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看,乃是金姥姥和步虚仙子萧十九妹、罗紫烟师徒的新居。因地大房多,又与半边老尼交厚,便连武当五女弟子,一齐安置在内。朱文、申若兰、秦寒萼原是随来观光,吃石明珠、石玉珠、向芳淑、崔绮四人强行留住未走。凭台远眺,互相言笑,正说得有趣,见金、石二人到来,朱文便问:“适才众人都在,你两人往哪里去了?”金蝉正说芝仙之事,金姥姥和步虚仙子萧十九妹忽同自楼内走出。金姥姥对金、石二人道:“那想盗芝仙的几个妖人,各带妖禽妖兽,还有五只妖猿,已经到了,你们还如此大意。”二人闻言大惊,忙要赶回。萧十九妹拦道:“无妨,二位小道友不必着急,这里决不容许妖孽猖獗,只管放心。适在楼内,我见诸葛警我引了妖人师徒,分三处安置在东西崖上楼亭之内。
中有一白发老妖人,正是陕西黄龙山猿长老。一到楼内,便令五只妖猿,由崖前起始,分五路钻入地底。看那神气,分明疑心芝仙生根之所在太元洞一带,欲命妖猿前往搜索。洞中现有媖姆大师和姜雪君道友二位煞星,妖猿入内,即或手下留情,也须闹个半死,怕他何来?你二人先不必忙着回去。我听说,古神鸠和仙禽、仙猿,均在凝碧崖前老楠树上,任甚妖物,也非其敌。另外还有两个妖僧、妖道,身旁妖气隐隐,所带妖禽怪兽,现均尚未放出。莫如等我看明踪迹,再行应付不晚。”金、石二人也因玉清大师叮咛,身是主人,只宜引逗戏侮,使其难堪,到时自有人出头;自己不是万不得已,不可公然动手。只为关心芝仙不过,惟恐万一闪失,老早赶去,也不过是拿了大师柬帖中所附的隐形符,暗中窥伺,好放心些,并不定要动手。一听妖猿往太元洞,正好送死,心又略定。
萧十九妹随递过一件法宝令看。金蝉见是一个三寸大小白金环,环中晶明如镜。朝前一看,正赶上猿长老和黄猛等妖人口角,与二妖女相继走出。跟着妖道、妖僧放出两只妖禽、一只怪兽。妖禽刚飞出门,便将真形隐去。怪兽也钻入土内,不知去向。金蝉慧眼,又仗有宝环查看,竟只看出妖禽变作两点目力难辨的极淡影子,四下里乱飞。稍一疏神,便难看出。怪兽更是不见形影。方想还是回去的好,萧十九妹也在身后往环中观看,忽然失惊呼道:“这两只妖禽,怎往我们这里飞来作甚?”言还未了,朱文忽惊呼道:“蝉弟快看,那不是芝仙,怎到这里来了?”金、石二人大惊,忙侧转脸一看,谁说不是?芝仙正骑着芝马,由峰侧小路上,如飞往凝碧崖来路驰去。看那神气,好似身后有甚妖物追赶,亡命一般往前飞驰。一时情急,喊声:“快走!”连手中金环也未放下,便和石生同驾遁光追去。
身刚飞起,芝仙好似快被妖物追上,跑着跑着,往下一钻,便入了土。二人耳听金姥姥用千里传声,在耳边唤道:“上空已有人护卫芝仙,你二人速将身形隐去,赶往凝碧崖,妖人也许要去哩。”二人闻言,立即将身隐去。百忙中,再拿金环往空一看,二妖鸟所化淡黑影子忽然飞回。另有一片淡影,比二妖鸟大得多,正往前飞去,飞行既低且缓。金蝉料是芝仙对头,心中忿极,方欲暗放修罗刀,斩它一下。芝仙忽又从地下冒出,在淡影笼罩之下,不但不逃,反倒咧着嘴向空“呀呀”,神态甚是自然。金蝉惟恐芝仙中了那妖物暗算,刀已脱手。尚幸石生觉出有异,手一招,先将刀招回,喊声:“不对!”遁光迅速,二人已双双赶到,同时金蝉也悟出那片淡影,乃古神鸠所化。知道芝仙是故意诱敌,却令神鸠暗中隐形护卫,却被吓了一大跳。这原是瞬息间事,相隔也很近,差点没将神鸠误伤。正想隐身,给芝仙一个虚惊,戒它下次,芝仙忽似又有警兆,重新纵马飞驰,晃眼便驰入凝碧崖前禁地,一头钻下去不见了。
