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就许你和圣主打赌,不许我和他赌啊。”青夷瞪了我一眼,啊,她没有记恨吗,如果是真的,那幸福好像来得太突然了点。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冰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是我知道我的眼里肯定是放着光的。
“青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开不了口,我该说什么,道歉?太轻了,请罪?又过了。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只白皙的手在空中挥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我看得有些呆了,心想,我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玄澈,这一次我很感谢你。”妩媚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真诚的味道,我看着那道青色的身影离开我的房间,心下有一种追上去的冲动。
我努力平息了那股子躁动,一夜,辗转难眠。
后来,我们默契地再也没提这天的事,就像是一场梦,散的杳无声息。
再后来,平淡的日子,就像戏台上的戏一样按部就班,于青夷,我始终存了三分愧疚,三分感激,三分悸动,还有一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只是这份情,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埋在心里。在她心里,我或许是有些不同的,不过自己终究比不上被她藏在心底的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我和青夷的关系无形中好了很多,我们就像是多年熟悉的老友,只是我小心地藏着自己那份黯然的心思。
有些时候我自私地想着,既然这么多年他们都没能在一起,既然青夷选择了右护法这个位置,是不是我就可以借着这所谓的护法之名和她永远在一起?
直到那天箫若兮兵临城下,她在我眼前化为了灰烬,第一次我懂得了什么叫两处茫茫皆不见。
灰飞烟灭啊,从此不入六道,我再也看不到一只那样娇俏的小青狐了,再也没人会为了救我不惜耗损护心血了,再没有人会在我耳边呵气如兰地的调笑了。
一如她往常的脾性,没有半点跟我商量的意思,一上来直接就用神身去封印夺魂箫,这样维护圣主,让我心里有些酸,难道青夷藏在心里的那人是圣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眼睛却没敢离开她半分,被夺魂箫震碎的魂魄,渐渐聚成人形,我看到她说“五行”!竟然是五行!真是想不到,这么多年青夷心里的那人是仙界的。
他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呢,他可知道青夷对他的情意,他可有倾心的女子,他会不会为青夷难过,我晃了晃神,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前那个虎视眈眈的若兮公主还没打发走呢,不过,没了夺魂箫的箫若兮,让她一只手也打不过我。
只是青夷就这样消失了,真的是消失啊,没有转世的机会,神魂俱散。
可我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总觉得圣宫里还有她的声音,在梦里还有她的身影,这个小狐狸啊,在闯进我的心里之后,又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孤独的世上。
后来圣主没有问箫若兮的罪,就连青夷拼命封印的夺魂箫,也被他轻而易举解开了,我的心里免不了有些愤懑,即使以圣主的性格,给了我解释,心底那口气依然没有得到宣泄。
让我欣慰的是,箫若兮这个女人,死在了玟烟手上,就连尸体也没逃过玟烟的手掌心。这可能就是一物降一物吧,那么张狂的若兮公主,还不是落得这么惨烈的下场,爬上圣主的床又如何,只会让人觉得她更恶心了而已。
在去往天宫找五行之前,我叫来了阡落,箫若兮逼宫的时候这是那几个妖王里唯一没有落井下石的。
把所有的事情交待给她,那一道雪白的身影在眼前晃了晃,我脑海里又闪出青夷的模样,这只白狐似乎要清冷些,不如那只小狐狸妖娆。
我递出幽涟剑的时候,不小心碰触到阡落的手,不像青夷,动不动就在爪子上淬着毒,这是一双几乎说得上是完美的手,欺霜赛雪也不为过。
压下脑中乱哄哄的思绪,我去了天宫。
一路上我是矛盾又纠结,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过是打着为青夷了却最后遗愿的幌子,去见见那么多年藏在她心底的那个人。见到了之后呢,大打出手?问他和青夷有什么纠缠,问他有没有对她许诺过什么,问他为什么不来见她,自己以什么样的身份问得出口啊。
