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被皇后放出来,长平伸了个懒腰,心道这几日戚继朔光忙着陪采薇也不来皇后这边露面,只能苦了自己天天给他收拾烂摊子。所幸皇后的病已好了七八分,否则戚继朔哪溜得出去。想到顾采薇的情况,长平重重叹口气,却听外面传来鸟鸣声。心下一动,便走出溧阳宫,往后面的树林走去。
循着鸟鸣在林荫小道上走了几步,便看见独自站在林间深处拿树叶吹着口哨的男子。长平四下环顾一圈,见没有旁人,快步走上去,眸子透着欢喜:“季恒,你怎么来了?”男子笑笑,刚毅面庞透着思念,轻轻拍拍长平的头:“想你了,便回来看看你,顺道向皇上复命。”
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长平随即道:“那你岂不是又要走了?”话语里竟夹着失落,不似平日里开朗的长平会说的话。季恒有些无奈,“最近边关又起暴乱,我这趟回来是送情报的,再过不久应该会正式挂帅平乱了吧。长平,再等上我一阵子,待边关暴动一事解决后,我便去求皇上赐婚,将你许配给我。”
卖力的点点头,长平仰头看向那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子,绽开美好笑靥。那笑,绝世且倾城。
“长平,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顾采薇拍拍独自在院中愣神的长平,生生吓了她一跳,尴尬的笑几声,长平红了脸。见这阵仗,顾采薇坏坏一笑,揽过长平道:“是不是在想你那心上人啊?”被戳中心事,长平脸更红了,推开顾采薇,径自走到一边的亭子里坐定,再也不搭理顾采薇。鲜少见着长平扭捏的样子,被勾起好奇的顾采薇跟过去,拦住欲走的长平,“说不说,说不说?”说罢,便挠起长平痒痒来。
桃花三月,正是百花齐放,处处鸟语花香的时节,和煦清风掠过萌生绿意的枝桠,荡起水面微波,好一片醉人景致。顾采薇同长平在那偌大庭院一隅的凉亭中嬉闹着,好不自在。玩闹了会儿,顾采薇收起心性,拉长平坐定,笑道:“长平,你就说吧,你那心上人到底是谁。”
长平面带羞意,扭捏半晌才开口道:“将军季恒…”顾采薇愈听这名字愈觉得耳熟,思索半晌才想起那便是戚继朔经常称赞的将军,战无不胜且智谋过人,进朝不过三年便官拜大将军,但正所谓功高震主,这季恒危在临头还不自知,此番边关暴乱他又挂帅出征,只怕再想回来,难了。若问顾采薇如何知晓朝堂之事,那必是戚继朔转述的。一早便知晓长平心上人是谁,身为太子的戚继朔自然是对季恒处处上心,但无奈季恒着实不懂朝堂之道,仍傻乎乎抱着为国尽忠的想法。此番出征,戚继朔忙着保季恒,长平这头,自然是交给顾采薇,以便万一真出个甚差池,后果还不至于太严重。
“采薇,你猜我是怎么认识他的?”长平打断顾采薇的思绪,笑道。
三年前,恰好是长平被封为公主的第一个年头,亦是季恒拜官入朝的时候。季恒不熟悉布局复杂的皇宫,竟迷了路,好在遇上长平,因经常在宫里玩的缘故,对路还算熟悉,长平便将彻底转晕的季恒给领了出来。本没有当做一回事,孰料第二天长平便被戚继朔唤过去,说是有人要见她。
说来也好笑,在戚继朔处,长平盯季恒看了许久,直看到季恒双颊通红才猛然想起这便是昨日自己给带路的男子。得知季恒是来感谢长平的带路之恩,长平不禁笑出来,这一笑,又令季恒不知所措,只得憨憨陪着笑。
这一来二去,两人便渐渐熟络上了,最开始只当做朋友,谁知时间久了,便暗生情絮,但碍于彼此身份,季恒便向长平保证,待自己功成名就时,便求皇上赐婚。而长平,也一直等待着,等待季恒迎娶自己。
