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7124800000018

第18章 调兵马国舅纳税钱 演百戏优孟讽大王

翌日为旬休日,不必上朝,官员们可休沐,可处理私事,可迎客会友。自恢复小钱以后,街市上车水马龙,又逢旬休,更显热闹。一乘轩车疾驰而过,行人纷纷躲避,如遇瘟神。这时另一乘轩车从一个街口冲出来,轩车的主人看见那辆狂奔的轩车,立即追了上去,两车并行之后,那人跳了过去。狂奔的轩车上坐的是大夫屈巫,猛可里见跳上一个人,正要怒斥,一看竟是国舅樊羽。

樊羽上车后就破口大骂:“那个乡巴佬做得太绝了!”

原来一早樊羽正抱着美人酣睡,就被惊慌失措的仆人叫醒了:“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樊羽恼道:“天塌下来了吗?”

“老爷,朝廷市令前来催缴税款了!”

樊羽只得起身,趿着一双豹皮舄,不慌不忙地向大门走去:“是谁在此喧哗呀?”

一个大胆税吏上前禀道:“国舅大人,奉令尹大人之令,请大人务必缴齐所欠朝廷税款,另有罚金,共是五千三百镒金。”

“要是不交呢?”

“那……小人们也没办法,还是请大人去见见令尹大人去吧。”

“你一口一个令尹,他是老虎还是豹子?难道能把我吃了不成?你去告诉他,就说我没钱,命嘛,倒有一条!”说罢转身回寝间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个仆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寝间,锐声禀道:“老爷,老爷,令尹他亲自带人来,要查封老爷所有铺坊,还说要将老爷送交司败治罪!”

樊羽心下一惊,却强自镇静地说道:“我去会会他,看看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路上樊羽看到几处绸缎行、铜器铺已经被贴上了封条,到了自家的漆坊时,数十名兵丁手执画戟,气势汹汹地围在那里,孙叔敖则在栈车边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

樊羽气急败坏地奔了过去,道:“孙大人,你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啊,国舅,话不该如此说。大人漆坊无数,煮海为盐,采山铸铜,货殖四海,不可谓不富,缘何不肯缴纳税钱?”

“全楚国不肯纳税的多了,为何专拿我开刀?”

“天下谁人不知,国舅乃楚国首富。如果国舅能以国事为重,带个头,岂不会成为楚国的美谈?”

“你为何带着兵丁来?要处我樊羽五刑吗?”

“国舅言重了。不如此,怎能见到国舅大人?”

樊羽气得就地转了几个圈,咬牙切齿地说道:“算你狠!居然连兵马都调来了。你等着!”说完他跳上轩车,策马直奔王宫而去。

到了茅门,樊羽跳下车来,就要往里闯。门阍赶紧用画戟拦住他。

“混蛋!也不睁开狗眼看看我是谁!”

“国舅大人,小人自然知道是你。怎奈令尹有令,无论王亲国戚,没有印玺,一律不准入宫!小人哪敢放行?”

樊羽惊奇地睁大了眼眼,继而愤愤地呵斥道:“他有令,难道还敢令到我的头上吗?我有紧要事情要拜见娘娘,快放我进去,不然娘娘怪罪下来,你们吃得消吗?”

那伍长闻讯赶来,道:“国舅大人,令在必信,法在必行,此乃令尹之教也。如果小人们擅自放国舅进宫,小人们就有罪了!恳请国舅爷原宥小人们一二吧。”

门阍不肯放行,樊羽心里也一直在打鼓,就算见到了姐姐,该怎么说呢?她总是耳提面命:“法之行,自贵戚始。你既为贵戚,当自爱自律。如若你恣肆妄为,我这做姐姐的定会用戮不违亲戚,行赏不遗仇雠。你记好了!”

冷静下来的樊羽怏怏地掉转了车头,这一刻,他才感到“国舅”这牌子不大好使了。

一出横向街口,樊羽就看见一乘华丽的轩车呼啸而过,知道是屈巫的车子,便追了上去,这才有刚才那一幕。

看到国舅气急败坏的样子,屈巫道:“你这是怎么了?”

“那个乡巴佬居然带着兵马逼我缴纳赋税,扬言不缴齐就查封我所有的铺坊。真真是岂有此理!”

