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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柱的木城 (1)

方全林见到天柱的第二天傍晚,就认定这个城市修造那么多高楼是造孽,这片方圆几百里的地方给毁了。

那天傍晚,天柱开着他的破吉普,带上方全林进城兜风,说全林哥我带你到处转转,看看楼房街道,木城的夜景可漂亮了。方全林笑道,天柱听口气好像木城是你家的菜园子。天柱也笑了,说我家菜园子模样倒忘了,这木城大街小巷可摸清了,你放心不会迷路的。

天柱开着吉普满城转,大街小巷,果然是高楼林立,灯光灿烂,看得方全林头晕。又看无数男男女女,蚂蚁样稠密,大都行色匆匆,面无表情。方全林就感慨,城里咋住了这么多人,都挤在这里怎么住啊?天柱指指路旁的住宅楼,说全林哥你看,都住这种楼上,一家一户的。方全林抬头看看,说这和养画眉鸟有啥区别?天柱说和养画眉鸟差不多,只是多了一把钥匙,可以自由进出。方全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他们要是屙屎撒尿咋办,从楼上跑下来也来不及呀。天柱大笑,说他们每家都有厕所,拉屎都在屋里。方全林就吃一惊,屙屎在屋里头,还不臭死人?天柱说拉到马桶里,一按按钮,水一冲就从下水道里冲走了,不臭的。方全林说屎尿冲到下水道里又流到哪里去啦?天柱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一冲就没有了。

方全林连说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要是收起来放田里,都是上好的肥料,几百万人的粪便,一天就是几百万斤,多大一笔财富,可惜了可惜了!天柱笑道,全林哥我看你别当村长了,到木城来当市长吧。方全林说我要是当了市长,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粪便收集起来,运回草儿洼去,咱们几千亩田会肥得流油。天柱笑起来,说全林哥说了半天,你还是村长的出息,什么脏东西都往草儿洼拉。方全林也笑了,说粪便在城里是脏东西,放到田里就是宝啊。天柱你算过没有,全国有多少城市?城里住了几亿人?要是把粪便收集起来,全都送到乡下田里,省钱不说,还改良了土壤,那些化肥不仅花钱,还把田都弄坏了,这笔账咋没人算?天柱摇摇头,说粪便还是小事,城里人糟践的东西太多了。就说饭馆,每天倒掉的饭菜就无数,一只鸡,一只鸭,一条鱼,没动几筷子都扔了。

方全林说就没人管?天柱说谁管这个?你再看这满城的灯光,五光十色的,漂亮是漂亮了,可是得费多少电啊?这就是城市,和咱们乡下太不一样。咱们乡下夜间照明靠天光,靠星光,靠月亮,一分钱都不用花,看着还舒服。方全林说是啊,这城里咋看不到星星月亮?天柱说都让电灯光遮住了,城里人不在乎这个。算了。全林哥咱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看一座高楼。方全林说高楼有啥看头,今晚看的不都是高楼吗?到处都是,看了晕眼。天柱说这座高楼不一般,叫出版大厦,木城第一高楼。方全林说有多高,天柱说究竟多高不知道,只听木城人说要是从出版大厦上掉下来得死三回。方全林说怎么死三回,啥意思?天柱说他们是这么说的,先是吓死,然后是饿死,最后才落到地上摔死。方全林哈哈大笑,说扯淡,饿死一个人得七八天,这么长时间掉不下来呀?天柱也笑了,说人家木城人也就是夸张夸张。

不大会儿,车子到了木城出版大厦旁边,天柱停下车,两人下来,天柱指指面前一座高楼,说全林哥你看够高吧?方全林仰起头,乖乖,差点仰面朝天摔倒,大楼高得入天,楼身被五颜六色的灯光包裹着,闪闪发光,形状有点奇怪。天柱说整座楼就像一部翻开的巨书矗在那里,那上头的光有字有图,还不断变化,就像翻书一样,据说那些字都是什么名著。人站在楼前,就能读书。方全林眯起眼看了一阵,说天柱我想撒尿。天柱笑道,全林哥怎么啦?方全林说我一不舒服就想撒尿。天柱说这一带没有公共厕所,要不你就在前头小花园里撒吧,里头有树木,别人看不见的。方全林说行吗?天柱说没问题,这小花园里树木还是我帮他们栽的,全当施点肥料。要不我陪你去。

两人走进小花园,在一棵树下各撒了一泡尿。方全林在撒尿的时候闻到一股土香,系上裤子弯腰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捏了捏,说土质好得很,要是种麦子,一亩能打上千斤,种谷子也能收五百斤。日他娘,糟蹋了!

就在这时候,天柱说了一句让方全林惊心的话:“全林哥,你信不信,有一天我要把整个木城变成一片庄稼地!”

方全林本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抬头看他时,天柱一脸狡黠的样子。这神态有点怪怪的,他知道天柱一向稳重,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何况这玩笑也开得太大,这么大个城市变成庄稼地,咋变?除非把木城炸掉,整个夷为平地,可是炸一栋楼也得抓起来呀!

方全林一时愣住了,好一阵说不出话来,他还在掂量这句话的含义,还在想天柱怎么会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他怀疑天柱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而且是大不顺心,心里藏满了敌意和仇恨。要是这样,问题就严重了。他是村长,不能看着天柱干傻事。但他又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天柱你刚才说啥?

