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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夜探寒山寺

徐允恭和顾烟萝在荷塘边不知不觉耽搁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月光流泻到荷叶上,泛出银光点点,方惊觉天色已晚,匆匆回返。

傅伯俊早已等候在县衙内,含笑望着二人道:“今晚设宴松鹤楼,还望二位赏光。”

松鹤楼位于吴县的繁华地带,是一家十分典雅的小酒楼。经营以牛八样(牛肚、牛心、牛舌、牛筋、熏牛肉、牛肉汤等)为主的便菜,饭菜价廉物美,薄利多销,深受食客赞誉。傅伯俊最欣赏店面悬挂的那一幅对联,上联为“百壶美酒人三醉”,下联是“一塔秋灯照八方”,还悬了一幅古塔图。对联含蓄着古雅风流的韵味,傅伯俊因而对这家并不起眼的酒肆情有独钟。

这一代酒楼林立,各家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还不时传来猜拳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三人在二楼包厢落座。顾烟萝临窗俯瞰,宝马雕车香满路。街道上小商小贩的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连成一片。市井小民的生活场景令她倍感亲切,有暖意沉淀心头。她又将目光投向更远处,却惊“咦”了一声,从这个角度,居然可以将周府大门收入视野范围。心念一转,她悠然而笑,道:“原来傅大人请我们赴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傅伯俊朗朗笑道:“罗姑娘冰雪聪明,绝非一般凡俗女子可以比拟啊。”

徐允恭深情款款的侧头目注顾烟萝。当着傅伯俊的面,顾烟萝被他看得窘迫,用脚尖轻轻磕他。徐允恭缓神,轻咳一声,探窗道:“伯俊兄怀疑凶手是周府里的人么?”

傅伯俊道:“是否周府里的人,现在还不好说。但若真如相关人等所言,周府大门关闭之后就没有外人入内,那么府内人行凶的可能性最大。问题的关键是,衙役们搜遍了整个周府,也不见凶器的影踪。仵作验尸后断定,杀人凶器是一把短刀,如果凶器仍留在府内,那个行凶之人,恐怕做贼心虚,会设法销毁证据。我已命手下在周府外暗中监视,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抓住线索,顺藤摸瓜。白天倒是太平无事,入夜后,或许会有动静。”

三人一边品尝美酒佳肴,一边留意周府的动静。

傅伯俊又道:“你们走后,我听周府的一位下人说,案发当晚,四更时分,他曾远远的见到有一道亮光从洞房上空划过,转瞬即逝。”

“一道亮光?”徐允恭诧异,“跟这个案子会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不出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那下人自己也说,也许是他看花了眼”,傅伯俊道。

忽见周府的门被拉开了一小道缝,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从门缝钻了出来。她似乎很慌张,疾走的同时东张西望,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还未及商议,傅伯俊的手下金奎已火速来报,“大人,刚才出去的是何小姐的陪嫁丫鬟何田田”。

“何田田?”顾烟萝一听这个名字,心头升腾起异样的感觉。

傅伯俊问道:“那何田田往什么方向去了?”

金奎道:“在路口拐角处上了一辆马车,属下听她和车夫说要上寒山寺。”

“寒山寺?”傅伯俊甚为奇怪,“这么晚了,她去寒山寺做什么?”

徐允恭道:“伯俊兄要前往一探究竟吗?”

傅伯俊略微思忖,道:“咱们一同去瞧瞧,如果一无所获,就当去上香许愿吧。”

三人乘马车一路来到姑苏城外寒山寺。始建于六朝梁代的寒山寺在诗韵钟声中流传了千古。但见枫江的水静静地流淌,枫桥古镇的灯火闪闪烁烁,倒映在静静流淌的枫江水面上,古韵清清,江水涟涟,夜色空蒙。渔火青荧泊棹时,客星寂寞闻钟处。水明人静江城孤,依然落月啼霜乌。

金奎安排的眼线之一已在寺外等候,见傅伯俊来了,迎上前来回禀:“大人,何田田进了寺院西侧的一间禅房,一直未曾出来,有其他人继续守着,小的先来通报一声。”

傅伯俊点点头,对徐允恭和顾烟萝道:“走,进去瞧瞧。”

相传寒山寺始建于南朝,原名“妙利普明塔院”。寺内主要建筑有大雄宝殿、庑殿、藏经楼、碑廊、钟楼、枫江楼等。唐时寒山、拾得二僧居住于此,因而起名为“寒山寺”。寺内有寒山、拾得两僧的塑像,还有唐朝诗人张继《枫桥夜泊》诗的碑刻。

三人踱步进了寺内,向禅房方向行去。夜晚的寺内悄然岑寂,有几分阴冷之意。过处偶尔飘出一丝钟盘唱诵之音。到达偏殿一侧时,徐允恭无意中抬头,惊讶地发现正对着的一座楼中,一间灯光昏暗的小房间里,一个光头和尚正搂抱着一个赤身的女子。他正待细看,一名身披袈裟的僧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道:“贫僧妙仁,已经入夜,几位施主来此,不知是来上香,还是另有缘故?”

