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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五天(6)

费代里戈听夫人说出她要的东西,一时手足无措,竟失声哭了起来。夫人以为他舍不得猎鹰,差点没收回她的话,但想听听他怎么回答。费代里戈终于说:“夫人,这大概是天意,命运捉弄,使我至今痛苦不已。不过我以前所受的打击和现在的相比简直不算什么。看来我永无出头之日了。当初我富有时,你从不肯屈尊来我家。如今我一贫如洗,你却赏光。更使我难过的是,你对我的一个小要求,我都办不到。请容我简单解释一下吧。今天上午你登门拜访。考虑到你的身份,觉得总得在我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拿出最好的东西。我想到了猎鹰,觉得还够得上款待你。我吩咐把它烤了,觉得这样做才对得起你。但你要的竟是这头猎鹰,而我已束手无策。我后悔莫及不能原谅自己。”接着,他取出那只鹰的羽毛证明他说的全是事实。夫人听后心中埋怨他不该杀了猎鹰,后来想到他胸怀坦荡,忠心不仁,心里暗暗赞许得到猎鹰的希望已经落空,她无奈回家告诉了儿子。

儿子病情加重,几天以后便死了,做母亲的不免伤心一场。她虽然悲痛,但年轻有钱,她的兄弟们劝她改嫁。夫人本来不想,可是求亲的人很多,她想起费代里戈的高尚行为,便说道:

“我可以结婚,但是,非费代里戈·德·阿尔贝里吉不嫁。”

她的兄弟们挖苦她说:“你真傻,他穷小子一个!”夫人反驳道:

“我的好兄弟,你们说的情况我知道,我宁愿要一个有气魄的穷人。”

兄弟们见她心意已决,也了解费代里戈有志气,便同意她嫁给费代里戈。费代里戈终于得到了他的心上人并得到丰厚的嫁妆,和她过着幸福的生活一直到老,并且比以前懂得理财。

彼得罗·德·温乔洛去埃尔科拉诺处赴宴,妻子请回一个青年。彼得罗突然回家,妻子让青年钻进鸡笼下面。彼得罗说埃尔科拉诺的妻子偷情,彼得罗的妻子大骂那婆娘不要脸。此刻一头驴子踩着青年的手,他痛苦万分。彼得罗由于自己的恶癖,三人相安无事。

女王讲完故事,大家赞美天主仁慈。狄奥内奥不等女王发话,开口说:

大家爱嘲笑别人的丑事而不赞美别人的善行,特别在我们关系不大的时候。我不知道这是社会间的恶习,还是人性的缺点。女士们,我以前和今天要讲的故事目的就是给你们消愁解闷,博得你们欢心。

以前,佩鲁贾地方有个名叫彼得罗·德·温乔洛的富人,他好同性,也许为了掩饰自己的变态,堵住佩鲁贾人的嘴,无奈还是娶了一个老婆装样子。命运开了一个玩笑,他老婆竟是一个如狼似虎情欲旺盛的年轻女人。本来两个丈夫都满足不了她的,而她现在这个丈夫却对她不感兴趣。日子一长,她看出了破绽,觉得自己年轻貌美,不能守活寡,开始自怨自艾,整天吵吵闹闹。后来她发现这样子,不能使丈夫回心转意,暗忖道:“他把我晾在一边是因为他有恶癖,喜欢穿了木屐走旱路。早知道他这样,我才不会嫁给他呢。他既然不喜欢女人,为什么要娶我!真是混蛋。但我要从他那里得到快活恐怕空等一场。到我人老珠黄一定后悔万分。他既然能找他的乐趣,我也能寻我的快活。再说,我的快活符合常理,而他的乐趣是旁门邪道。我违反了社会法律,他违反自然规律。”

那少妇思前想后,终于决定付诸行动,她结识了一个老婆子,模样像圣维尔狄亚娜,手里老是捧着天主经,嘴里老是念叨教皇的事迹和圣方济各的苦行,人们把她也当做圣徒。俩人她混熟后,少妇和盘托出,老婆子说:

“我的孩子,天主知道你做得对。假如你还没有做的话,你应该立即去做,以免虚渡青春。我们这些老太婆除了等死,还能做些什么!在这方面,能现身说法的人就是我。我虽然老了,可是一想虚度青春就后悔不已。你瞧我现在的模样,没人放在眼里,天主知道我痛心不已。男人们不同,即使老了也不闲着,年老的有时候更棒。可是女人除了生儿育女,没有别的用处,换一个角度来看:女人随时都可以干那件事,男人不行。此外,一个女人能累倒许多男人,而许多男人却弄不乏一个女人。我们女人就是为了干这事而生的。因此,你的做法是对的。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你想,等到我们人老珠黄的时候,谁都不会朝我们多看一眼,厨房里的猫,和锅碗瓢盘陪我们。我只想告诉你,你找我算是找对了人。因为再怎么老实,男人都会听我吩咐。你告诉我喜欢哪个男人,一切在我身上。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事后,你得谢我,因为我穷。”

少妇十分高兴,说出一个熟知的小伙子,把他的模样描述了一番,两人谈妥后,少妇送给她一块咸肉,然后分了手。几天后,老婆子果真把那男子弄进少妇的卧室,以后又换一个,把认为合意的男人都找了来。当然,她丈夫对此一无所知。

一天,她丈夫去朋友家吃晚饭,少妇让老婆子把佩鲁贾城里一个很漂亮的青年人找来,老婆子办事利落。他们正要吃晚饭,彼得罗突然叫门。那妇人吓得脸色铁青,找不到地方让她的情人藏身,一时情急,让他钻进一个大鸡笼,再把一条麻袋往鸡笼上一盖。办妥后,少妇开门让她丈夫进来,便问他:

“彼得罗,你回来太快了。”“根本没有吃上,”彼得罗说。“为什么!”少妇问道。“因为,埃尔科拉诺、他妻子和我准备吃饭时,忽然听到有打喷嚏的声音。起初我们并不在意,但打个没完,我们都觉得奇怪。开始叫门的时候,埃尔科拉诺的妻子开门晚了,他心里已经郁闷,生气地问道:‘谁在那里老打喷嚏!’”

“埃尔科拉诺家楼梯下面有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间,声音好像是从那里传出的。埃尔科拉诺打开板壁上的小门,硫磺味迎面扑来。先前我们已经闻到这气味,此时更为浓烈。他妻子说:‘我刚才用硫磺烟雾漂白发黄的纱帐。’”

“埃尔科拉诺打开小门。他仔细一看,有个人给烟熏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再过一会儿恐怕性命不保。埃尔科拉诺随即便嚷开了:‘婆娘,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给我们开门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这副贱骨头!’”

“他妻子知道私情已经败露,站起来就往外跑,去向不明。埃尔科拉诺没管他妻子,叫那个打喷嚏的人出来。那人已经昏迷,埃尔科拉诺便抓住他的脚拖他出来,去找刀子要杀他。我怕出事,自己也会受到牵连,便抱住埃尔科拉诺求救,免得有人遭他毒手。街坊们闻声赶来,抬起青年人,不知把他弄到哪里去了。这一来,我们的晚饭给搅了。”

少妇听了,心想别的女人也不傻,尽管有时不顺利。她想,如果把她臭骂一通,或许能表明自己的贞洁,便说:

“那女人真不要脸!平时我看她虔诚的样子,几乎要向她忏悔自己的罪过!再说,她年纪不小,还不本分,给女人树了一个坏榜样!她根本不应该再活着!”

她想起情人还在鸡笼下面,便催促彼得罗上床休息。彼得罗饿着肚子,问她有没有晚饭可吃,女的说:

“平时你不在家吃,我们没做过晚饭。”凑巧,下午彼得罗的几名雇工运货进城,卸了驴子马厩里,却忘了给驴子上水。一头驴子挣脱缰绳,溜出马厩找水喝,走到鸡笼旁边。那青年趴在地上,手指露在鸡笼外面。恰巧,驴蹄子踩在他手指上,痛得他大喊。彼得罗吓一跳,便走出房间去探个究竟。彼得罗问道:“是谁!”

他抬起鸡笼,发现那个男子,青年本已疼痛难忍,现在又被逮到,只怕彼得罗伤害他,吓得魂不符体。彼得罗自知有恶癖,早就对那青年抱有幻想,问道:“你在这里干吗!”

