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涧,西北一角。
一座简陋的小小木屋,几件简单的生活必备家具,十多个装草药的竹篮,以及数百本码的整整齐齐的书籍,就是余叛的全部所有。
房前有一片小小的花圃,屋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正值天寒,花圃里无颜色,竹林中多死灰。
恰此时,日暮西山,斜阳晚照。
最后一抹金色的余晖,越过小屋轩窗,洒落地面,碎成一片细小的斑驳光晕。
小木屋的大门门环,挂着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用淋漓的墨汁写着十个大字:“屋主已外出,来访请改日。”
然而此刻,在木屋内,黑暗照不到的阴影深处。房子的主人余叛,正赤着双脚,盘腿坐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闭目养神。双膝之上,平放着一本四四方方,约莫两个巴掌大小的古书——这,就是他从小枫林,第九颗树下挖出来的东西。
刚刚挖出这本书,余叛心中一震,内心的狂喜,几乎达到了顶点。说实话,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之前那场如梦如幻的历程,居然是真实发生过的。
既如此,那么心魔所说的变强之道,修行之法,也应该是真的吧?
余叛等不及回家,满心期望,迫不及待,当场就翻开了这本薄薄的小册子。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整本书都是空白一片,既没有一个字,也没有任何图形之类的东西。
“莫非,我被骗了?”
许久之后,余叛头脑冷静下来,猛地记起,刑天影说的那句“月下点起秋叶烛,方可见其真面目”,心中这才略微释怀。原来,只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
再怎么心急,也只能等到入夜时分,再来检验此书的真伪了。而且,秋叶烛不是普通的蜡烛,虽不昂贵,但因用途稀少,比较罕见,也要早作准备。好在余叛家中,因为常年收集药材的缘故,正好就有这么几根。
余叛赶紧把书藏到怀里,匆匆回到家。到家之后,又做贼般地左右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发现周围的确没有人注意之后,反锁上自家大门,挂上“屋主已外出”的牌子,自己却从溜到后门,从那里进了屋,并躲在了房间最深处。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面前这本书。
时间静流如水逝,日落夜未央。
两轮明月升起来。一轮明月红若火,似银盘,挂东边。一轮银月白如雪,像镰刀,悬西天。
余叛半眯着眼,微仰起头,透过窗口,遥望两轮明月。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点点头:“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从一堆普通石蜡中挑出一支秋叶烛,点燃,轻轻放在身边的木架上,珍而重之地翻开膝上那本发黄的古卷。
烛火摇曳,月光清冷。这一次,书中终于有了文字。
书的封面正中央,写着上“天”下“书”,两个血红色的草书大字。字写得歪歪扭扭,仿若孩童随手涂鸦。右下角位置,画着一个古怪的人脸图案。人脸一眼睁,一眼闭,张着嘴吐出舌头,诡异地大笑。
封面上的字和笑脸图形,磨损严重,几乎都快要看不清了。余叛仔细观察良久,方才勉强辨认出来。至于书本内页,更是早已经泛黄,显露出很有些年头的样子。
余叛神情慎重,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认真阅读上面的每一个字。
书的第一页,上面只有一句话:天罚万物,我欲刑天!
余叛仔细揣摩这八个字的涵义。但想了又想,实在不能理解这句话具体代指什么东西。他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想不通,暂时就不去理会,继续将书往后面翻。
天书总纲的第二页上面写道:知敌者智,自知者明。若欲刑天,必先从天。天之大,无穷上下,天之广,无分宇宙。然一切皆始于九州,亦必将终于九州。”
“九州世界,其广无边;百族混住,五族独优……”
这本书上的每一个字,余叛都认得。但连在一起,构成的每一句话,余叛却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什么百族,什么刑天,他完全看不懂,搞不明白。
不过此刻,余叛倒也不那么急了。既然这书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想必定有不凡之处。只要慢慢翻阅下去,后面自然能一一明了。
果然,从此书的第三页开始,才分门别类,仔细讲诉天地万物、世间诸理。
很快,余叛就弄明白了。面前的这本书,叫“天书”。确切地说,是一套名为“天书”的丛书,其中的一本。而余叛手上这本,恰好是这套“天书”的总纲。
总纲里面,记载着许多新奇而有趣的知识。甚至就连不少历史上的隐秘之事,或一些传说中的未解之谜,都能在此书中找到答案。
不过,书里面所说的大部分东西,却是与余叛所知的常识,大大不同。
孰真?孰假?
余叛有自己的判断。他从来不是人云亦云之辈。只要稍一思考,略加推敲,再两相对比。很快就判断出,这本书上写的内容,极有可能不是传说,而是真实事实。
此书单从外观来看,只有薄薄的二十多页。但余叛一页页地往后翻阅时,却似乎总也翻不完,永远翻不到最后一页。意识到这点后,他更加确认此书的不凡,也更加笃信书中的内容。
余叛想了想,暂且先略过书中内容,单单默记页数。足足半个多时辰之后,才翻到最后一页。这一数,他才发现,整本天书总纲,其实共有十二万六千三百六十七页。
余叛又研究许久,又弄清楚一点。此书的最前面那二十多页,其实只是相当于目录,方便使用者检索查找相关信息。后面的内容,才是详尽解释说明。
天上星辰,地面沧海,远古秘事,当今百族,凡俗势力,修行奥秘。几乎全都包罗书中,无所不有。
余叛看得很入迷,整幅心神都投入其中。
很多以前存有疑惑的地方,都知道了答案。忧虑一扫而空,心中自然豁然开朗。并且,当余叛逐渐往后翻读天书时,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之中,突然多出一些关于过去的记忆。这记忆影影绰绰,模模糊糊,似有似无。虽不分明,但的确存在。
余叛心中大喜。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的现象。有了这本古怪天书的帮助,自己以前的记忆,或许会慢慢恢复也说不定?
看来,那个所谓的心魔刑天影,的确没有骗自己。这本天书,的确能解自己所惑。这样一算,那差点丢掉性命的搏斗,也就不算太亏。
然而,这一刻,在余叛看不到的村子中央,宗祠之内,三个并排摆着的,贴着无数符篆的金色木盒,突然间光芒大作。
第一第二个盒子震动半晌,又渐渐沉寂下去。但第三个盒子,震动得格外剧烈。
半晌,第三个盒子外面的符篆无火自燃,盒子的盖子亦无风自开。
一个小巧的黑影,“吱吱”怪叫两声,闪电般冲出盒外,无声无息地跳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