但这时出了一点意外,两个保安走过来,说他们在花园里撒尿,要罚款。天柱二话没说,掏出一百块钱交给他,拉起方全林就走,说全林哥,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去。方全林没有推辞,他想也好,喝点酒才好推心置腹,他得好好开导开导他。

走到马路边时,方全林突然停住了,说天柱你看那个人在干什么?天柱顺他手指的方向,往一条岔开的小路看去,那条小路上没什么行人,但有个人正蹲在地上,用一把锤子砸马路,发出很结实的声音。天柱觉得奇怪,就悄悄走过去看。那人戴副眼镜,穿一件蓝布长衫,神态十分专注,手里的长柄小锤扬起落下,嘴里还发出吭吭的声响。天柱发现,好好的马路已被他砸得酥了,马路边缘已被他砸坏了十几米长,上头的水泥块虽还连着,但出现很多缝隙。天柱弯腰抠出一小块破碎的水泥,下头露出黑乎乎的土层。

他不明白这人在干什么,显然不像是修路工人,倒像一个破坏马路的。天柱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尤其看到水泥块下的黑土层。就弯下腰,说师傅你这是干什么?那人看了天柱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碰见老熟人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说别嚷嚷,又往周围看了一圈,才神神秘秘地说,把水泥地砸碎了,下头就能长出草来,懂不懂?说着抠出一把土来,说你闻闻多香啊?好土哇!我以前都是砸开一个洞,那样会崴了行人的脚。后来我发现,把表层砸酥就行,草芽的力量很大,只要有一点缝隙,就能钻出来,要不多少天就能发成一簇簇一片片的,有一天满城都是绿草植物,你说美不美?天柱兴奋地点点头:“美!美!”

仿佛他们早就是同谋!

天柱一瞬间变得异常恍惚,心里热热的。面前的这个人让他感到亲切,他们居然想到一起去了。天柱激动地看着他,说大哥你叫啥名字,以后我可以找你吗?那人连说当然当然,我叫石陀,就在前面出版大厦上班,以后你只管来,你叫什么名字?天柱说我叫天柱,木城绿化队的,我最喜欢绿草植物,木城很多树木花草都是我搞起来的,手下有一千多人马呢!石陀说好好好好,说着把长柄铁锤往蓝布长衫里一揣,起身走了,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天柱回头看,两个巡警正慢慢走来,但看来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天柱赶忙走回,方全林正在纳闷,说那人你认识?天柱说比认识还认识。方全林说啥意思?天柱一挥拳头,兴奋地说都是道上的!方全林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天柱入了黑社会了。拉起他就往车前走,说天柱咱们去哪里喝酒?天柱说你跟我走,有个老地方。

两人重新上车,天柱开车穿行在街道上,速度有点快。但方全林没有制止他,他知道天柱心里汹涌着什么,只是有点担心。天有点晚了,街上行人还是不少。方全林注意到,傍晚时在街头散步的中老年人不见了,游走在街头的年轻人多了,而且多数成双成伙,走路也快,好像要去什么地方。让方全林特别注意的还是那些年轻女孩子,说真的他有些耳热心跳。她们穿得很少,膀子露着,大腿露着,甚至肚脐也露着,皮肤都很白嫩,胸前几乎没有什么遮掩,就是一件短短的胸衣,紧紧勒出两个奶子的轮廓,一走一跳的,说说笑笑招摇过市,或者走进一个个酒吧茶社。方全林隐约觉得那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他有点担心天柱带他也去这样的酒吧,又暗暗希望他带自己去那样的酒吧,因为他很想看看里头的情景,看看那些人在里头干什么。他忽然想起火车站附近地下旅馆的老板娘,那个女人叫王玲,深更半夜还在忙着拉客人,她说过城里有人生活在地狱,有人生活在天堂里。面前这些人大概就生活在天堂里了,不由怜惜起那个叫王玲的女人来,心想走的时候应当再去看看她。

就在方全林胡思乱想的时候,天柱已把车子停在一个胡同口。方全林看胡同口有几个字“雨丝巷”。天柱说这雨丝巷是后来改的名,原先这里叫驴市巷。据说巷口这一带原先空旷得很,是个几百年的牲口市,又以卖毛驴居多,因为木城人爱吃驴肉,驴子又可以当脚力,所以这个牲口市差不多就是个驴市。别看木城现在满大街都是汽车,五六十年前满大街还是马车、毛驴车,到处都是马粪驴粪,这周围还是菜田、庄稼地。方全林笑道,城里人也是没出息,叫驴市巷多历史啊!天柱也笑了,说城里人就这毛病,容易忘本。比如说他们两代、三代前还在乡下,现在“乡下人”三个字就成了骂人的话。方全林说天柱你不会忘本吧?天柱笑道我还不是城里人呢。

两人说笑着下车往里走,巷子里灯光有些昏暗,这时天又下起小雨,石板路有些打滑,天柱扶住方全林,说你小心点。方全林拿开他的手,说我还没老,这里头有酒馆啊?天柱说这里有几家老酒馆,不像街里酒吧那么热闹,来喝酒的都是老客。方全林看窄窄的街道两旁,都是些旧房子,说木城还有这么破的地方啊?天柱说别看破,可是宝贝呢,头几年说要拆迁,城里一些老人就去市政府请愿。后来决定不拆了,要保护起来,现在老东西稀罕。这是修缮过的,修旧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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