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走后,山顶之上,除余叛外,空无一人。所闻唯有风呼啸,所见不过雪飘摇。
梦想成空,所谋无望。余叛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他恨别人,恨村里三位武教不愿教自己武功。也恨自己,恨自己是个谁都看不上的废物。
自言自语,自怨自艾,余叛凝视天空,本没打算听到任何回应。但是,当那句“我难道就这么差,这么不堪造就?”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之后,他却真的听到了一个回音。
“差?当然不!”
“你是天才!是万中无一,不,是百万中也难得一见的天才!”
骤闻人言,余叛悚然一惊。一个翻身跳起,双手握拳,戒备地摆在身前,背靠枯树,大喝道:“谁?是谁?是谁在说话?出来!”
山顶之上,一眼望去,皆是白地。空空如许,根本不见一人。
余叛环首四顾,来回走了两趟,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地方。再寻找片刻,甚至连秦山的小房子都看过了,也不见蹊跷之处。心
头略松,余叛慢慢放下紧握的拳头,讶道:“我明明听到有人说话,声音还挺熟悉。怎么却看不到人?莫非,是出现了幻听?”
仔细想想,似乎也有这种可能。摇摇头,余叛心中暗道:“或许我太渴望变强,对刚才的事实一下子接受不了,所以才会……”
然而就在此时,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却撕裂空气,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是笑声。肆无忌惮的张扬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猖狂,带着蔑视万物、不可一世的豪气。而且,近在咫尺!
“不,不是幻听!”余叛一个激灵,迅速地回过头,循声望去。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来源。然而这一看,却吓得余叛手脚冰凉,差点没魂飞魄散,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余叛倒映在雪地中的影子,如有生命的活物般,疯狂扭动起来。拉伸,延展,扩大,缩小。片刻之后,影子居然人立而起,膨胀幻化成一个人类的外形。
五官清秀,却脸色蜡黄,身材欣长,却单薄瘦弱。再仔细看,斜飞入鬓的剑眉,不羁的眼眸,笔挺的鼻梁,线条坚硬的嘴唇。
余叛大惊,大怒,大骇:这模样,分明,分明就是另一个我!
而且,不仅长相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模一样!刚才那一串笑声,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余叛甚至会误认为是从自己口里说出。
两者之间,唯有气质,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余叛淳朴、憨厚、执着,然这个由影子幻化而成的“余叛”,却是一身霸道绝伦、舍我其谁的的强横气势。
“妖、妖怪!”
“咚咚咚”连退三步,余叛差点摔倒。
他费力地吞了一口唾沫,手指着这个外形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影子怪物,惊疑不定地喊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怀疑自己是否正在梦中。
疼!
这不是梦。然而,这个事实,却更让余叛恐惧害怕。
听到余叛充满惊疑恐惧的厉声喝问,影子只是哼了一声,冷笑不止,根本不屑回答。他旁若无人地甩了甩胳膊,扭了扭腰,顺便还踢了踢腿。看动作,似乎在熟悉这个刚刚生成的躯体。
余叛镇定了一下心神,鼓起勇气,再次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影子余叛怪笑一声,翻了翻白眼,大咧咧地道:“我是谁?我是谁?啧啧,啧啧,居然问这种问题。”
说到这,影子余叛突然大骂起来:“你瞎了眼吗?我当然是怪物了!”话声未毕,两只眼珠子突然凸出眼眶一尺多长,长长的舌头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三圈,身上黑烟直冒,胸口血肉翻腾。
“看,货真价实的怪物!”
余叛“哦”了一声,点点头。再退三步,突然转身,朝着下山的路,狂奔而逃。
“想跑?”影子余叛桀桀怪笑,右手一挥,凌空一抓,“不准走!”
一股巨大的力无形力量拽住了余叛的身体,将他提得离地半尺,强行拉回了原来所在的位置。余叛使出吃奶的力气,脸憋得通红,两只脚在空中徒劳地画着圈圈,也无法对抗这股古怪的力量。
“好吧,”余叛认命般地转过脖子,面朝重新恢复了原貌的影子怪物,脸色苍白,“我承认,我跑不了。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把我放下来。”
影子怪物点点头,一挥手。余叛“啪”地一声,摔落地上。
余叛拍拍屁股,强作镇定,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那么,怪物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叫谁怪物呢?”影子怪皱了皱眉——就跟余叛平常皱眉一样的动作,“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有名有姓。”
刚才不是你说自己是怪物吗!余叛叹气,拱手,赔笑脸:“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影子怪骄傲地抬起头:“免贵姓刑,双名天影。”
顿了顿,影子怪突然咧嘴一笑,摇头晃脑道:“其实也不怕告诉你,就如你刚才所见,我就是你余叛的影子!不,准确点来说,我是你沉睡多年的心魔。”
“影子?心魔?”余叛心中一动。他熟读万千典籍,自然知道所谓的心魔是怎么回事。
凡人心有忧思,日夜积累,即成心魔。不过,普通人的心思再深再重,大多也只是“心结”的程度。像这种能利用影子显性化行,达到心魔的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或许,这怪物在胡说八道?余叛不太确定。他心中忐忑,沉默着,看这自称刑天影的怪物,到底想要干什么。
刑天影似乎对余叛的反应很不满意,双手叉在腰间,扬起下巴,趾高气扬地喊道:“怎么,看你小子这衰样,似乎不信我说的话?”
余叛含糊地“唔”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刑天影却似乎恼羞成怒,两只眼珠子立刻变红了,恶狠狠地大吼道:“小子,我有必要骗你么?又或者说,你认为,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骗的东西?”
“我想要,直接动手抢就是!”刑天影不屑地冷哼,“难道你小子还有反抗之力?”
余叛转念一想,这倒也是。刚才这怪物将自己拽回来的古怪力量已经显示出,他要对付自己,的确用不着哄骗。想要什么,直接来抢,自己也没任何办法。
如此看来,这怪物的确用不着编一些离奇又古怪的说辞,来骗自己相信。
但是,余叛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希望。希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醒来的噩梦。
不过,这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