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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九天(4)

比翁代洛走后,恰科远远地跟着看好戏。菲利波没有抓到小厮,正在生闷气,不知道小厮的话是什么意思,断定准是比翁代洛的恶意取笑。他正在寻思,比翁代洛来了,菲利波先生二话没说,上前就是一拳。“哎呀!”比翁代洛喊道,“先生,你这是干什么!”菲利波先生把他的帽子扔在地下,拉着他头发,又给了他几计重拳,说道:“混蛋,你马上就知道了!灌瓶子,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是软蛋吗!”他说着,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比翁代洛脸上,他又抓住他的头发把他在地下拖来拖去,比翁代洛头发被揪掉,衣服被撕破,给打得眼冒金星,根本无力弄清。他只听清开玩笑和灌酒瓶几个字,却不明白。最后,来了许多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抢出来,见他已鼻青眼肿,遍体鳞伤,纷纷声讨他不应该捣乱,说他开玩笑也得分对象,这位先生哪容别人取笑。比翁代洛痛哭流涕,申辩说他根本没做过什么。他休息片刻,一瘸一瘸地回家,猜想那准是恰科。过了好多天,脸上的伤长好,他才出门,遇到了恰科,恰科笑着问他:

“比翁代洛,红酒好喝吗!”比翁代洛回答说:“正像你吃到的鳗鱼一样。”恰科说:

“你该明白,你想让我吃上次那种饭,我就让你喝前几天的酒。”

比翁代洛知道恰科不是善若,但求相安无事,再也不敢和他作对。

两个青年求教所罗门王,一个问如何才能受人尊重,另一个问如何驯服悍妇。所罗门对一个说“去爱”,而叫另一个“去鹅桥”。

为了尊重狄奥内奥的权威,现在该轮到女王自己了。比翁代洛的无妄之灾引起一阵笑声。笑声平息后,女王愉快地说:

可爱的姑娘们,如果我们心平气和地思考一下,就不难发现,由于造物的安排,社会的习俗和法律,普天之下的女人都从属于男人,以男人为自我约束的准则。

闲话少说,我要讲的所罗门王的睿智,尽人皆知,更可贵的是他平易近人,只要向他请教,他从不拒绝。因此全世界的人遇到难题都不远千里前来晋谒求教。曾去向他求教的人中有一个名叫梅利索的富家子弟。他骑马去耶路撒冷,半途遇到一个来自安蒂奥基亚、同样去耶路撒冷的名叫焦塞福的青年,两人同路,闲聊开来。梅利索问他去耶路撒冷干什么。焦塞福说他去看所罗门,因为他的妻子河东狮吼,泼辣透顶,怎么求她哄她,好话说尽,她还是顽固透顶,只好求教所罗门该怎么办。焦塞福问梅利索去干什么,梅利索答道:

“我从拉亚佐来,你有你的烦恼,我也有我的不顺。我年轻富足,喜欢广交朋友,家里经常宴请宾客,但难以置信竟没有人请我。因此,我也去请教所罗门王怎么才能取得人们的爱戴。”

两人联袂同行,到了耶路撒冷。所罗门王的侍臣为他们引见。梅利索简要地提出了问题,所罗门王回答说:

“去爱。”所罗门王的话音刚落,侍臣们带梅利索退下。焦塞福说明了他的来意。所罗门王答道:“去鹅桥。”

侍臣马上叫焦塞福也退下。他把回答告诉了外面等他的梅利索。两人琢磨了好久,不懂其中深意,觉得无法解决他们的难题,十分懊丧。两人赶了几天路,来到河边,河上有座漂亮的小桥。当时正有一乐队驮货的骡子和马匹在过桥,两人只好在桥头等候。所有的牲口都过去了,只有一头骡子发倔脾气来,赖着不动。骡夫拿着一根棍子轻轻敲打,但那畜生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甚至倒退,不肯前进一步。骡夫火冒三丈,手里的棍子朝骡子脑袋、屁股、腰背雨点似的打下去,仍没用。梅利索和焦塞福见了于心不忍,责问骡夫说:

“莾夫,你要打死它吗!打有什么用!你干吗不想个办法让它自己走!”

