙建议说,下午介绍以后,你们明天再和格鲁门谈谈。
麦索德友好地说,我认为不管格鲁门如何,中、巴关系是高于一切的,我们非常尊重中航技的让步。
孙澄清说,因你们心里想的是格鲁门一家做,我们因此对格鲁门让步。
孙接着说,格鲁门一开始有误解,以为中航技要争生产份额,这次来,我们说清了,我们完全听巴方的,巴方要生产什么,就生产什么,如生产机头或更多一些的,我们尊重巴方需要。
麦索德说,谢谢你,很高兴知道你们的意见,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在卡姆拉,没有你们的支持,是不行的,发展K-8飞机,也是在你们的支持下。
孙诚恳地说,我们总的方针,是支持巴方发展航空工业,巴方要干什么,要我们帮助什么,我们都全力支持。
最后孙说,下午再详细向你们介绍,晚上请你们吃饭,以后有机会见见我们莫部长。
麦索德说,也得认识一下莫部长。
下午孙总不参加了。由我向麦索德少将一行介绍我们与格鲁门谈TAA及SOW的情况,再由陈金琰介绍我们对格鲁门初步方案的5个方面意见,李泽蕃同志又补充说了过去一年来格鲁门的不正常关系和美方对我们的限制。李说,我们了解,因为发动机及航电,美方只向巴出口,所以飞机不能在中国装配,另外,巴方打算生产机头,所以我们也不打算生产机头,但是一些技术问题是连在一起的。现在格鲁门说的限制越来越多,这里混杂有美国政府的限制,也有格鲁门公司自己的限制,这样工作就不易做好了。我们绝没有想通过“佩刀”Ⅱ项目来向美国要到高技术,我们只是为了把工作做好。从技术上、在口头上,我们说格鲁门都同意,但一到文字上,格鲁门就强调限制了。明天在和格鲁门谈时,是否进一步澄清一下。
麦索德仔细地听了全部介绍以后说,感谢你们介绍得很好,有了你们这几天谈的基础,我们与格鲁门再谈,就好办一些。“佩刀”Ⅱ项目没有我们三方面很好的合作,是进行不下去的,而且好的合作关系要长期保持下去,不要在今后的工作中有一些问题,就不合作了。
关于三方的关系形式,麦索德说,巴、美间有TAA还有合同。在可行性研究阶段,中、美之间只要有TAA,中、巴之间有个理解备忘录即可,到了第二、第三阶段,则都必须有合同才行。
我们表示,这一切都听巴方的,因为巴方是项目总管。麦索德最后表示感谢说,首先是我们两国的友谊,我们的合作也都是为了促进这种友谊。
晚上,孙总出面宴请,我们陪同,边吃边谈。麦索德在席间透露说,在格鲁门和波音两家公司中,巴政府的确未定最后由哪家合作;又说必须中止与F-16对比的提法,避免不必要的节外生枝。另外,他又说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在“佩刀”Ⅱ之前,巴政府拟先买一批歼7M,国防部认为可以定了,空军则尚未定。孙说,是否先少买一些?麦索德说,要买就买55架。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第二天上午,巴方与格鲁门谈。
下午,我们先与巴方谈,巴方交给我们一份理解备忘录的稿子。之后,又请格鲁门的贝林、罗默、王承栋来三方一起谈。这里主要涉及我们与格鲁门的TAA现在签不签的问题,我们认为因巴方对哪家公司合作尚未定,我们与格鲁门不能先签,格鲁门则认为他手上拿不到我们签的TAA,不好赴巴签巴、美合同。巴方从中调解说,TAA是从属于巴美合同的,合同不生效,TAA也是无效的,故中方可先签。第二个问题是这阶段的中方费用,究竟是美方付还是巴方付,这问题不明确,中方也不能签TAA。这又涉及巴方了,麦索德推辞说,钱的问题,巴方管财务的人没有来,我在此不能定。于是三方一场混战,最后还是定不了。
第三天,1月18日,我为主谈,与巴方谈中、巴之间的理解备忘录(MOU)的修改意见。我要求在MOU里写入SOW,表示中方在可行性研究阶段有那么多工作要做,因此向巴方要钱是合理的,巴方坚决不同意在MOU里附上SOW。当然这实际关系不大,关键是谁向我方付钱,明确即可。下午孙总又出面,我们向巴方要50万美元,麦索德要中方向格鲁门要,要他从巴拟付他的150万美元中扣出来给我们,这当然被顶住了,老美已吃到嘴里的肉,岂能挖得出来?
