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强挤出笑容点头答应,便转身出去喊红翡进来,金氏这才转身向玉锦狠狠说道:“绡麟的那个奶娘竟然抱着他跑到前院和那些小厮们磕牙调笑,害的麟儿回来就又吐又泄的,我说了她几句她竟然胡说什么是吃药才吃成这样的毛病,这婆娘的胆子也太大了,以前仗着老爷宠她所以没个规矩,如今家里都乱成这样,难道我还撵不了她吗?”
玉锦听了忙问绡麟现在怎么样了,金氏叹了口气,“刚才她奶娘又哭又喊倒是将麟儿唬着了,吃了两服药倒是安静下来,明儿再请大夫过来看看,只是府里这个情形,我就是和芸儿去了北京,心里也是放不下的!”她口里虽然说得十分沉重,可是眼里隐隐代赭石笑意,实在看不出她到底忧心在哪里!
玉锦忙乘机将潘子洵说的事情说了一遍:“如今倒是有这样的机会,只要花钱打点了府衙那边,就能将朱姨娘四姨娘先保出来,毕竟她们两个是四妹妹和小少爷的生母,一直呆在牢狱里也丢了父亲的脸面,只是这银子…..”玉锦说到这里看金氏脸色阴沉下来忙噤口不语,一时间房里静悄悄的。
半晌金氏才冷声说道:“这两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财迷心窍,给咱们府里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是没闲钱花在她们两人身上。你若是想要救她们出来,等你父亲醒了过来去问他要钱去,他手里白花花的银子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了,只要没都给碧枝那个狐狸精就好!”她要是真用自己的银子去救那两个狐狸精出来,才是真地发疯了呢!
玉锦看金氏拒绝出钱赎她们两人出来,倒也在意料之中,她已经听红翡说过假文书的事情,自己不过是照例告知金氏一声,毕竟她现在还是崔家的主母!玉锦起身便要告辞去看父亲,这时浣芸忽然说道:“二妹妹你可真会装糊涂,你现在有了那庄子和织坊,说是日进斗金也差不多,怎么这两千两银子倒还要来问母亲要?总不能你担着做好人的名声,要我和母亲做冤大头吧!”
玉锦没想到浣芸已经知道了织坊和庄子的事情,微微一笑反驳道:“那庄子和织坊我也是替别人代管的,就算是日进斗金,也是别人的钱,况且我只是向母亲禀报这事,并没有非逼着母亲出钱的意思,大姐姐说什么冤大头之类的话我却是听不懂!”
浣芸看玉锦说话虽然柔声细语的,可是语气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和稳重,她不由一怔却是没法反驳。那个庄子和织坊虽然她从绣绫那里也证实了确是玉锦在管着,她也曾经怀疑那庄子是姓施的送给的玉锦,可这些毕竟还是自己的猜测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浣芸一时无话可说,只好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贱人!
金氏看女儿和玉锦交手这次又落了下风,不由狠狠瞪了浣芸一眼,等玉锦出去后对浣芸说道:“咱们娘儿俩马上就走了,这府里的事情以后有着乱呢!锦丫头的日子好过不了!”她冲着绡麟住的西厢房努了努嘴,嘴角露出几分冷笑,“若是那小崽子有了三长两短,和那丫头可是脱不了关系的!”
玉锦走出金氏那里,心里也是暗暗憋气,想着马上她们母女俩人离开崔家固然是好事,可是这么一大家子的重担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吃穿用度又从何而来?她想到这里不免心里发慌,这么想着便走进了碧竹苑,原先的丫鬟晓翠看到她进来忙迎上来行礼,高兴地说道:“今天老爷倒是精神好了许多,早上吃了一碗白粥下去,竟然有了力气能坐起来了!”
玉锦听了十分高兴忙快步走了进去,果然看到崔显正半靠在床头躺着,他看到玉锦进来张口低声说了几个字,玉锦凑到他跟前才听出他说的是“碧枝”和“麟儿”,想来父亲一心挂念的不过是娇妾和幼儿,别的人竟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玉锦看着父亲那满头花白,不到五十岁的人已经带了几分衰老,又想到碧枝现在还在府衙的狱里,绡麟现在也还病着,她不由迟疑了片刻才说道:“碧枝的父亲病了,她带着绡麟去了乡下,大概过两天才回来!”
崔显微微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怀疑的样子,玉锦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和父亲说起金氏要送浣芸回北京城的事情,又说起了朱姨娘还在府衙狱里拘着:“现在倒是有个法子能将人放出来,只是需要些银子打点,不知道父亲这里是不是有银子先拿出来用一下,毕竟朱姨娘在狱里管着对四妹妹也不太好!”
