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听了他的话心里不免也犹豫起来,毕竟潘子洵的父亲不过是苏州知府的下属,想来那事情也是有些棘手,否则就不用花那么多银子了!她抬头看了傅庭筠一眼,暗想傅庭筠虽然对自己有着那样的心思,可是自己现在已经和李舒玄订了亲,想来他这也是一片好心要帮自己,若是自己回绝了他,倒也显得小看了他,想到这里她深深对傅庭筠行了个礼,请他在这件事上多多援手帮助!
傅庭筠心里这才有些高兴起来,他乘机说要去崔家拜访长辈,顺便细细商议这事。玉锦无奈只好应允。傅庭筠便请邱明佩先回去,自己理了理衣服自去崔府。因为崔显还卧病在床,所以傅庭筠便被直接带到了金氏那边的正房里。
金氏正在房里看丫鬟们收拾衣服,忽然听说二小姐带了位年轻公子进来,不觉有些惊讶,等傅庭筠进门后见礼完毕,金氏听说他是杭州傅知府家的二公子,不免满含深意的看了玉锦一眼,又听傅庭筠说可以去苏州府衙那边求世伯了结崔家那桩官司,金氏更加脸上带笑致谢不迭,话里的语气更带了几分亲热。
当她听说邱家和傅庭筠的未婚妻娘家沾亲,眼里不禁闪过几分愕然,暗想原来这位傅公子是订了亲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对崔家的事情如此上心,若是单单是朋友之间的帮忙,可是看他偶尔看锦丫头的眼神明明带着情意,莫非这位二少爷也是对锦丫头有几分心思,想着要纳个姨娘不成?
“我们家里这几年连遭祸事,老爷身体又不好,现在家里又出了这桩事情,也多亏着锦丫头四处奔跑周旋,只是她也是和李公子定亲的人了,要是以后出嫁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还真是没有帮手呢!”金氏脸上带着一副慈母的模样,笑眯眯的看着玉锦羞红了脸,同时也没有忽略傅庭筠眼里闪过几分惊愕,脸上带着的笑也有些生硬起来。
傅庭筠没想到玉锦回来的短短几个月便定下了亲事,听崔夫人说是和李公子结亲,那男方肯定便是李舒玄了,他心里又惊又气,脸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刚才答应帮忙的承诺又不能反悔,他在心里飞快转了几转,勉强面不改色的又寒暄片刻,便告辞回去了!
金氏看着傅庭筠出了房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淡淡看了玉锦一眼,暗想这位知府家的公子长相家世不在李舒玄之下,幸好是已经订了亲的,否则锦丫头的运气也太好了些!自己刚才故意在他面前挑明锦丫头已经订了亲,只怕他不会尽心帮崔家这个忙了!人家又不是傻子,干嘛白白替别人出力捞不到好处!
玉锦刚才听金氏谈到自己已经定亲的时候,心里却是轻松了许多,她自然知道傅庭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金氏这么当面挑明倒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意,又看到傅庭筠果然变了神情匆匆离去,暗想只怕这事还是要靠着潘子洵那边出力了!
转眼间已经快到了金氏和浣芸离家的日子,崔显也能够慢慢扶着拐杖下地走路,只有绡麟的病情却是一阵好一阵缓,原来白白胖胖的脸盘现在又黄又瘦,崔显坐软轿来到金氏房里,才知道金氏母女即将赴京,同时也知道了碧枝牵扯进崔志官司的事情!
金氏终于如愿以偿的在崔显脸上看到惊怒交加的神情,心里暗暗觉得畅快,玉锦在一旁看到父亲气得浑身颤抖不止,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怜悯之意,忙细声劝解道说潘公子捎过来信,说是过两天事情便会完结,两位姨娘便能回来了!崔显的怒气这才消了一些,金氏不满的看了玉锦一眼,冷笑着说道:“上次那位傅知府家的公子大话说的震天响,没想到也是个空心大炮仗,只说好话没能办成什么事情,倒是让咱们空欢喜了一场!”
