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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1)

居鲁士的儿子冈比西斯率领在他统治之下的各个民族——当中包括属于希腊民族的伊奥尼亚人与爱奥里斯人——的军队攻占埃及的时候,埃及的国王便正是上面所说到的那个阿玛西斯。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冈比西斯派一名使节到埃及去,求娶阿玛西斯的女儿。他这样做是因为一个埃及人的全力怂恿;这个埃及人出了这样一个计谋,是由于阿玛西斯迫使他远离了自己的妻子儿女而把他交到波斯人的手里来,因而他对阿玛西斯就怀恨在心了。这个埃及人以前是一个眼科医生,而当居鲁士派人到阿玛西斯那儿去,请求他给自己送一位埃及最好的眼科医生的时候,埃及国王就从所有的埃及医生之中把他挑选出来,并强行把他送到了波斯。由于这个埃及人对阿玛西斯心怀不满,因而他唆使冈比西斯娶阿玛西斯的女儿做妻子;假如阿玛西斯同意,在他心中就会烦恼,假如他拒绝,那他就会令冈比西斯成为他的敌人。

当消息传来的时候,极其害怕波斯的强大威力的阿玛西斯真的惊恐万状,他既不能把女儿嫁给冈比西斯,又不能拒绝他;因为冈比西斯并不考虑让他的女儿做自己的妻子,而只是让她做自己的侍妾罢了,这一点阿玛西斯是非常清楚的。于是他便认真考虑了这件事情,终于他想出了可以用来对付一下的一个办法。在阿玛西斯前面的国王阿普里埃司有一个名叫尼太提司的女儿,是这个国王家当中唯一留下来的人,她是一个身材硕长而又美丽的女子。这个女子被阿玛西斯用衣服和金饰打扮起来,随后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送到波斯去。可是过了不久,在冈比西斯拥抱她而依照她父亲的名字称呼她的时候,这个女子就向他说:“国王啊,我看你还不知道阿玛西斯如何地骗了你呢。他把我装扮一番之后,就当做他自己的女儿送来了,但我事实上却是他的主人阿普里埃司的女儿;因为阿玛西斯和其他埃及人起来反叛时,把我父亲阿普里埃司杀死了”。正是这样的一番话以及其中所揭露的原委使居鲁士的儿子刚比西斯十分恼怒,从而率领军队攻打埃及。这便是波斯人的说法。

然而埃及人却说冈比西斯是他们自己的人,他们说阿普里埃司的女儿尼太提司的儿子就是冈比西斯。他们说,派人到阿玛西斯这儿来要求他的女儿的是居鲁士,不是冈比西斯。但他们的这种说法是非常错误的的。首先,他们知道得很清楚(因为埃及人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了解波斯的风俗习惯),当国王有嫡子的时候,庶子在惯例上是不能即波斯的王位的;其次,冈比西斯是阿凯美尼达伊家的帕尔那斯佩斯的女儿卡桑达涅的孩子,而不是这个埃及女人的儿子。可是,他们这样扭曲史实是为了与居鲁士家族攀亲。而事情的真实情况就是如此。

另外还有这样的一个说法,不过这个说法我是不相信的。这个说法是:有一个波斯的女人前来拜访居鲁士的妻妾们而且大为赞美和欣赏站在卡桑达涅旁边的那些身材高大而又眉清目秀的孩子们。于是居鲁士的妻子卡桑达涅便说:“尽管我是这样的一些孩子的母亲,居鲁士仍旧瞧不上我,但却尊重从埃及刚来的这个女人。”她讲这话的时候,心里对尼太提可是很愤怒的。于是她的最大的一个儿子冈比西斯就说:“母亲,那么等我长大成人以后,我会把整个埃及翻个底朝天的。”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大约是十岁的样子,妇女们听了他的话觉得非常惊讶;但是从此冈比西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因此等他长大成人做了国王的时候,他便进攻埃及了。

此外促使冈比西斯出征埃及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在阿玛西斯的外国雇佣兵之中有一个名叫帕涅司的哈利卡尔那索斯出生的人,这是一个有极强判断力,而在作战时又很勇猛的人。这个帕涅司对阿玛西斯心中有些不满,便乘船从埃及逃跑,想来见冈比西斯。因为这个人在外国佣兵之中远非等闲之辈而且对于埃及的所有事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因而阿玛西斯便急于把他抓住,他派他最亲信的宦官乘着一艘三段桡船追捕他。这个宦官在吕奇亚把他抓住了,但是却没有把他带回埃及来;由于帕涅司在智谋方面远远地胜过了他;帕涅司灌醉了他的守卫,因此跑到波斯来了。在那儿,他发觉冈比西斯正在打算出征埃及,可是正不知所措,不知道在行军中怎样穿过那干燥无水的沙漠;于是帕涅司就把阿玛西斯的情况告诉了他,并且向他说明行军的方法;对于这一点,他提议冈比西斯派人到阿拉伯的国王那儿去,向他请教安全行军的办法。