“哪个乡巴佬?乡巴佬是谁呀?”屈巫火上浇油,明知故问。

“屈大人故作糊涂?就是那个从鄙野期思一步登天的孙叔敖嘛!”

“哦,他呀,哼!自古道,刑不上大夫,自孙大人当上令尹,就全然不是了。长此以往,这天下还有太平可言吗?”屈巫虽然也对孙叔敖十分怨恨,但在樊羽面前还是不想有失官箴体统,故而硬把“乡巴佬”几个字吞下,“国舅该去找樊娘娘告他藐视王亲国戚呀!”

“这……”樊羽哪好说连宫门都没进去?那岂不叫屈巫笑话?

“姐姐与大王终日操劳国事,我哪好打搅她?屈大人管着市令,就不能行个方便?”

屈巫无奈地摇摇头道:“此事若不是闹到令尹那儿,我还可以出面说说话。如今惊动了他,就不好办了。令尹可是个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的人,你要是不缴税,他真敢把你所有铺坊查封,看你国舅如之奈何。”

樊羽虽然骂孙叔敖骂得口吐白沫,但心里终是没有底气,知道一味抗拒,自己将会倾家荡产。就算割自己身上的肉,这次也只能舍了。主意已定,他转了话题问道:“屈大人,你如此风风火火,却是为何?”

“这个……我嘛……今天是旬休日,我想去拜访一下虞太傅。”屈巫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那也用不着如此慌张呀!”

“国舅真会说笑话,我怎么是慌张呢?我这马原是一匹战马,只要一上路就这副德性。”

樊羽下了屈巫的轩车,重又回到漆行,见孙叔敖还在踱步,便没好气地啐道:“令尹真有耐性,为这区区五千三百镒金竟一直候在这儿。”

孙叔敖一脸欣然,道:“这么说,国舅是同意缴税了!国舅愿为国分忧,乃垂范国中之商贾也!咱楚国何愁财之不聚、九金之府不实?”

“行啦行啦!”樊羽命令道:“该缴纳的税金,赶快交割清楚。眼不见心不烦!”

孙叔敖自然懂得樊羽是什么意思,但又岂能同他一般见识?遂传令道:“将兵马归还环列之尹,你们都退去吧,国舅铺坊一丝一缕不得毁坏!”

“是,大人!”市令高高兴兴地领命而去。

孙叔敖拱手道:“本官就此告辞。”樊羽只当没看见,扭身离去。

再说大夫屈巫。他进了虞太傅府,就见一班门客聚在院子里,好不热闹,有耍兵器的,有闲侃的。有一个背对着屈巫的瘦小子争辩着:“那能怪我吗?我只负责与众弟兄驱赶那头怪兽就行了,余下的与我何干?”另一个讥讽道:“是谁说射杀那怪兽就会暴病身亡?如今哪个都活得好好的,还好意思找老爷讨赏……”这话引起了屈巫的注意。正在这时,讥讽者看到了屈巫,便噤声不语,报以微微一笑,算是迎客请安了。屈巫心下明白他俩所议何事。

“原来是屈大人莅临!”虞季已经迎了出来,拱手作揖,面露欣喜。屈巫随虞季进了虞太傅会客的书房,被强推着坐到坐西朝东之位。虞太傅坐了次位,虞季则随便拣个位置坐下了。刚一落座,仆人便端来盛着醴齐的鸳鸯豆。

虞丘举起鸳鸯豆,笑吟吟地说道:“屈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夫愿闻其详。”

“大王修行宫一事怕是要告吹了。令尹复职后上奏大王,谏阻修筑行宫,想必大王会听从他的奏议。”

虞丘一惊:“大人是打哪儿听到的呢?可靠么?”

修筑行宫之事,本是虞丘极力建言,屈巫、左尹公子婴齐附和,才使庄王下定决心付诸行动的。尽管有大夫申叔时等人阻谏,怎奈庄王已经被说得热血沸腾,下令屈巫主持此事。屈巫也会做人,荐了中兽令虞季为副手。虞丘早就想为儿子求一个升迁机会,这正合了他的意。行宫建好,大王欢悦,儿子也就可以加爵晋封。这原本是板上钉钉的,怎么又要烟消云散呢?

虞季沉不住气,骂道:“是哪个吃饱了撑的家伙搞的鬼?”