二人赶到一看,连二袁带众仙禽,一个都不在。再赶近树穴一看,芝仙、芝马正在喘息,已回原地。二人纵身入内,才到里面,禁制便自发动。因有了隐蔽,无须隐形,现身喝问芝仙:“何故如此胆大妄为?”芝仙这才比划说,是众仙禽的主意,令告主人,不必动手,只看笑话。现在众仙禽和二袁俱已藏起,静等妖物到来,捉弄为乐。一面又指穴外令看。二人探头出去一看,外面禁制发动以后,又经袁化法力施为,已变了另一种景象:好些大树俱已不见,只剩一片绿茸茸的草地。随听空中刷刷两声,先飞落下两只鸱枭一般的怪鸟。每只身高约有七尺,生得通体暗蓝,虎面猫头,獠牙交错,爪利如钩。额前凸出两只茶杯大小的怪眼,睁合之间,凶芒四射,忽红忽蓝,奇光闪烁不定。身上毛直似精铁铸成,两腿树干也似。当下落的时节,两翼收合之间,似因追敌发威,大者如剑,细者如针,根根倒立,看出既坚且劲,犀利非常。乍看表面样子,竟比仙府神雕还要威猛。金、石二人知道,妖鸟已被诱入埋伏,便照玉清大师所教,故意在树穴内和芝仙说笑引逗。
那虎面神枭也有数百年的修为,又经妖人训练,目光如电,甚是通灵凶猛。先奉妖人之命,隐身空中,四面飞翔,查看芝仙踪迹。芝仙虽然受了雕、猿怂恿,强迫着芝马,骑了出来诱敌,心中终是有点内怯。尤其芝马胆小害怕,一任催迫,只在禁地左近盘桓驰骋,不敢远离。那一带,恰被高崖挡住。妖禽怪兽和五妖猿是初来,地理不熟,只当芝仙生根之所,必在敌人洞府左近。急切间,休说芝仙,连众仙禽所在也未看出。
这时,古神鸠首先运用玄功变化,隐形飞起,一面暗中查看敌人动静,一面准备芝仙出时暗中保护。神雕佛奴自从服了白眉灵丹,脱毛换体以后,道力大进,已能运用玄功变化,小大由心。等金、石二人一走,便令袁星、神鹫、仙鹤各自觅地藏伏,只留袁化隐身古楠窠内,凭高四望,主持全局,操纵禁法。自己也将身缩得极小,将形隐去,紧随芝仙、芝马后,和古神鸠上下呼应。却未使芝仙知道袁星同了秦紫玲姊妹座下独角神鹫正藏在禁地入口要路的一株大松树上。见芝仙只在崖左右一带骑马游行,不见一点朕兆,用尽目力四下查看,也不见妖禽、怪兽和妖人、妖猿形影。知道芝仙好高吃激,又知空中已有古神鸠和佛奴隐形随护,定可无害。便等芝仙驰近,由树上飞落,拦住马头,用话一激。芝仙屡经忧患之余,尽管好胜,稚气行事,仍极谨慎。一想金、石二人现在群玉峰上,并有好些法力高强之人在一起,相隔又近,便遇上险,也逃得脱。并且神驼乙休和诸位道法极高之人,就在近侧崖上。看是险事,实则到处都是救星,万无一失。否则,休说雕、猿等担不起这大责任,自己也没那么呆。
一面行强逼着芝马,试探着往群玉峰前缓缓驰去。刚把那一带长崖走完,转入平地,相隔群玉峰约有一箭之地,便吃妖鸟瞥见,追将过来。芝仙、芝马俱是千年以上通灵神物,又在仙府得了真传,何等灵慧,微有朕兆,立即警觉,拨转马头,如飞往回路驰去。其实上有神鸠,下有神雕,便被妖鸟追上,也不会伤着一根毫发。无如二仙禽俱都将身隐起,道力又高,不似妖鸟老远便闻见腥风,只管生具慧眼,神目如电,也观察不出一点形迹。