在听到真相之前,我以为是夜瑀,至少八成把握猜的是夜瑀,余下两成猜的是辰淼,结果,却是被我遗落了的昱笙。
怎么会是他,那个沉默寡言的人?青夷喜欢这样淡漠的人吗,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和他对比着,我打得过他吗,我今天出门应该换一身衣裳的,他的眼神很深,算计肯定很重,他看什么都是一副淡然的神情,怎么会对青夷上心……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在离开五行殿的时候,怅然若失。
原来青夷那么早就和他认识了,原来他们那么早就有如此深厚的情谊了,原来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青夷心里始终牵挂着昱笙,即使是由神祗堕落到妖道。
想来青夷是知道我的心意的吧,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所以,就这样沉默着。
而现实不允许我再哀叹这些事,在短短的时间里,先是圣后成为魔神,再是圣主领回那什么玉夫人,然后圣主再次消失了,我不得不把对青夷的怀念收拾起来,等到圣主回来,等到这一切都安定了,青夷,我想来找你。
在转移怀孕的玉夫人这件事上,算是我第一次真正和阡落合作,沉着稳重又不失气度,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我承认圣主看人的眼光的确毒辣,他亲传给阡落的术法让我都忍不住嫉妒了,圣主亲传啊,我最多也只是得到了纵兽曲和纵兽笛,那晦涩的古书完全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啃下来的,圣主一句话都没有指点过。
阡落出尘的气质真的不像妖啊,哪有那么高洁的妖,就连箫若兮也要稍逊一筹。
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上她的一举一动的,最开始还能解释说为了扮演好紫策的形象,只是后来,越加不想让自己以玄澈的身份出现,却一直没有深究过这其中的原因。
也许是不愿细想吧,玄澈是喜欢青夷的啊,怎么会在其他女子身上流连目光,所以,以紫策的身份既是做戏也是逃避。仔细想来,是害怕身为玄澈的自己做出背叛青夷的事吧。
第一次跟阡落起争执是以紫策的身份成婚没过几日,我不明白一向冷静自持的阡落为什么会发火,而且这几日,她很不正常,可她和青夷一样骄傲,什么都不肯说,我只得拦住她,问她怎么了。
“阡落你这几天怎么了,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我将她拦在卧室里,两人的婚姻本来就是假的,成亲那天自然也不会行夫妻之事,阡落在卧室里又开了一间密室,自己住在密室中,和我分房而睡。
“对不起护法,”阡落没有看我,挥手想挣开我的束缚,“可能我需要去闭关冷静冷静吧。”转身便要回到暗室,见状我连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忘了我是护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阡落总是称我护法,像是在提醒我的身份是护法玄澈,紫策只是一个虚拟的人,“护法玄澈不会再出现了,只有妖王之首紫策。”可我现在只想做紫策,玄澈是青夷的。
不知阡落想到了什么,之前还怒气冲冲的俏脸上勾起一抹娇笑,回头睨着我,“妖皇闭关也需要跟你禀报吗?”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变得飞快的女人,现在又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不由得失了神,放缓了声音,“我是担心你,你现在这个状态,就不怕走火入魔吗?”
“既然是假戏,你也不要真做了,你我本就没有瓜葛。”说罢,甩开了我拉着她的手,闪进了密室中。
我呆立在原地,还保持着手臂被挣脱开的姿势。被甩开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了她话里的哽咽,是自己听错了吗。
怎么看怎么觉得阡落这次闭关像是在逃避我一样。
阡落闭关也闭不了多久,妖族事务繁忙,没想到的是,她出关没过多久,我们又起了争执。
这次是为了一统人界,按照圣主的意思,要让桑恪成为唯一的人皇,那么小的宸洛国对上几乎一统天下的沧海国,毫无胜算,关于怎么拿下沧海国,我和阡落又吵了起来。
最快也是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屠城,带着妖兵魔将去,血洗沧海,一定是最快达到目的的,可是阡落不同意,她说手无寸铁的人是无辜的。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妖族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青夷不滥杀,阡落也这么仁慈,她们真的是踩着无数人的鲜血和性命上位的妖皇吗?