屈巫心中一阵冷笑,暗道虞季不过如此。修筑行宫之事,初步预算需金十万镒,征役夫十万,庄王业已颁诏天下。屈巫明知中兽令虞季不中用,但还是荐他当副手,就是相中他简单可控。而虞季背后就是虞丘,屈巫这一招既得了利,又卖了人情,是桩两全其美的计策。但眼见这个大肥缺就要被孙叔敖搅黄了,他也是又急又恼:“哪个?当然是孙叔敖!”

原来昨日傍晚,屈巫在衙署耽搁了一个时辰才打道回府,忽然发现孙叔敖的栈车向郊外驶去。他想,这个乡巴佬哪有一点朝廷一品高官的威仪?别人这时辰都回府歇息去了,他却喜欢到鄙野之地体察什么民情。他细细一看,见那车子里载着的竟是一个贱民,不觉心生诧异,便截住公孙越盘问。公孙越是个老实怕官的人,把前前后后详细道出。屈巫何等聪明,断定孙叔敖匆匆进宫,定是为阻建行宫一事。

“那么大王会听从他的奏谏吗?”虞季不服气地反驳道。

“虞兄还不大清楚令尹的脾气,他认准了的事情,哪怕斧钺加项,也会抗争到底的!”

“还反了他了,他把大王置于何地?要凌驾于君王之上吗?其罪当诛!”虞季到底年轻气盛,历练不足,说出来的话煞气很重,却没有多少分量。

虞太傅当即喝道:“休得胡说!令尹为百官之长,也是为楚国江山社稷计,你怎可信口胡说?”

屈巫心里骂道:老狐狸,孙叔敖差点被灭九族,都是你暗中使的手段,此刻还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心里骂着,嘴上却奉承道:“老太傅胸怀气量,非常人可比。虽然你们同怀一颗忧国忧民之心,但令尹心胸尚欠博大,比不得老太傅。对令尹,太傅有荐拔之恩,没有太傅便没有令尹。筑行宫乃楚国千秋大事,太傅当出面劝导令尹。”

偏偏虞季不会看火候,专往别人的痛处戳:“屈兄也真是的,到现在还在为那乡巴佬美言。他对你下手可够狠毒,硬是奏请樊娘娘罚你三月俸禄,籍没采邑二百亩。朝廷好多大臣也都受到了惩处吧?难道那些大臣不怨恨他?”

屈巫忽然又想起一桩事情来:“这是小事一桩,更大的事儿快逼到眼前了。”

“何事?”虞季惊问道。

“全国将要清丈田亩了。说是从郢郊开始。”

“哎呀,我等采邑之外的田地难道都要收归朝廷了?”虞季喊叫道。

“住嘴!”虞丘气得脸膛发紫。他对儿子虽然钟爱有加,但恨他不是成大器的料,腹内没有半点韬略,不懂深藏不露,言谈举止轻浮,遂斥责道:“这些朝中的大事,也是你这种蕞尔小吏能随便非议的吗?”

“老太傅,”屈巫虽然懂得掌握尺度,喜怒不形于色,但比起虞丘来还是差得太远,此刻他要狠激虞丘,逼他站出来,遂道,“虞兄不掩饰,真乃性情男儿。我倒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太傅——此事萦绕于我心头,挥之不去:大王狩猎时突然蹿出一头怪兽,后来听说叫做随兕。太傅见闻广博,愿不吝赐教。”

虞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哈哈大笑道:“屈大人真会恭维老夫,老夫孤陋寡闻,哪里知道什么随兕?”

虞丘那不易觉察的慌乱没有瞒过屈巫的眼睛。屈巫道:“噢。那么太傅当提醒令尹,凡事不可太过较真,皎皎者易污嘛!”

虞丘闻言,内心犹打翻了五味瓶。有谁知道那“举荐令尹”是出于庄王私下授意,自己为求保全,迫于无奈呢!而那孙叔敖看似恭敬有加,其实也未曾将自己当成他的恩人。他心中虽这般想着,口中却说道:“今日乃旬休日,大王早就诏告大臣,巳时宫里有优孟演百戏,令我等进宫观看,到时再择机进谏大王吧。”

“清丈田亩之事,还得想个法子才好。”屈巫专门跑来,虽然是借着孙叔敖阻止修筑行宫的由头,但是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清丈田亩一事。他曾令私卒家丁跑马圈地几百畹,如果清丈出来,岂不是剜去了一大块肉?“老太傅当有良策,贵府田亩亦在清丈之列呀!”