加上那只古神鸠天性暴烈,飞空随护之际,瞥见二妖禽飞行迅速,来势甚骤,眼看芝仙要被迫上,不由暴怒,忘了同伴的嘱咐,两翼一敛,往下一沉,准备妖鸟飞近,一爪一个,双双抓死。古神鸠虽经芬陀佛力度化,无如本质过于凶恶,功行法力尽管独高,却不如神雕听经多年,气质早变,今番脱劫之后,更非别的通灵异类所能比拟。古神鸠先前为了纵观四方,飞行极高,所以芝仙无甚觉察。这一突然降下,尽管真形未现,威势自非等闲。芝仙、芝马本已嗅到妖禽腥风邪气,追逼越近,心越惶急。猛又感到一种绝大风力,还听到一种似乎以前听到过的怪啸,泰山压顶,当头罩到,不由亡魂失魄,哪还再容寻思,一按马头,双双往土内钻去。
也是二妖禽过于灵巧,动作神速,不该就死。眼看快将芝仙追上,忽然入土遁去,自知再追无用,立即回身,去唤金眼神狍。刚发现那只金眼狍在锦帆峰附近由土内冒出,狞牙森森,长舌外吐,口喷热气,如飞驰回。还未及赶上前去打招呼,忽又遥见芝仙、芝马由地底钻出,往前驰去。妖鸟凶狠忌妒,先前是因自己不能入土,没奈何去寻同伴相助。二次一发现,觉出芝仙神情不似有甚机心,适才飞遁只是适逢其会,自作游戏,并未觉出有警。一时贪功心胜,便不再向金眼狍通知,径自返身,重又追去。哪知这次相隔较远,又中了袁化的道儿,于原有禁制之外,另加了一些幻景:芝仙已经归穴,二妖鸟还看见芝仙、芝马在地面上急驰。
相差只有十丈左右,本来一发即中,偏追不上。不由凶威暴发,倏地运足全力,两翼一收,飞速下射,双双争抢着往下扑去。眼看芝仙毫无觉察,连带芝马,已在各自目光和巨爪之下。妖鸟厉害非常,对方无论是人还是别的生物,只要被它那一双怪眼的凶光罩住,照例爪无虚发。如再被那爪兜住,更连想入土地遁都来不及;即便侥幸,钻入下去,也被连土一齐抓起。二妖鸟都各满拟这一次非中不可,一心还怕同伴争功抢夺,回去分享主人所给的犒劳。哪知一爪抓下去,双双扑空。又因知道芝仙长于土遁,惟恐滑脱,下飞时势子绝猛,如真抓空,那地方无论是山石是泥土,俱应抓裂一个大坑。不料一看地皮,却是好好的,白用了全副精力,竟是无的放矢,没有实处,空抓了一下。
二妖鸟凶顽成性,到此境地,仍不省悟。落地回顾,不见芝仙踪迹,又未看见怎样逃脱,不禁纳罕,互相怪叫了几声。忽听左近有数小孩说话,听出内中一个不似生人。妖鸟闻嗅极灵,用鼻一嗅,恰又闻出左近香味甚浓,当是芝仙气息,生根必在近处,妄想发掘芝根,顺着香气找去。内中一只妖鸟自以为寻到,飞将起来,再行扑下,猛伸双爪,往那所在抓去。做梦也没想到,地皮比铁还坚,依旧纹丝不动。两只怪爪,因是用力太猛,却几乎折断,疼得厉声怪叫不已。另一只妖鸟,本也相继飞起,作势待要下击,见状觉出不妙,赶紧收势。忽听四外鹤鸣雕叫之声,知有敌人在侧作对,立时暴怒,厉啸叫阵,身上羽毛,铁箭也似一齐猖立,身形凭空大了一两倍,神态更是猛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