而要想进入埃及,目前只摆着这样一条道路。这条道路从腓尼基一直通往卡杜提司市的边界,这块地方是属于目前所谓巴勒斯坦的叙利亚人的。根据我的观察,卡杜提司市比撒尔迪斯小不了许多,从卡杜提司到耶努索司市的海洋所有港埠都归属于阿拉伯人。从耶努索司市直到谢尔包尼司湖,却属于叙利亚人。而卡西欧斯山就是沿岸谢尔包尼司湖的湖岸伸展到海边去的。据说从这个杜彭曾经隐身的谢尔包尼司湖起,便进入了埃及的领地。在一方面的耶努索司和另一方面的卡西欧斯山与谢尔包尼司湖中间,有一块不算小的地区,要用三日的时间人们才能走过这块地方,这是一片干旱得令人可怕的无水沙漠地带。

现在我要谈一件对于乘船到埃及来的人很少发现到的事情。从希腊各地以及从腓尼基每年有两次用土瓮把酒运入埃及,但是我们甚至完全可以说,在国内所有地方你都不可能找到一个空酒瓮的。人们不禁要问,这些酒瓮都是如何处理了呢?这一点我也要讲清楚。原来,每一个地区的长官都必须把他的管辖区之内的土瓮全部收集起来,再把它们送回到孟斐斯去;在孟斐斯,这些土瓮又被人们装满了水,带到叙利亚的无水区域去。因此,每年不停地从国外带入埃及并且在埃及倒空的土瓮再给带到叙利亚去与先前的那些土瓮汇合到一处了。

在波斯人攻占了埃及之后,他们立即就像我以上所说的那样把土瓮装满了水,以保证他们安全地进入埃及的通道。然而这时,却还没有找到现成的水源,这样冈比西斯便听从了哈利卡尔那索斯的客人的建议,派使节到阿拉伯人那里去,请求准许他们安全地通过。阿拉伯人应允了他的要求,并且双方相互表示了信任。

阿拉伯人是比世界上其他任何民族都尊重信谊的。他们用这种办法来表明他们的信谊:一个人站立在结成信谊的双方当中,用一块锋利的石头在双方的手掌上大拇指附近的地方割一下;接着他从每个人的衣服上切割下一块毛布;并且把摆放在他们当中的七块石头都涂上血,并在这时口里高呼狄奥尼索斯与乌拉尼阿的名字。当他把这所有一切结束的时候,缔结友谊的人就把这对方的异邦人,假如是本国人,那就把对方的本国人,介绍给所有他的朋友,而这些朋友自己也便觉得必须尊重这种信谊了。他们在神之中只相信有狄奥尼索斯和乌拉尼阿,他们说他们所蓄留的发式与狄奥尼索斯的发式是同样的。如今他们的习俗是把头发剃成圆形,连颞颥的地方也全都剃掉。在他们的语言中,狄奥尼索斯是称做欧洛塔尔特,乌拉尼阿是称为阿利拉特。

阿拉伯人与冈比西斯派来的使者结了信谊之后,他马上便想出了下面的方法:他把水装到骆驼的革囊里面去,再叫他的全部的骆驼驮着这些水囊;这样安排了以后,他便把骆驼赶到无水的沙漠地区去,在那里等候冈比西斯的部队。这是在传说当中最为可信的一个说法,然而我必须还要说一下另外一个不甚可信的说法,因为人们也提到过它。在阿拉伯有一条流入所谓红海的大河,名字叫柯律司。据说,阿拉伯国王通过用生牛皮和其他皮革缝成的一条可以把水从河里引到干旱地方去的长度可达沙漠地区的水管;而他又在那个地方挖掘了一些巨大的水池来承受和储存引过来的水,从河到沙漠地带是十二天的行程;他们说,通过三个水管把水引到三个不同的贮水处的。

阿玛西斯的儿子普撒美尼托斯在尼罗河的所谓佩鲁希昂河口扎营列阵等候冈比西斯。由于当冈比西斯向埃及出征的时候,他发觉阿玛西斯已经死去了。阿玛西斯统治埃及的时间是四十五年,在这段时间,他并没有遭受什么巨大的不幸;而在他死以后,他的尸体便被制成木乃伊并且被放置在神殿中他自己所修造的墓地里。当他的儿子普撒美尼托斯继承了王位做埃及国王的时候,人民看到了一个极为奇异的景象,即在埃及的底比斯下起了雨,而依据底比斯当地人们的说法,他们先前那里从来没有下过雨,直到我的时代也没有见到那里下过雨;老实说,在埃及的上部是从来没有雨的;但是当时在底比斯却下了蒙蒙的小雨。