“这个……”虞丘沉吟片刻道,“是得想个两全之策,既不能有损朝廷之举,也不能伤了国士之心。”

屈巫旋即明白,这老滑头肯定有计授出,而自己则躲在幕后,于是笑着说道:“谨遵钧命。”

刚说完,仆人进来禀报道:“老爷,宫正大人传大王的旨意,令大人到宫里观戏。”

巳时将近,玉宇澄澈,骄阳高悬,王城恢宏的殿宇被映照得金碧辉煌。庄王率领众大臣登上累榭。这累榭建于层台之上,彩瓦覆顶,明柱与围栏立在四周,八面敞阔。从文王始,春秋两季,楚王就常与大臣们在此宴乐。若遇冬夏之时,则移至地宫。

累榭前开阔的地上铺着蒻席,供伶人舞者表演才艺。观赏台上,文武百官坐在荪草席上。庄王身着宽大赤黄常服,抚髭朗笑:“众位爱卿,前线传来捷报,司马潘尪将军已经使郑国屈服,去了寡人心头大患。服郑一役,孙卿调度有方,治国亦有方,府库充盈,粮饷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令将士奋勇向前,无后顾之忧。我楚已现中兴气象,寡人乐甚。今日乃旬休日,众卿不必拘于礼节,不谈国事,纵情酒乐!”

累榭下响起三声响遏行云的编钟声,跟着就是乐长优孟喝喊般的奏禀:“启禀大王,乐舞齐备,请大王与众位大人欣赏!”

大臣们闻声往台下看去,只见蒻席两侧乐人执掌钟、磬、鼓、瑟、竽、篪、箫、埙等乐器,中间则是娉娉袅袅的细腰舞女。钟磬之声先起,宛若天际传来的流泉之音;旋即各种乐器一应而起,高低错杂,化为天籁仙乐;继而歌声响起:“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舞女合着韵律,翩然而舞,似回波静浪,似鸾凤翔空。

紧接着,气势磅礴的乐曲响起,裂帛一般的歌声直冲云霄,撼人心魄,催人泪下——所歌乃楚之《白雪》。

庄王高举香茅酒,一饮而尽,然后问道:“其歌可有说乎?寡人愿闻之。”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孙叔敖长跪道:“启禀大王,臣略知一二。《白雪》与《阳春》乃我国高雅之乐,《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取凛然高洁,雪竹琳琅之音。楚国诸调曲皆有辞有声,逐节细分,一曰‘艳’,艳在曲之前,即序曲也;二曰‘倡’,即起倡发声也,既可作为序歌,又可穿插于主歌中;三曰主歌,乃歌曲之主体;四曰‘少歌’,又称小歌,承前启后,一般浅声低唱;五曰‘乱’,乃歌曲的卒章,乱者理也,所以发理词指、总撮其要也。辞声有序,故能感心动耳,荡气回肠,所以达天地之和而饬化万物。”

一番话引得众臣纷纷喝彩:“孙大人果然博学广识!”屈巫却从中找到了修筑行宫的理由: “大王,令尹这一番话倒是让臣想到,若行宫建成,大王于其中接待诸国使臣,演我楚国歌舞,他们定会如同置身天阙,对我楚国仰慕不已。”

“大王,屈大人言之有理。”太傅虞丘见话题转到这儿,忙跟着奏道,“依臣所见,大王兴前无古人之伟业,应有与之相符之宫殿。还请大王下诏,命卜尹卜定吉日,速速动工。”

“太傅此议不妥!”孙叔敖面有忧色,直言禀道,“大王欲修筑这等亘古未有的行宫,臣以为必会劳民百万,耗财万镒,图一时之快,遗百世之害。何则?外有强晋虎视于楚,内有百姓罹冻馁之患,国家虽逐渐恢复元气,然而实力尚不足也。”

孙叔敖话音未落,屈巫就反唇相讥:“令尹也太耸人听闻了吧?我楚国得天佑,赖圣君,民富而国强,拔九牛之一毛,难道就金瓯倾覆了吗?”