她说滥杀无辜也好,必遭天谴也罢,我都不甚在意了。许是一个人在这世上孤寂得太久,我特别思念青夷,想跟她说说话。
萧索的心境还没维持多久,被阡落接下来的话给生生打断,“我进宫去,再挑些奸臣当道,你就在各地造势吧。”
进宫?去给那什么沧珏做妃子?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同意。
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借口阻拦她,“夫人,当着夫君的面就敢说要去伺候另一个男人?”感觉这些天我已经活成了紫策,一个那样轻佻又风流的紫竹妖。
我们吵了几句,我再一次从阡落口中听到“假夫妻”的字眼,感觉特别碍耳,是不是成了真夫妻,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阻拦她了。
脑海里霎时理智褪尽,只想着这样清冷傲绝的身姿独属于我一人,“你疯了吗,你心里有青夷,我心里也住着别人,一开始就说了是假夫妻了,你还要怎么样。”阡落凄厉的声音刺破了我的耳膜,“青夷”两个字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出了我最不堪的一面,原来我还是玄澈,不是紫策,我不能背叛青夷,刚好,阡落她心里也住着别人。
看着那道白光远去,耳边回响着她最后算得上是解释的话,我的心里乱作一团。早就猜测阡落的心里是不是有人,听到这话被她亲口证实,还是有点不舒服。
我怎么会为另一个女人不舒服,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时,我有些不愿承认地承认了,我确实是个渣,我的心背叛了青夷,相比对于青夷的感激愧疚和悸动,对于阡落是完完全全的爱慕。
在阡落去往沧海皇宫这一个月,我扔下了妖族的事务,紧紧盯着她以什么雪昭仪的身份和那沧海国皇帝相处,她竟然将自己的真容露在沧珏面前。
沧珏第一次宠幸她那晚,虽然做那种事的时候她并未入体,只是用了点法术,坐在房顶和我一起看星星而已,可是一想到那个小女人以自己本身的模样在别人身下承欢,我就忍不住杀了那个沧珏。
当然最后,我也确实是用自己的方法羞辱了沧珏,明明用叛军倾覆他的国家就够了,在最后还要添上民愤,让这一代明君亲眼看着自己的雄图霸业葬送。
没想到的是阡落竟然会救他!
她将沧珏救了回来,好好地安顿着,每天给他灌一碗玉泉水熬的参汤,自己亲自侍弄,不假别人之手。
我忍住掀翻那排屋子的冲动,等到了沧珏醒过来,好在阡落没有表现出欢喜或者激动,只是造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假人,取名为“渺樱”,让那假人陪着沧珏。
在我思索了一个多月,决心放下青夷,珍惜身边的阡落,无论她心里那人是谁,也不放手的时候,阡落不见了。
圣主重新回到了世上,甚至以一人之力覆灭了神界和仙界。阡落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不喜欢这样无止境的杀戮,尤其是圣主这次回来之后,带着一股比从前更可怕的气息。
之后阡落就去闭关了,只是这次闭关的时间有些久了,一去就是半年。
终于,我忍不住了,破开那道密室的门,看到室内空空如也,才意识到她早已离开了。
为什么要走呢,什么时候离开的呢,我都不知道,这半年来我只是呆呆地住在她的卧室里,想着她明天可能就会出关了,我要更努力处理那些事务,等她出来了会在眼里泛起赞赏而脸上依旧清冷,我会更无赖地占她言语上的便宜,然后看着她时而发怒时而浅笑的模样。
而这些,都在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密室时化为了灰飞。
是不想做妖皇了吗,那些事务不愿意处理了还有我啊。
是对圣主失望了吗,要是不愿意回到圣主麾下,我愿意跟她隐居山林啊。
是想逃避我吗,是的吧,她那么聪慧,自然看得出我对她的意图,只是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不想被我打扰是吗。
我一个坐在她平时打坐的蒲垫上发了一夜的呆,原来缅怀着逝去的人,真的可能会失去身边的人啊。
没了阡落的妖族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有些茫然,按部就班地做着平时的事。恍然间有些明白了当初玟烟不知去向的那几百年,圣主夜夜笙箫,原来在那个时候圣主就已经交出了心啊。
让我想不到的是,那般强大的圣主最后竟然还是被封印了,更让人唏嘘的是,封印他的人正是玟烟,不惜以自己作为封印仪式的献祭。
我是看不懂圣主和玟烟这一世的纠缠,明明是相爱的,却要算计,明明是在意的,却要伤害,最后两人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在天空中的血月彻底消失的那天,我留下了一封辞呈书,将妖族的全力重新交回到歧和他们手中。
既然阡落抛弃了我,那我就去找她好了,天大地大总有能找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