骡夫回答说:

“你们会骑马,我会赶骡。少废话,我的骡子我说了算。”

他说完又劈头盖脑地鞭打骡子,骡子终于过了桥,证明骡夫说得对。两个青年人随后也过了桥,焦塞福问一个坐在桥头的人这座桥的名字,那人答道:

“鹅桥。”焦塞福猛然想起所罗门王的话,对梅利索说:“老兄,所罗门的话千真万确。以前我不知道要打老婆,骡夫教我该怎么做。”几天以后,他们回到安蒂奥基亚,焦塞福带梅利索回家,款待他几天。焦塞福看到妻子还算高兴,问梅利索想享用什么,让妻子去准备。梅利索不好推辞,随便说了几个菜。那女的依然顽劣,端出来的东西全不是梅利索要的。焦塞福很生气,说道:

“你不清楚晚饭吃什么吗!”他妻子反唇相讥说:

“是吗!不合心意就别吃。说由你说,做由我做。你爱吃就吃,不爱吃就别吃。”

梅利索听了回答吃了一惊,心里很不以为然。焦塞福说:

“你还是老样子!我得治治你的脾气了,恶婆娘。”他转向梅利索说:“我们马上就知道所罗门的劝告是否真实了。不管你看到什么,别插手。记住骡夫的话。”梅利索说:“我是你的客人,我听你的吩咐。”

那女人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回房间,焦塞福抄起木棍,追上去,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摔在地上,动手就打。那女的先叫嚷,后谩骂,但看焦塞福没有停下的迹象,只好央求他饶命,还保证说今后再也不敢了。焦塞福并不因此住手,反而一棍一棍的朝她的后背、屁股、两肋打下去,直到手酸为止。他妻子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体无完肤。

这时他对梅利索说:“我们明天就知道去鹅桥的劝告是不是管用了。”他休息片刻,洗了手,和梅利索一起吃饭,各自上床睡觉。那个可怜的女人艰难地爬起来,倒在床上,将息了一夜。第二天,她起得很早,问焦塞福想吃什么。焦塞福和梅利索相视而笑,吩咐下去,两人出去了,再回家时一切都井然有序。他们先前猜不透的话果然有奇效。

过了几天,梅利索向焦塞福告辞。回到自己家,他把劝告讲给一个聪明人听,聪明人说:

“这个劝告十分中肯。事实上你并不爱别人,你宴请别人并不是爱,而是为了满足虚荣心。你不妨按照劝告真诚地爱别人,肯定能博得别人的爱。”

最后,泼辣的女人受到惩罚后改恶从善,真诚爱人的青年得到了人们的爱。

彼得罗请求詹尼神父把他的老婆变成母马,神父正准备装尾巴时,彼得罗大叫不要装,于是前功尽弃。

女王的故事引得女郎们和青年们交头接耳。等大家安静下来,狄奥内奥说道:

可爱的小姐们,在一群白鸽中,一只乌鸦比一头天鹅更能显现出鸽子的出色。在智者中间,夹杂一个不学无术之人更能衬托智者的渊博高深。各位聪明伶俐,稳重端庄,而我却是个脓包,因此我不妨说话放肆此,请诸位多多包涵。我要讲的故事不长,你们听后会明白,我们应当遵守施法之人的告诫,稍一疏忽,就会失灵。

若干年前,巴莱塔地方有个名叫詹尼·德·巴罗洛的神父,只因收入太少,他经常赶着一匹母马贩运货物,做生意过程中,他结识了一个赶着驴子贩货的名叫彼得罗的人。两人十分投缘。彼得罗是特雷桑蒂人,每次到巴莱塔贩货时,神父总是把他留宿家中,尽力款待他。

彼得罗家里穷,他和他年轻貌美的妻子住在一间简陋的小屋里,养着一头驴,相当拥挤。虽说这样,每逢詹尼神父来特雷桑蒂时,彼得罗仍叫神父住在家中,并竭诚款待,以报过往观照之情。家中只有一张床,住宿时,只好委屈神父与牲口作伴,彼得罗的妻子深觉过意不去,几次提出自己到邻居家借宿,让神父和她丈夫住一起,但都被神父拦住了。有一次他说:

“杰玛塔弟妹,别担心,我睡得很安逸,只要我高兴就会施法,让这匹母马变成美貌的姑娘,陪我入睡,天亮再把她变回去,因此我不想和她分开。”

年轻的妻子听了很讶异,以为真是这样,对她丈夫说:

“神父法术高,何不向他学,学会后把我变成母马,那你有一马一驴,贩货可赚双倍的钱,到家后再把我变回女人。”

彼得罗头脑不灵光,信以为真,听从了妻子的话,向神父求教。詹尼神父劝他不要痴心妄想,但他就是不听,神父只得说:

“既然你一定要学,明天天没大亮就起床,我教你施法,最困难的是给母马安上尾巴,到时你就知道了。”彼得罗和杰玛塔急着想学法术,那晚几乎没合眼,天不亮就把詹尼神父叫醒,神父只穿着衬衫来到彼得罗房里,对他说:

“这个法术我从不外传。你们想学,我来示范一下,不过你们得听我的话,否则法术就不灵了。”

夫妻俩信誓旦旦,詹尼神父掌着灯,对彼得罗说:

“仔细看着,记住我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切不可出声,否则就失灵,但愿天主保佑,尾巴安得顺利。”彼得罗接过灯,满口应允。詹尼神父让杰玛塔赤裸着,就像新生儿那样,只是像马那样手脚趴地,再三告诫别出声。神父开始施法,先用双手抚摩她的脸和头,嘴里嘟嘟囔囔:“变,变,变成美丽的马头。”他抚摩着头发说:“变,变,变成美丽的马鬃。”他抚摩着手臂说:“变,变,变成健壮的马前腿。”

接着,他摸到前胸,只觉得丰满圆润,心中一动,下面就坚挺了起来,口中仍在说:

“变,变,变成美丽的马胸。”顺次摸遍全身后,就差装尾巴了,那神父撩起衬衫,金枪出鞘,直挺挺插下去,口中高喊说:“变,变,变成美丽的马尾。”彼得罗聚精会神地看着,望到最后一着,脸都绿了,急叫道:

“哎,詹尼神父,不要装尾巴,不要装尾巴!”这时,化育化物的甘露早已喷射而出,詹尼神父抽身而退说:“喊什么,彼得罗老弟!我不是告诫过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出声吗!母马快变成了,你一喊前功尽弃,法术失灵了。”

彼得罗说:“算了吧,我不喜欢那样。你为什么不叫我来安尾巴呢!再说,那条尾巴也安得太低了。”詹尼神父说:“这是第一次,你又不懂,我得做给你看。”

年轻的妻子听到他们争吵,站了起来,她还挺当真,骂道:

“你这笨蛋!乱叫什么,好事都让你毁了!你何曾看到没有尾巴的母马!你天生穷命,上帝保佑,你一辈子就这样了。”

彼得罗出声破了法,那个年轻女人变不成母马了,她垂头丧气穿地好衣服。彼得罗仍旧赶一匹驴和詹尼神父一起去比通托集市贩货,从此再也不求法术了。

狄奥内奥的故事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女郎们了解的程度出乎讲述者的意料。当天的故事都已讲完,暑热渐消,女王知道自己的任期已满,站起身来,脱下桂冠,加在还没有得到执政殊荣的潘菲洛头上,笑着对他说:

“陛下,你责任重大,因为我的过失和历届前任的过失都得由你来弥补。天主赐福让我加冕你,但愿天主也赐福于你,帮助你当好国王。”

潘菲洛欣然接受了这一荣誉,答道:

“你和其他所有臣民的美德会使我像前任一样获得称颂。”

国王依照惯例让总管做了适当的安排,然后说道:“可爱的小姐们,我们今天的女王艾米莉娅十分贤明,让我们随意讲故事,舒缓一下情绪。修养过后,明天还是老办法,只讲一个主题。明天的主题是人们在恋爱或其他方面表现的可歌可泣的事迹。这事迹会使我们努力向前,伴随我们传之后世。说到底,人有别于动物,只求温饱,而应胸怀大志。”

这群快乐的青年男女齐声赞同。新国王发话后,大家离座,随意活动。共进晚餐后,照例是跳舞。而后唱了许多歌曲,歌声悠扬,众人尽欢。国王吩咐内菲莱唱一支助兴,清脆悦耳的歌声顷刻响起:

我是一个年轻快乐的姑娘,

阳春三月把歌唱,

感谢爱情和我甜蜜的梦想。

我在绿草中漫步,

遍地是鲜花朵朵,

玫瑰带刺,百合似雪。

我把片片花瓣同我热爱的人的脸庞相比,

让他得到幸福

是我最大的期许。

我果然找到一朵中意的花,

花色和情人的玉颜不相差。

我把它采下,温柔地呵护,

向他倾诉,

倾诉我是怎样的牵挂,

然后我又采摘了许多好花

编成个花冠,戴在我金黄的头发上。

每一朵花都叫我欢喜,

就像我一看见他的倩影就心花怒放。

那爱情的芬芳

勾起我的柔情,

让我心神荡漾。

我无法表达这千情万意,

轻轻舒一口气。

我的叹息,

温柔又热烈,

不同于别的少女那样

拥满了哀怨和失望。

却好比一阵和风吹到了我爱人身旁,

他听到叹息马上来安慰我,

望着我说:我的爱,别再彷徨。

国王和小姐们听得心旷神怡。夜色渐浓,国王吩咐大家回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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