“屈大夫此喻差矣!”大夫申叔时忍不住反驳道,“有道是,内恃富强,外思广地,以骄取怨,以怒兴师,此而不亡,未之闻也。”

伍举一掀白髯,跟着说道:“甫一动工,必役使万夫,田亩荒芜。地无所出,民何以食,衣何以暧?国以民为本,亦为民而存。财须民生,强赖民力,威恃民势,福由民殖,德俟民茂,义以民行。故圣君行为虑事,当以民为重。”

庄王已是气得脸膛赤紫,怒喝道:“寡人有言在先,今日闲暇,不谈国事,你们都给我住嘴!修筑行宫之事既然已经定下了,当照修不误。如若再谏,寡人必倍增其地!”虽然庄王知道孙叔敖等所言切中弊端,怎奈君王都有知名当世的欲望,若果真按孙叔敖的说法去做,他的颜面如何放得下?

累榭之上众人一时噤声,俯视蒻席,又是一番新的场景:一个昂昂丈夫蓝缕蔽身,一脸怒气,手握镢头,正与妻子争吵,周围还有许多看热闹劝架的村民。夫妇二人争执得好不激烈,丈夫狠狠地说:“我主意已定,你再饶舌,我就砸碎陶碗!”话音未落,手中的镢头已砸向陶碗。围观者中有人说:“此人是天下第一拗人,越是劝,他越是狂。”有人故意喊道:“哎呀,快拉住他!不然水瓮一定会叫他砸破的!”果然那丈夫一镢头砸去,好端端的水瓮叭嚓一声成了碎片。好事者道:“你们怎么不拉住他呀!还有饭釜,他的犟脾气谁拦得住,他还不得砸个粉碎?”这哪是劝解,分明是提醒那拗丈夫往下该砸什么。此言一出,那镢头果然结结实实地挥向饭釜。

累榭上群臣笑成一片,庄王也解颐了,传旨道:“传优孟上来,寡人要当面问问他。”优孟闻旨,哪里来得及卸妆,急急上来,扑通跪在庄王面前,一副战栗不已状。

“不要在寡人面前装出一副惶恐样儿来,你刚才演的是何故事?快快告诉寡人!”

“启禀大王,小人演是一对夫妻为修缮茅舍而争执的故事。丈夫不思家境贫困,要修得全庄第一高敞;妻子担心家里承受不起,故不同意,便与丈夫争执起来。那丈夫是个愚莽之人,不听劝,越劝越拗,哪怕铜柱儿也扭得弯。”

“你莫不是影射寡人修筑行宫一事?”庄王沉下脸来,厉声问道。

“大王,冤死小人了!”优孟一副惊惧得冷汗沾衣的模样,“大王圣明,明断是非。小人怎敢影射大王?谁不知道大王是天下第一圣明之主,闻一善言若惊,得一士若赏,有过必悛,有不善必惧。”

“你谄谀寡人么?”

“大王别冤枉小人了,朝野皆知大王闻过则喜,择善而从。”

庄王撑不住,大笑起来,道:“寡人知道了,一定是哪位臣子授意你这般演绎,暗讽寡人修筑行宫一事。”

“没有,绝对没有!这是微臣即席编撰的,仅为博大王一笑。”优孟这般说着,眼睛却瞟向孙叔敖。

庄王何等睿智,哪能不懂,遂感慨道:“面刺寡人之过者,乃诤臣也。寡人又识人一层了。”

眼看着修筑行宫一事就要泡汤,屈巫索性直通通地奏道:“大王,朝廷大计,万万不可因为一个伶人冷嘲热讽一番,就改弦易辙。”

“此事若传到他国,必遭天下人耻笑,臣请大王慎重思之。”虞丘面露忧戚之色,说得恳切至极。

“太傅此言差矣。人心如秤,不以贵贱定低昂,又何来天下耻笑之说?大王圣明,自有判断。”大夫伍举忍不住说道。

庄王朗声大笑道:“众位爱卿无须争论,孰是孰非,寡人已知之。华延宫就此作罢,勿修了吧……”

庄王还未说完,却见宫正庶子奔了上来,喘息着奏道:“大王,太宰申舟大人带着陈国大夫仪行父与孔宁在宫门外候旨,说陈国司马夏征舒杀了陈灵公,另立新君,逼着新君一起奔向晋国,以结盟好。”