崔显听到银子两字眼神忽然一亮,他盯了玉锦一眼,缓缓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东边,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东边便是金氏住的地方,崔显这意思也是让玉锦去往东边找金氏要钱呢!
玉锦万万没想到父亲也变得这么无情,先不说朱姨娘服侍了他十多年,以前也是在府里极得宠的,就是看在绣绫的面上,也得想法将朱姨娘先弄出来再说,绣绫眼看着就该说亲了,生母若是一直关在狱里,别说什么高门大户,就是一般的小门小户的人家恐怕都躲闪不及,绣绫的亲事只怕就这么给耽误下去了。
玉锦看着父亲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身上渐渐觉得有些寒意,父亲自从有了绡麟之后,只怕几个女儿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了吧,如此冷血绝情的父亲,也难怪金氏母女要出掉家业远走高飞了!
她一筹莫展的从碧竹苑走了出来,一心想着去哪里筹钱好去交给潘子洵,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后院的角门附近,看门的婆子见到玉锦忙不迭的打开后门,每次二小姐主仆从这里出去,她都是拿到赏钱,自然是十分殷勤的很。福儿跟在玉锦身后见她要从后门出去,忙快步跟了上去,两人出了门走不多远,便到了一溜粉墙外面,墙里面只听到织机隆隆作响,原来这里正是玉锦家里祖传的织坊!
玉锦在墙边来回踱着步子却是没有进去的意思,欧阳师傅刚从福寿春酒楼王乾那边支了五百两银子买了十架楼花织机,那妆花云锦的料子织的极慢,两人一架机器每日不过只能织四寸,这么算来一匹锦缎织出来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虽然这料子织出来最少也能卖三百两银子,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织坊现在却是也拿不出闲钱来的!
玉锦无奈的站了一会正要回去,这时忽然看到远处走过来几个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人长衫飘飘风度翩翩,看上去身姿十分潇洒,那人径直走到玉锦面前站住行了个礼,笑着打招呼道“二小姐怎么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原来这人正是上午见到过的傅庭筠。
傅庭筠将段家姊妹和两个妹妹送到了邱家之后,自己略坐了一会便带人溜了出来。邱家人知道他是杭州知府家的二少爷自然不敢拦他,邱家三少爷明佩和傅庭筠年纪相仿,便陪着他一路逛了过来。傅庭筠便一边在街上走一边和邱明佩打听镇上的人家,渐渐便走到了崔家附近,他远远的看着玉锦站在墙边发呆,心里不由大喜过望,便忙走过来搭讪。
玉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傅庭筠,心里不觉有些发慌,这次又不能装作不认识,忙也弯腰回了礼便要回去,傅庭筠刚才已经在路上由邱家少爷嘴里打听到了崔家的事情,毕竟崔家的姨娘被官差带走也不是小事,邱明佩便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向傅庭筠说了一遍。傅庭筠听了不由心里暗喜,那苏州知府正巧却是他父亲同榜的进士,以前曾经去他家里去过。
他现在看到玉锦仍是愁眉不展,忙低声对玉锦说了自己认识那苏州知府的事情。“若是你信得过我,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别说是放印子钱这样的小事,谁是犯了人命官司,只要我出面人也死不了!”他本来就是极其自信的人,此番在玉锦面前更是要吹嘘一番。
玉锦半信半疑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心里想着既然已经托了潘子洵去办此事,虽然花的银子目前自己还筹不出来,可是在她心里宁可相信潘子洵也不愿意欠傅庭筠的人情,凭着女子的直觉,玉锦一向将潘子洵当做弟兄看待,可是这傅二公子以前想着要自己做妾,单单想到这一点她心里便觉得极不舒服!
想到这里玉锦勉强笑着说道:“谢谢傅公子的热心相助,只是潘公子正在帮着打点此事,那两位姨娘已经快出来了,这个倒也不敢再劳傅公子的费心!”说完便要回家里去。
傅庭筠没想到又是自己那个好表弟在中间插手,心里不觉大怒。他忍住气忙拦住玉锦问道:“这可真是奇怪了,我妹妹一向都将你视为亲姊妹,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崔小姐怎么现在倒是生分了许多?况且子洵不过是仗着我姑父的关系,他怎么能和那知府说得上话?俗话说人多好办事,若是他事情办不好只怕再反转就不容易了?”说完他侧身让开,只看玉锦是不是还要急着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