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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九天(3)

泰莎说:“那是你自作自受!”同菲利波和尼科洛莎笑爽了的布鲁诺和布法尔马科假装闻声前来,费了不少口舌才阻止泰莎,又劝说卡兰德里诺返回佛罗伦萨,别再来了,因为菲利波决不会放过他。卡兰德里诺伤痕累累,垂头丧气地回到佛罗伦萨,不敢再回来。他日夜受老婆打击,炽烈的爱情被冷水浇熄,却给他的伙伴、尼科洛莎和菲利波留下有趣的回忆。

两个青年在一户人家过夜,半夜里一个青年和主人的女儿睡到了一起,主人的妻子摸错地方,睡到另一个青年身旁。第一个青年错把主人当成伙伴,说出艳遇。主人正要发作,他妻子赶快睡到女儿床上,几句话平息了事端。

卡兰德里诺的趣事总惹得大家合不拢嘴,这次也不例外。笑声之后,女王吩咐潘菲洛接着讲,他说:

女郎们,卡兰德里诺爱上的女人名叫尼科洛莎,使我想起另一个同名的姑娘,现在跟各位说说,从中可以看到一个贤惠的女人如何避免了一场风波。

不久以前,穆尼奥内平原有个好人,很穷,平时用茶水食品接待过往旅人,赚一点小钱。由于房子太小,除了熟人之外,一般不留宿。他的妻子颇有风韵,生了两个孩子。大女儿十五六岁,出落得很秀美,尚未婚配。小儿子刚满周岁,还在吃奶。城里有个大户骗子,风度翩翩,时常出门,见那姑娘几面,竟爱上了她。那姑娘发现英俊的小伙子注意自己,心中窃喜,总是笑脸相迎,也爱上了他,双方心中互知。

青年名叫皮努乔,碍于自己的体面,尚未和那姑娘成了好事。但他的思念欲来欲强,忽然想到去借宿的办法。由于他深知房间的格局,就算和那姑娘睡在一起也不会出事。主意一定,他立即去准备。他和一个好朋友——安德里亚诺,谈了自己的想法。一天下午,两人借了两匹马,带足稻草,装成赶路的人,天黑时到了穆尼奥内平原,然后回过方向,仿佛是从罗马尼要返回似的,到了房子外面叫门。主人和这两个人很熟,让他们进去。皮努乔说:

“我们不得不在你这里借宿了。我们原以为可以赶回佛罗伦萨,可是估计错了。你瞧,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屋主人回答说:

“皮努乔,你们我是乐于接待的。既然这么晚了,你们又没地方可以投宿,就在这住一夜吧。”

两个青年人进了门。他们先给马匹喂了食,然后取出干粮和屋主人一起吃了晚饭。屋主人只有一间房,很窄,尽可能搭了三张床,两张靠墙,第三张横在两个床头,中间只剩一条狭窄的过道。屋主人给青年铺好最舒服的床,让他们休息。两人假装很快就睡着了,听见屋主人吩咐女儿自己睡一张床,自己和妻子睡第三张,那女人把摇篮放在他们的床边。

皮努乔都注意到了,等主人睡熟以后,他悄悄起来,爬上那姑娘的床,和她睡在一起。姑娘又惊又喜地接纳了他,两人完成了美事。他们在一起时,一只猫弄倒了什么东西。女主人摸黑起来,循声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安德里亚诺并没听到,但内急起来解手,碰到摇篮,觉得挡路,把它推到床边。他回来却忘了把摇篮放回原处就上床继续睡觉。

女主人到响声传来的地方转了一圈,发现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没点灯,低声呵斥了猫,又摸回她丈夫的床上去,可是摸不到摇篮,暗忖道:“真糟糕,差点弄错,上了客人的床。”她又走了几步,摸到了摇篮,上了床,自以为身旁是她丈夫,其实她身边是安德里亚诺。安德里亚诺还没有睡着,不出声,高兴地搂住她,像顺风帆船轻狂起来,使女主人又惊又喜。这时皮努乔已经尝到了甜头,惟恐醒不过来,要坏事,便起来回床上去睡。他摸到摇篮,以为那是主人的床,继续走了几步,在主人身边躺下。主人发现是皮努乔,而皮努乔还认为是安德里亚诺,对他说:

“说实话,再没有哪个姑娘比尼科洛莎更诱人了。”主人听了觉得新鲜,心想:“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他不假思索地嚷了起来:“皮努乔,你真混蛋,竟干出这种对不起我的事来!我以神的名义起誓,非收拾你不可。”皮努乔知道错了,但他年轻气盛,非但不补救,反且反唇相讥说:“你怎么收拾我!你能把我怎么样!”主人的妻子听到他们争吵,以为安德里亚诺是她丈夫,说道:“哎!客人吵起来了。”安德里亚诺笑着说:

“随他们去,他们喝多了,自找没趣。”女主人听到丈夫的话,又辨出安德里亚诺的声音,当即明白了情况。她很机灵,悄悄抬起摇篮,摸黑走到女儿床边,睡下,然后假装刚被丈夫吵醒,呼唤丈夫,问他吵什么。丈夫回说:

“你没听到他说昨夜和尼科洛莎干的好事吗!”女主人说:

“他在乱说,他根本没有和尼科洛莎没关系,因为我昨晚和女儿睡在一起,你信他才是傻瓜。你们昨晚喝得太多了,结果乱做梦,到处瞎跑,以为干了了不起的大事。没碰头还算是你们命好。皮努乔在你那里干吗,他干嘛不睡在自己的床上!”

安德里亚诺听后,明白女主人掩饰她自己和她女儿的羞事,赶紧帮腔说:

“皮努乔,我说过一百遍,你梦游的毛病要治一治,否则你到处乱跑,把梦里的事情当成真的,总有一天要遭殃的。回这里来睡吧,别闹了。”

主人听了他们的话,信以为真,于是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摇醒:

“醒醒,皮努乔,回到你自己的床上去吧。”皮努乔明白,他正好顺水推舟,装作说梦话的样子胡言乱语,主人哈哈大笑。最后皮努乔假装被吵醒,对安德里亚诺说:

“你叫我!天亮了!”安德里亚诺说:“是啊,过来吧。”

皮努乔从主人床上起来,晃晃当当回到安德里亚诺那里。天亮后大家起身,主人拿梦游的事逗趣,他们一面说笑,一面给备鞍,系好鞍囊。两人同主人喝了几杯,返回佛罗伦萨。这一夜两人各有所获,事情圆满解决,非常满意。后来,皮努乔想了其他办法和尼科洛莎继续幽会。尼科洛莎一口咬定那次就是做梦,而女主人回忆起那夜的情景,心想当时只有她一个人是清醒的。

塔拉诺·德·伊莫莱塞梦见一头狼咬破他妻子的喉咙和脸,劝她留神。妻子不予理会,梦中的祸事果然发生。

大家听完了潘菲洛的故事,钦佩女主人的机智,女王命潘皮内娅接下去讲,潘皮内娅说道:

女郎们,我们讲过梦境成真的故事,不少人不以为然。尽管如此,我还想讲一个小故事,说的是我的一个邻居不信她丈夫做的噩梦,结果坏事成真。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塔拉诺·德·伊莫莱塞,他是个正经人,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名叫玛格丽塔。玛格丽塔的脾气很倔,固执乖僻,谁都看不惯,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塔拉诺和她朝夕相处,日子很不舒坦,但也熬下去了。有一次,他们住在乡间别墅,塔拉诺梦见他妻子在树林里散步,一头凶猛的大狼突然窜出来,把她扑倒在地,她大声呼救,奋力想挣脱,但那头恶狼大口咬破了她的喉咙和脸。第二天早上,塔拉诺醒后对妻子说:

“太太,虽然你脾气不好,我和你总是生气,如果你遭到不幸,我仍然会伤心。假如你听我的话,今天别出门了。”

玛格丽塔要他把话讲清楚,他便把梦告诉她。那女的摇摇头说:“恨你才会梦见你倒霉。你装得对我百依百顺,事实上你做梦都巴不得我倒霉。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好过,看你还敢不敢幸灾乐祸。”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因为长瘌痢的人不梳头。但是不管信不信,我是为了你好才告诉你的。我劝你今天别到树林里去。”

那女的说:“好吧,就这么着。”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你休想得逞。即使我在那守一整天,也要看看你在搞什么鬼。”