崔显却不明白这傅家公子又是怎么一回事,金氏便和他说起了杭州知府傅云山的儿子来访的事情。崔显听到傅云山的名字眼睛一亮,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玉锦一眼,又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绣绫,忽然说道:“这事虽然潘公子帮了大忙,可是想来那位傅公子也是出了力的,我现在身体也大好,本该请他们过来坐一坐表表谢意!”说完便吩咐管家准备了礼物,去吴江潘府那边请两位公子择日过来赴宴!
金氏冷眼看着丈夫兴致勃勃的吩咐下人去打扫后园的暖阁,喊来管事准备酒席上用的东西,崔显又笑着对浣芸姊妹们说道:“你们到时候也一起去席上敬杯酒,这两位少爷为了咱们家里的事情辛苦奔忙,你们姊妹递个酒也是应该的!”
金氏心里自然知道崔显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无端请两位年轻年轻公子来家里赴宴,还要女儿们出头露面,这是打着为绣绫相亲的主意呢,可是他要已经成亲嫁人的浣芸出面敬酒,金氏闻言不由大怒起来,“我的芸儿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可不是那勾栏里的粉头,在席上卖唱递酒的这种事,老爷还是另找别人吧!”
崔显没想到金氏会当着女儿的面说出这种话来,气得重重一拍身边的桌子反唇相讥道:“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都被人休回家了,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大家闺秀,别打量我不知道前段时间那些到处寻夫的丑事,崔家的脸面都让你们母女丢尽了!”
崔显请潘子洵和傅庭筠过来喝酒,心里存的便是要和绣绫寻亲的念头,潘家倒还罢了,那杭州知府傅云山不是别人,正是朝里当权的大学士张居正的门生,若是攀上傅家这门亲事,以后的好处不言自明。偏偏金氏拆穿了他的心思,他一怒之下口不择言,索性将大女儿浣芸也一起骂了过去!
浣芸又羞又气,她原本听了父亲的话倒是心里乐意的很,想着有机会和这两位公子结识一番,没想到母亲不让自己出头露脸,父亲更是又提起自己被金奕休了的旧事,浣芸又气又恨,用袖子掩面哭着跑了出去,玉锦和绣绫呆坐在一旁,眼见父亲和金氏翻脸相骂,一时不知道是上前解劝还是告辞出去!
崔显发完脾气拂袖便回了碧竹苑,玉锦和绣绫也忙跟着出去,金氏一个人坐在房里气得说不出话来,秦妈妈站在一旁忙端上热茶,金氏喝了几口茶恨恨的自言自语道:“他倒是打的好算盘,一个知府家的二少爷已经订了亲,一个县令家的少爷命硬专克老婆,一个庶女的丫头要么去给人家做姨娘,要么还不知道能不能被妨死,他要装幌子却是休要打我女儿的主意!”
秦妈妈知道金氏说的是绣绫的亲事,她心里哪敢应声只是立在一旁不语。金氏沉默了片刻低声问她:“我前天给你的粉末,你可让红翡给那孩子服下去了?”红翡调到了绡麟身边做奶妈,秦妈妈虽然千百个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依着金氏的主意将一包药粉交给了红翡,让她每日拌在绡麟吃的药里。
“我昨天问过红翡,确实是给小少爷服下了,不过红翡今天偷偷问我那是什么药?说小少爷昨天夜里倒是困倦的很,不像以前那么闹了!”秦妈妈忙回禀金氏,“我和她只说是安神的,红翡倒是信了,说今天晚上再接着给小少爷服下去!”
金氏微微皱了皱眉,暗想那砒霜倒是还有着安神的功效?这可是头一次听说,她因为后天要走,所以给了秦妈妈一包砒霜粉末,要红翡分几次给绡麟服下,等她上路之后,那小崽子的死活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你嘱咐好红翡,那药末千万不要一次吃太多,虽然医生说那是安神的药,可是绡麟年纪小,吃多了对身体也是不好!”金氏想着要是那小崽子在自己没走之前一命呜呼可就麻烦了,忙又叮嘱了秦妈妈几句,却没看到秦妈妈低垂的双眼里闪过几丝嘲弄和不屑!