庄王脸色骤然变得黑煞怕人。

同类推荐
  • 北洋风云人物系列之吴佩孚

    北洋风云人物系列之吴佩孚

    本书是一部历史小说,描写了北洋时期直系大军阀吴佩孚传奇的一生,讲述了他主张南北议和,发动直皖战争、直奉战争,与各种势力角逐,与日本人斗智斗勇,并最终因不肯媚日卖国而被日本人杀害的故事。是一部情节紧凑,故事性极强的长篇小说。
  • 中国古代名妓传

    中国古代名妓传

    在封建伦理道德中,对妇女的要求甚为苛刻。三从四德就是紧箍咒。《仪礼·丧服传》:“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就是三从,即妇女从生到死,一生都要依从男性,她们没有个人的意志和自由,她们只是男性泄欲和生儿育女的工具。所谓四德,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周礼·天官·九嫔》注云:“妇德谓贞顺,妇言谓辞令,妇容谓婉娩,妇功谓丝臬。”说明白点,就是妇人对男性,第一要忠贞,第二说话谦恭,第三仪态装束要端庄温柔,第四做好针线茶饭的服务。一句话,妇人的视听言动都要围绕着男性。
  • 中外历史名将之谜

    中外历史名将之谜

    《中外历史名将之谜》从读者的角度出发,从中外历史上众多的名将中选择了十几位我们大家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力图将这些著名将领的人生经历尽可能全面细致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把众多富有传奇色彩的历史谜题掀开其神秘的面纱,给读者一窥真相的阅读快感。在写作风格上,《中外历史名将之谜》也力求通俗易懂、精准生动,注重其中的趣味性与可读性,以满足不同层面读者的阅读需要。我们真诚地希望这本全真、立体的《中外历史名将之谜》能够使读者在轻松获取知识的同时,也获得更广阔的认知视野和想象空间。
  • 马克·吐温

    马克·吐温

    马克·吐温(Mark Twain),美国著名作家和演说家,真实姓名是萨缪尔·兰亨·克莱门(Samuel Langhorne Clemens)。“马克·吐温”是他的笔名,原是密西西比河水手使用的表示在航道上所测水的深度的术语。
  • 张爱玲情感世界的伤痕

    张爱玲情感世界的伤痕

    张爱玲是一部传奇,也是一个迷,她是说不尽的话题。她细数着世界的不是,让我们不得不细数她的奇的异。本书详尽记述了她的家世及时代背景:从带给她贵族血统的的外曾祖到她沉默了一生的弟弟;她步入文坛的领路人到继承了她全部遗产的宋氏夫妇;从她深爱并深恨的风流男人到她隐居期间唯一接见过的记者……以画面的形式展示了她生活的环境、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人……
热门推荐
  • 开放你的人生,做最好的自己

    开放你的人生,做最好的自己

    人生变幻,目前的困境只是暂时的,偶尔一两次的失败并不代表什么,挺起胸来,你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打破禁锢,开放自我,充分相信自己的未来充满阳光,不断超越自己,做好现在的工作,做最好的自己,你将踏上更高、更广的舞台!
  • 异人间

    异人间

    有时候世界的改变往往起因于一个微不足道的点的改变,或是一个人的改变...
  • 中华青少年成长必读集萃:一分钟破案

    中华青少年成长必读集萃:一分钟破案

    人的大脑就像一把刀子,你越磨砺它,它就越锋利。能让人的大脑达到这一满意效果的就是罪犯和警察之间的博弈游戏。探案是一种高智商的活动,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规律制约,游戏的参与者总是在制造更新更绝妙的方法,企图制服对方。书中汇集中外精锐探案故事,精中选精,以新奇、精致、逻辑力强为鲜明特征,言简意赅,妙趣横生,在独飨趣味盎然的推理文字盛宴的同时,既可锻炼读者的观察能力、分析能力、推理能力和创造能力,又可满足读者的好奇之心。
  • 傻妃多夫