那青年人无语,只求彼得罗不要难为他。彼得罗说:“我不难为你,你别害怕,不过你得老实交代来干什么!”

青年人万般无奈,全盘脱出。彼得罗的妻子心急如焚,他却沾沾自喜,拉住青年人的手进了屋,妻子吓得面如土色。他在妻子对面坐下说:

“你刚才不是诅咒埃尔科拉诺的老婆,该把她活活烧死吗!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明知你们一路货色,刚才为什么又装模作样地骂她!”

少妇发现她丈夫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看他拉着那个漂亮小伙子的手得意洋洋的模样,便反驳说:

“你希望天火把我们碎尸万断,我完全相信,因为你只对男人感兴趣。我早就想揭穿你了,看你说什么。你把我和他老婆相比真是白痴,她虽说是个半老徐娘,她丈夫仍能满足她的要求,我却没有这种福气。你虽然供我吃穿,可是却不和我同床。我宁肯一穷二白,在床上得到快活,而不要好吃好穿,孤独一人。你想想,彼得罗,我也有女人的欲望。你不能满足我,就没有理由责备我。至少我没有把无赖找到家里来。”

彼得罗知道他老婆发起牢骚没完没了,反正他不在意,便说:

“好啦,你先给我们弄点吃的,我还饿着呢,小伙子也不见得吃过。”

“当然,”少妇说,“我们还没吃,你就回来了。”“那你去预备晚饭吧,”彼得罗说,“过一会儿由我来安排,保管一举三得。”少妇便起身去把本来准备好的晚饭开出来,三个人一起畅快地吃了一顿。饭后,彼得罗怎么做出让三方面都满意的安排,我说不清楚了,只知道次日那青年人晕头转向地到了广场,不知昨晚和谁睡同一张床。各位,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狄奥内奥讲完了故事,女郎们没有大笑,倒不是因为故事不好,而是她们难为情。女王自知任期已到,起身取下头上的桂冠,庄严地把它加在艾莉莎头上,说道:

“陛下,这个王国从此归你治理。”艾莉莎欣然接受,按照惯例开始行使权力。她首先告诉总管在她任期内的工作,然后对大家说:“我们常听到有人凭机智的语言高超的应答,顶回了卑鄙的挑衅或者摆脱了危险的处境。这个题材有趣,或许还有用处,我希望明天大家讲这方面的故事,谈谈如何避免危险或嘲弄。”

大伙同意,女王让各人自由活动,晚饭时再会。大伙看见女王起立,便也根据各自的爱好去游玩。

到了晚餐的时候,大伙欢快地吃了一顿,并载歌载舞。艾米莉娅领跳了一支舞,让狄奥内奥唱歌,他唱了《阿尔德鲁达夫人,掀起你的裙子,给你带来了喜讯》。女郎们开怀大笑,女王也笑得金枝四颤,吩咐他换个好一点的。狄奥内奥说:

“陛下,如果我有铙钹,我就唱《揭开衣裳,拉帕夫人》,或者《橄榄树下青草丛生》,你们喜欢的话,还可以唱《海浪起伏使我头晕》。可是没有,要不听听别的,像《去吧,你像一株砍倒的树》!”

“狄奥内奥,别开玩笑啦,我可要生气了。”狄奥内奥不再开玩笑,马上唱道:

爱情啊,

她闪烁的眼睛多么妩媚,

使我成了你们的仆人。

那撩人的神情

和我的眼光相遇,

顿时使我热血沸腾。

爱情啊,你的威力无比,

自从我见到她的美貌,

我就情不自禁,

我不能自拔成了她的俘虏,

茶饭不思,

整日无精打采。

爱情啊,我的主人,

我成了你忠诚的奴仆,

我求你恩赐,

让她对我加以青睐,

了解我对她的满腔热情

和永不变心的忠诚;

爱情啊,我的主人,

请向她显示你的威力,

让她见识到你火焰的情怀,

叫她瞧瞧我在你的烈焰里

度日如年,

在痛苦中难以度日;

求你向她表白我的衷肠,

给我进身之阶,

好让我和她心灵相通。

狄奥内奥唱完后,女王称赞他一番,接着又唱了几支歌。时间渐晚,白昼的炎热已被夜晚的凉爽驱散,女王命令各人回去休息,次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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