听完长平满载幸福的讲诉,顾采薇不禁犯起愁,倘若季恒真出了事,那长平,是否接受的了?默默叹口气,顾采薇笑道:“长平,改明儿我要亲自见见你那季恒将军,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将你给收买了。”
“采薇姐姐,长平姐姐——”两人正谈得欢,却见秀儿跑过来,唤道:“太子殿下回来了,咱们该开饭啦~”
顾采薇和长平相视一笑,往正堂走去。
远远地,便瞅见独自坐在桌旁的戚继朔。桌上摆了菜,看得出秀儿为这顿饭下了不少功夫。顾采薇同长平走过去,却见戚继朔脸色极差,不由关切道:“继朔,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闻言,戚继朔抬头看了长平一眼,没有吱声,而是指指满桌菜肴,疲惫道:“吃饭吧,菜凉了。”
因戚继朔心情欠佳的缘故,难得的团圆饭吃的极为沉闷,就连平日里爱闹腾的秀儿和长平也埋头吃饭,没敢多说。顾采薇见戚继朔不时抬头看看长平,陡然明白了什么,也没多说,静静吃完饭,瞅着一桌几乎没动的菜,重重叹口气,便走了出去。
压根没食欲的戚继朔见顾采薇离开,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留下长平和秀儿面面相觑,以为他们两人又闹了别扭。
跟着顾采薇进了屋,随手将门扣上,戚继朔这才缓缓开口:“采薇,季恒他,战死了。”顾采薇正倒茶的手抖了抖,洒出几滴茶水。强稳住心神,低声道:“长平可知晓?”
戚继朔摇头,“今日朝上刚收到的消息,说是季恒大将军英勇就义,战死沙场。这事我岂敢让长平知晓,若她晓得,事情就麻烦了。”不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顾采薇不禁心疼起长平来。二人皆沉默了会儿,还是顾采薇先打破沉寂,同戚继朔探讨该如何同长平说。最终还是决定先瞒着长平,能瞒一时便瞒一时吧。
二人又唏嘘会儿,戚继朔望向神色凝重的顾采薇,将她轻拥入怀,低声道:“采薇,且先不说长平,你近来可好?”许久未感受到戚继朔的体温,顾采薇贪恋的将头倚在戚继朔胸口,柔声道:“自你趁我生病时偷偷将我带了回来,我便无所谓过的好不好了。只是这处宅子挺清幽,住起来倒也闲适,也没甚好挑剔的。而且于采薇来说,住哪里,都是一样。”
似乎在探究顾采薇话中深意,戚继朔沉吟半晌,“过几日,我陪你回西塘看看,如何?”顾采薇闻言,眸子有瞬间惊喜,轻轻点头应允。
一连几日,戚继朔都没再露面,就连长平来的也愈发少了。顾采薇平日里闲来无事,便重拾绣框,打算绣些东西。虽说已不开绣庄,但早前答应过戚继朔绣幅东西赠他,正巧这阵子得空,便每日坐在凉亭里,替戚继朔刺绣。每绣一针,脑中便浮现一次戚继朔的身影,顾采薇知道,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那个男子。
尽管明白这段感情注定无果,可顾采薇还是一头栽了进去,哪怕只是暂时,顾采薇却仍想珍视那份独属于她的温柔,如是而已。
顾采薇忽然觉得,自己又有点像自己了,那个本来的,最初的自己。
假若当初自己没有去西塘定居,是否就不会遇上戚继朔?那一切,或许会变成另一番光景吧。顾采薇细细绣着,唇边牵起不自觉的笑。
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了你,戚继朔。若你始终待我如初,那采薇此生定不负君意。满载对戚继朔的思念,顾采薇抱着绣框便小憩起来。
亭外桃林,花开正艳,好一番迷人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