徐允恭瞥了那妙仁一眼,只这稍稍一分神,再抬头定睛张望时,只见对面五六尺外只是一堵严实的灰色墙壁。他揉了揉眼睛,刚才莫非是眼花了?

傅伯俊乃微服到访,刻意隐瞒县令的身份。被妙仁这么一问,他急中生智,道:“我们是受朋友之托,前来寻其家中一名失踪的丫鬟。”

“丫鬟?”妙仁一脸疑惑道:“今晚寺中香客已散尽,我寺向来不收留女施主。失踪的丫鬟,岂能与本寺有干系?”

傅伯俊道:“有人亲眼见到,那丫鬟进了贵寺的禅房,一直没有出来。”

妙仁一听急红了脸,道:“施主莫要信口雌黄,禅房乃是僧侣清修之地,女子怎可入内。”

傅伯俊忙打哈哈,“也许是消息有误,不过恕我等冒昧,既然大老远来了,可否领我们到那禅房看一看,也好解了我们心中的疑惑?”

妙仁犹豫片刻,道:“也好,各位请随我来吧。”

“慢着”,徐允恭急唤住他,问道:“对面楼上的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妙仁道:“那是藏经阁,是本寺藏经的场所。”

徐允恭道:“适间我见那里的窗户开着,但很快又被人关合了。”

“窗户?”妙仁惊异地说道,“施主莫非看花了眼睛,那藏经阁从来没有窗户,靠这边一头只是一堵严实的墙。”

除了徐允恭,方才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对面楼的景象,听他有此疑问,再抬头看对面的藏经阁,均疑惑不解。顾烟萝心知必定有异,她给了徐允恭一个眼神暗示,道:“也许是你这两日劳累过度,出现了幻觉。咱们快随大师去禅房吧。”

徐允恭会意附声道:“想必是我看错了,大师请吧。”

妙仁领着众人来到了一排连绵的禅房前。

金奎的眼线转了转眼珠子,摇头道:“不是这里。”

妙仁心头一惊,道:“不是这里,还会有哪里?”

“在一处单独的小院内”,那衙役回道。

妙仁倒抽了一口凉气,“施主所指的,莫不是本寺方丈的禅房?”

众人齐齐抬头,望着妙仁。

妙仁叹了口气,道:“也罢,诸位就请随我来吧。”

众人穿过曲折的走廊来到一处清静的小院内,那里有一间单独的禅房,房内漆黑一团,看样子并没有人。金奎四下一探,他们的人还在,隐伏的人给了金奎暗示,何田田并没有离开,金奎又悄悄禀明了傅伯俊。

妙仁一脸的为难之色,道:“方丈不在禅房内,外人不可随意进入。”

傅伯俊正思索着如何应答,一位身材魁梧,气度不凡的僧人缓步行入院内。

“方丈师兄”,妙仁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行礼。

“老衲慈恩,是本寺的方丈,诸位是……”,慈恩方丈看起来十分亲切和蔼。

妙仁向他说明了来意。

慈恩微微一笑,将房门推开,道:“本寺禅房素来女客止步,不过各位既然有此疑惑,就请进来仔细瞧看吧。”

傅伯俊率先紧随慈恩入内,其他人也先后进了禅房。慈恩晃然火烛,屋内瞬间亮堂起来。

众人环视一周,只见整间禅房内摆设简单,正对房门的墙壁上一个大大的“禅”字,禅字之下则是一张木制的床榻,供僧人平日打坐所用。

慈恩方丈淡然而笑,道:“老衲房内没有隐匿什么人吧。”

傅伯俊脸色透着几分尴尬,不自然的笑了笑,带着歉意道:“贸然闯入贵寺,叨扰了方丈静修,实在抱歉得很。”

慈恩方丈轻摆手,道:“施主不必自责,只要能还本寺一个清白,老衲便安心了。”

一行人也没有理由继续逗留在寺中,便悻悻然离开了。

金奎见县令大人脸色不大好看,责问起那些监视之人,但他们发誓连眼皮都没敢眨一下,始终不见何田田从禅房出来。

“或许房内有暗道”,徐允恭道。顾烟萝也点头称是。

傅伯俊抚须沉吟,过了一会儿略显黯然道:“即便屋内有暗道,咱们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可强行搜查。夜已深,还是先回去,明日再作打算吧。”

徐允恭和顾烟萝互视了一眼,徐允恭开口道:“大人先请回,我二人想留下来暗中查探。”他见傅伯俊有些犹疑,又道:“大人放心,我们都有武艺在身,不会有事的。”

傅伯俊略略欠身道:“既然贤弟这么说,这儿就交给二位了。”

“徐大哥,方才你说那藏经阁的窗户,是怎么回事?”傅伯俊等人一走,顾烟萝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徐允恭将所见细说了一番,而后道:“经咱们刚才一闹,如果方丈的禅房内果真藏有何小姐的丫鬟,此时必定也被转移到别处去了。还是先去藏经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烟萝也赞成他的看法,于是二人跃上屋顶,一路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运足目力未见人影后,稳稳当当落在了藏经阁的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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