19日,完成了我与格鲁门的TAA最后修改稿以及与巴的MOU稿,只留下一个谁应付我方钱的问题。孙建议在麦索德少将一行20—22日赴成飞参观完后返京时再研究,时间上缓冲一下,大家也就同意了。
我与中航技王大伟同志研究了向巴出口55架歼7M型飞机有关问题之后,就与陈金琰一起陪同麦索德少将一行返厂参观。临行前,我和陈一起正式草签了与格鲁门的TAA稿,代表厂里向中航技正式表态。
21日麦索德少将一行3人进厂参观。在来成都的飞机上,我们已听到巴方悄悄在议论这次去看看,50万美元值不值得。因此进厂后,我们尽可能地让他们看我们已做的工作,包括两侧进气全机1∶1的金属样机,有关方案的图纸资料、吹风模型,以及两侧进气道的1∶1木质模型等。在参观中,我们告诉他们“佩刀”Ⅱ飞机的改动工作量是很大的,但我们成飞有能力自己改飞机,如果美国人卡我们,我们可以向欧洲要发动机和航电。我们还告诉他们,为了搞“佩刀”Ⅱ,我们已经花了不少钱;与美国人合作搞可行性研究,必须双方的工程师在一起合作,仅靠互相给资料,是万万不行的。
参观完后,夏以勃中校说,在北京谈了7天,不如今天看了半天收获大。麦索德少将说,百闻不如一见,100张格鲁门的图片,不如到这里看一看成飞的实物。
这些话分量都不轻,我们感到50万美元大有希望,下午送巴方离厂后,我立即向孙总挂了长途电话,把巴方在厂参观及观后的反映告诉他。孙在电话里说,巴方安排22日返京后先到使馆去,估计是关于付我方费用的问题,他国内会有消息来。
23日上午,孙总给我打长途电话说,成飞这次给巴方做的工作,效果不错,巴方回京等了一天,今天上午已签了字,关于向我方付款50万美元的文字已保留下来未再修改,只是具体支付条款,他们要回去向国防部汇报,2月份再来定。他们要我们写出一个工作费用的预算,多少人多少工时,然后分四个阶段付款。当然由此看来,波音公司没戏了。
下午,李泽蕃又给我打电话说,这次幸亏有成飞的合作和帮助,总算谈成了。与格鲁门的TAA已正式签字,并同时向贝林交了一封孙总裁致格鲁门董事长的信,说明了由中方负责“佩刀”Ⅱ的风洞试验的责任并且建议在TAA经双方政府批准后,立即举行工作会议以便安排整个工作,李还要我立即提出一份5个月可行性研究的预算费用,要电传给巴方。
这一轮关键性的谈判,以最后达到了我们的目的而圆满结束。除了立即可到手50万美元(我们内部商定,45万美元直接给成飞)外,我中方有希望在这笔12亿美元的军机买卖中得到3亿~4亿美元的份额。
在向谢明、侯建武、杨宝树等有关领导汇报这一轮艰巨的谈判时,我谈了几点看法:
①一切事情要靠我们自己的努力,没有我们抓紧做歼7CP方案,提前做自己的工作,强壮自己的力量,要与国外合作是很难的,是谁也帮不上忙的。
②今后,与格鲁门合作,限制与反限制的斗争会很尖锐,我们成飞要守得住,攻得出。守得住即确保我们“佩刀”Ⅱ项目中的已有的分工和份额;攻得出,即尽量扩大拿得到的技术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