    傻妃多夫

    她现代杀手冷小夜,因美貌穿越到了星月大陆附身一傻妃,不知何时招惹了众多美男。美男个个妖娆,她无语问苍天。算了,还是逃吧,她可谁都惹不起!
  • 创世凰图

    创世凰图

    千年前,天玑国主凰绮舞在逐鹿之战中棋差一着,莫名身死于那场惊天浩劫之前。千年后,重生的凰绮舞发现自己附身在贵族少女之身,位处于诡墓之中,她的身侧是前世的佩剑碧落秋霜,墓中埋葬的人则是辅佐她多年的宰相乌月霜。她到底是因何而死,千年之前的大劫又埋葬着什么隐秘。当破军星的光辉遮掩天空,一无所有的凤凰终将从废墟中踏出,载满亡灵的巨舟会刺穿苍阑,扬着风帆驶向那命定的终点。她是灭世的长矛,亦是创/世的使者,最后在帝台之上,却只能鞠一把枯骨低声吟诵:“此身不予苍天作序,余生只为庶民白头。”
  • 沼泽地里的蜥蜴人

    沼泽地里的蜥蜴人

    在一片阴森的沼泽地里,隐藏着一个奇异的蜥蜴人。那么这个神秘的家伙是怎么被发现的呢?这个故事还得从主人公——侦探杰西说起杰西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他对一切神秘的、不可思议的事件都着迷,总会坚持不懈地破解最终的谜底。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件古怪的案子,可这个案件就像一根引爆炸弹的导火索,危险从此就不断地向他袭来。杰西在调查中发现:寒冷的沼泽地里竟然潜伏着一条非洲食人巨蟒,在报案人家中的鱼库中出现阵阵恶臭,还有那一声声可怕的、具有神奇穿透力的长啸声。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全身长满鳞片的高大怪人。可是当案件的谜底即将揭晓时,杰西吃惊地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报案人、渔场老板为掩盖事情的真相精心设置下的陷阱。
  • 圣邪獠王

    圣邪獠王

    人的心灵分为十大境界,分别是无尘境、一尘境、二尘境、三尘境、四尘境、五尘境、六尘境、七尘境、八尘境、黑尘境!心灵境界是无尘境的人是绝世天才,这类人天生心灵透彻明亮,一颗心灵像天山上的雪莲一样干净高洁,他们学什么都很快,修炼起来也是一日千里,心无杂念,这样的人才千年难遇,无尘无尘,顾名思义就是心灵没有一丝尘埃!慕千邪,他的心灵境界是四尘境,心灵上蒙了四层尘埃,属于下等天赋,他的故事从离火神剑宗开始!
  • 沉浮世界,娇妻梦华

    沉浮世界,娇妻梦华

    浮躁的时代,快节奏的生活,即便是爱情也能变得如同快餐那样泛滥而廉价。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你最想改变的是什么呢?平凡女子秦亦菲,长得美丽,性格单纯善良,但她永远也想不到在某一天,一个来自于未来的“秦亦菲”忽然前来寻找自己,这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自己”回到过去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改变秦亦菲悲剧的人生,扭转历史!
  • 毒霸小厨娘

    毒霸小厨娘

    这个流氓,设计了她,威胁了她,禁锢了她!是总裁就了不起吗!好吧,无非就是要她做他的专属厨娘,她做就是了!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这个小小的厨娘成了N陪了!什么冰山钻石男!老娘不干了!让你饿肚子,看你怎么当流氓!
  • 鱼儿鱼儿请上钩

    鱼儿鱼儿请上钩

    胡枝儿从“男儿国”穿越到了21世纪,她摇身一变,变成一位胡爷爷的孙女。孰料,胡爷爷被对手害得破产了。为了替胡爷爷报仇,胡枝儿嫁去了蓝家,只为了某一日……对男子免疫力极强的她,想方设法讨他的欢心,而他的心,却闹闹地被他的初恋栓着。有一天,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她要离开蓝家,而他却早已离不开她。她要走,他暗中阻挠,她浑然不觉。他爱上了她,却依旧不显山不露水。她以为他心心念念仍然是他的初恋。实则是他不肯承认。***“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他说。他巡视一圈,瞅准空隙,一溜烟就消失在人群中,独留她在原地纳闷半天。***“下午去办离婚手续吧!”她腆着脸凑过来。“下午我要出差,今晚才回来。”他煞有介事地说。“喂,你前天说好今天去的!”她一脸不满。“抱歉,再改改日期。”他装模作样。“那下周?”她似期待似探究。“Sorry,有点事,我先走,晚上下班我去接你!别先溜啊!bye!”他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