波斯人穿过了无水的地方并且在离埃及人不远的地区扎下了营寨,准备战斗。因而埃及人的由希腊人以及卡里亚人组成的外国雇佣军便十分憎恶帕涅司,因为是他把一支外国军队带进了埃及。他们自己想出了一个惩罚他的办法。这些雇佣兵们于是抓住了帕涅司留在埃及的儿子们,把他们领到军营里来,让他们的父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在这之后,他们便拿出一只合酒钵来,把它放置在两军之间的路上,接着他们便把帕涅司的儿子带来,一个一个地在钵跟前,割断了他们的喉咙。当帕涅司的最后一个儿子被杀害的时候,钵里又搀上了酒和水,全部的雇佣兵每人饮了一口血以后,立即便出战了。之后发生的战争是异常激烈的,直到双方都有了大量阵亡者的时候,埃及人才终于溃败下去。

在曾进行了这场战争的战场上,我看到了本地人指给我的十分奇特的现象。两军在这场战争当中的阵亡者,他们的尸骨是分别地散在那里的(原来波斯人的遗骨在一个地方,而埃及人的遗骨则在另外一个地方,因为两军在开始便是分开的。);但假如你敲打一下波斯人的头骨,即使只用一个小石子,它们都脆到可以打穿一个小孔;可是埃及人的头骨都是非常坚硬,你甚至能够用石头来敲,它也不太容易被敲穿的。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们叙述了下述的缘由,这一点在我看来,是很能够相信的:他们说,埃及人从很小的时候便剃头,因此由于太阳光的作用,他们的头骨就变得既厚且硬。在埃及人们可以不秃头,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在埃及那里比其他任何地方看到的秃头都要少。因此这一点便能够说明为什么埃及人的头骨是如此地坚硬。可是在另一方面,波斯人的头骨之所以脆弱,是由于从一开始他们就在自己的头上戴上一种称为提阿拉斯的毡帽。事情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在帕普雷米斯地方我又见到一些波斯人的头骨,这些人是和大流士的儿子阿凯美涅斯一起被利比亚人伊纳罗司杀死的。他们的头骨也是如此。

埃及人在战斗中被打败之后,他们便在混乱中逃走了。因为他们被驱赶到孟斐斯去,所以冈比西斯因而派遣了一名波斯使节乘着米提列奈的一只船溯河上行邀请他们来缔结和约。可是当他们见到有船向孟斐斯驶过来的时候,他们却全部从他们的城寨中向外出击,捣毁了这只船,并像屠夫一样地解体了上面的乘员,接着把它们带到城里面去。于是埃及人被围困在城里,但是久而久之他们还是抵抗不住而投降了;不过,附近的利比亚人却被在埃及所发生的事情吓怕了,未经抵抗便投降了,他们自愿纳贡并且呈送礼品。库列涅人与巴尔卡人和利比亚人一样恐惧,因而也便这样做了。冈比西斯非常亲切地接纳了利比亚人的礼品;但是他却拿出库列涅人送来的礼物,亲自把它们分送给了自己的部队。我想,他这样做是表示他并不喜欢他们送来的如此少的礼品,因为库列涅人实际上只送来五百米那的白银。

冈比西斯在孟斐斯城投降之后的第十天,便活捉了在埃及当政了六个月的埃及国王普撒美尼托斯,让他和其他的埃及人一起坐在城外以表示对他的轻视;在这样做过之后,他就用我下面所说的一个方法来考验普撒美尼托斯的心态。冈比西斯把奴隶的衣服让国王的女儿穿上并且给她一个水瓮叫她和跟她穿着一样衣服的女孩子去取水。这些女孩子同样也是显要人物的家庭中选出来的。因而当这些女孩子在她们的父亲面前痛哭着悲号着走过的时候,所有其他的人看到他们的孩子的悲惨遭遇,也便同样地报以痛哭和悲号;可是普撒美尼托斯亲眼看到而且懂得了这一切以后,却对着地把头低下去。当取水的女孩子们过去以后,冈比西斯随之又令普撒美尼托斯的儿子和与他儿子年纪相仿的二千多埃及人一块从他跟前走过去,这些青年人颈上系着绳子,嘴里面则咬着马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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