崔显派去请潘子洵和傅庭筠的人回来禀报,说两位少爷都答应过来赴宴,傅庭筠还说要带着妹妹一起过来看望二小姐,崔显问过玉锦后才知道,原来傅家兄妹和自己的女儿玉锦原是手帕交,忙让管事又以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名义给傅家二小姐下了帖子,请她们一起过来赴宴,玉锦索性又下帖子请了段家姊妹,史小姐和邱家的两位小姐,又让桑青去后院请了崔鸾一同过来陪客,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地主之谊!
第二日府衙里便派人来传话说请这边崔府里去接人,崔显忙安排崔安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坐车赶到苏州府衙将两位姨娘接了回来,崔志挨了板子暂时还拘在狱里,等其他犯人审讯过后再做处置。朱姨娘和碧枝倒是坐着家里的马车回了崔家。她们二人在狱里虽然呆了半个多月倒是没吃什么苦,只是狱里不能洗漱更衣,两人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将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都脱下来,让婆子拿到外面烧了个干净说是“去晦气”,崔显忙着准备第二日宴客的事情,听到两位姨娘回来的消息,却是连见都没见她们,只令她们好好待在自己屋里不许出来,等事情过去之后再发落。
次日天气晴好,崔府里一大早便敞开大门,下人们将里外打扫的窗明几净,吃过早饭没多久,崔家门外便陆续来了许多马匹车辆,潘子洵却之前第一个早早来到的,他下马先去崔显那边行过礼,便借故出来往后院去找玉锦。
府里的丫鬟仆妇已经得知今天请来的都是小姐的朋友,又看潘子洵衣着光鲜气宇轩昂,所以也没有人敢盘问她,倒是有两个小丫鬟热心的领着他到了玉锦的院门外,福儿和寿儿原是认识他的,忙领了他进到房里,玉锦得了信也从里面迎了出来。
潘子洵不待玉锦开头,先抢着开口说道:“我昨天得了舒玄兄的书信,今天凑巧给你捎了过来!”说着便从袖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玉锦,玉锦忙接了过来,看着上面的字迹果然是李舒玄的亲笔,她顾不得让潘子洵坐下,便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潘子洵坐在一旁看着玉锦的神情开始还带些欣喜,后来那脸色却越来越淡了下来,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李舒玄同时捎给自己的信里说,他当初借着李侍郎的名义托了自己父亲来崔家保媒只是权宜之策,没想到回京后父亲得知他私自定亲后勃然大怒,将他关在了后院里读书只不让出来,李舒玄没法只好静下心来好好温习功课,只等着春试后拿了功名再劝解父亲回心转意,现在看玉锦的神色,李舒玄在信里大概也是说的此事,也难怪玉锦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玉锦看完李舒玄的来信后将信折好收起来,这才想起还没有谢过潘子洵,忙起身先向潘子洵行礼致谢,又问潘子洵州府那边如何打点的,潘子洵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意,“这事说来也多亏了我二表哥,竟是一分银子都没花呢,我舅舅和那个知府原是同门的进士,二表哥带我去找了那位知府大人,事情就这么轻轻巧巧的解决了!”
潘子洵见玉锦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这几天来闷在心里的气才消了下去。他本来想着花钱去打点府衙的师爷,可是前几天傅庭筠忽然找到他,劈头盖脸将他大骂一顿,怪他插手崔家的事情坏了自己的好事。潘子洵这才知道原来傅庭筠竟然一直没有对玉锦死心。
依着潘子洵的少爷脾气,他当时便要和傅庭筠翻脸,可是又听说他和苏州知府曾经见过面,这才忍着气求他一起去苏州疏通门路,虽然事情办完了可是心里毕竟窝着一团火,现在看玉锦脸上带着笑意,潘子洵这才觉得自己虽然在中间受了气,可是比起面前这位崔小姐的笑脸实在也算不的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