她正这么想时,丈夫出了门。她不敢落后,赶紧跟着出去,不过走另一条路。她遮遮掩掩,赶快跑到树林里,找了一个枝叶浓密的地点隐蔽起来,窥探树林。这时候,一头可怕的大狼果然从树林悄悄出来。等她发现,还来不及喊“救命!”狼已扑到她身上,咬住她的喉咙,像拖小羊一样拖着她回巢穴。她的脖子被咬得不能呼吸,痛得无力挣扎,临死不远的时候,幸好几个牧人发现,他们吆喝着走了来。牧人们从血肉模糊的脸上辨出她,把她抬回家。经精心治疗,过了好久才康复,但脖子和脸上撕掉不少皮肉。十分俊俏的太太从此破了相,变得难看不堪。她不愿意被人看到,整天躲在家里痛苦,悔自己不该不信丈夫的梦兆,结果落到这个地步。

比翁代洛骗恰科说有饭局,让他着了迷。恰科设计报复,让比翁代洛挨了一顿毒打。

听故事的青年男女都说塔拉诺梦中所见简直就是真事的预先展示,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一点不差。大家议论停息后,女王让劳蕾塔接着讲,劳蕾塔说道:

女郎们,今天前面几位讲的故事都是熟悉的题材。昨天潘皮内娅讲了一个书生的狠心报复,使我想起一个报复的故事,手段虽然不那么毒辣,后果也够严重的。

从前佛罗伦萨有个名叫恰科的人特别贪嘴,但无力满足他的口腹之欲。幸亏他举止风雅,谈吐幽默,得以出入有钱人家。他经常不请自到,陪吃陪喝,虽然算不上宫廷小丑,至少充当了食客的角色。当时佛罗伦萨还有一个和恰科相似的名叫比翁代洛的人,他五短身材,文质彬彬,头发梳得光溜服帖,戴一顶小帽,像苍蝇一般注意细节。四旬斋期间的一天,比翁代洛去鱼市给维耶里·德·切尔基先生买两条大鳗鱼。恰科看到他,便问:

“买这干嘛!”

比翁代洛回答说:“昨天科尔索·多纳蒂先生家要了三条鳗鱼,比这两条大,还有一条鲟鱼,可是还不够用,因此再来买两条。你打算去吗!”

“那还用说吗,我准到,”恰科答道。恰科觉得时间到了,去了科尔索先生家,只见他和几个邻居在一起,还没开餐。他们问恰科有什么事,恰科说:

“先生,我来陪你和你的朋友们进餐。”科尔索先生客气地说:“欢迎,开饭的时间到了,我们上桌吧。”他们围桌而坐,先吃了一些豆子,接着是腌金枪鱼的内脏,然后是油煎的阿尔诺河鱼,最后就撤席。恰科知道自己着了比翁代洛的道,很生气,决定要报复他。比翁代洛把这件事广而告之,大家笑了好久。一天,恰科遇到比翁代洛,比翁代洛打招呼后问他鳗鱼味道好不好。

恰科说:“你很快会说得比我更清楚。”恰科和比翁代洛分手后,马上找到一个机灵的跟班,交给他一个大瓶,吩咐他到卡维丘利街那幢房子里去找一个名叫菲利波·阿尔真蒂的骑士。菲利波身材魁梧,健硕强壮,但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动用暴利。恰科说:

“你去找菲利波,见到他这么说:‘先生,比翁代洛派我来找你,请你把上好红酒灌满这个瓶子,让他们美美喝一顿。’你得小心,别让他抓着,否则他会打死你,坏了我的事。”

跟班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恰科说:“没有了,你去吧。口信送到之后,你拿着瓶子回来,我付钱。”

小厮找到菲利波先生,传了话。菲利波头脑简单,对比翁代洛这个人又知道一二,以为比翁代洛在愚弄他,脸气得通红,说道:

“开什么玩笑!你们都要倒霉了!”他伸手想抓跟班,他却早有提防,拔腿就跑,和恰科会合后说了菲利波的话。恰科躲在远处望见当时的情景,非常满意,打发小厮,立即去找比翁代洛,对他说:

“你去卡维丘利街了么!”比翁代洛回说:“没有。怎么了!”

恰科说:“菲利波先生好像在找你。”比翁代洛说:“我这就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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