兕兽跑得虽快,怎奈小娃娃等怪物却也不慢。它使出吃奶的劲,驮着二世子极速奔逃上百里,一气未歇,终力竭不支,摔倒在地,一动不动。
好在二世子全身俯趴在兕兽身上,双手双脚牢牢抱住,并未被摔下。忙腾身跃下,喝道:“重华快跑..”
重华一攥扁担,转身迎向已追至近前的小娃娃:“我不能丢下你一人!”
二世子刚要再言,忽听小娃娃开声道:“我好饿啊,你们可怜可怜,给口肉吃吧..”余音缭绕不绝。
重华与二世子两人猛地一怔,眼神呆滞,竟双双缓缓向小娃娃行去。重华离得较近,率先靠近小娃娃。
小娃娃面露憨笑,张小嘴狠狠咬在重华左腿,用小牙撕下一块肉嚼将起来。它虽嘴小,一口咬得并不大,却也叫重华一阵疼痛钻心,“啊”地惨叫一声。
这一痛却叫重华脑中微微惊醒,他心知小娃娃语声怪异,急忙关闭外听,顿时那余音不再入耳,头脑便清醒了些。他强抑着留在原地叫小娃吃肉的念头,猛转身收了扁担,抱起二世子便跑。
二世子在重华手臂中微微挣扎,含糊着道:“你是谁?我要过去!放我下来!..不,我不能去!”猛抬起上身,伸手死死抱住重华脖颈。
重华自然听不到二世子说甚,只顾前奔。
小娃娃见重华竟转身逃走,微微一楞,又叫道:“我好饿啊!小哥哥别跑,给口肉吃吧..”
重华压根听不到,仍往前急逃。小娃娃伸舌一舔血淋淋的嘴唇,迈步蹦蹦跳跳追去。
重华羽步虽快,架不住抱了一人,奔出数里,便被小娃娃追上再咬下块肉来。他已关闭外听,自无法闻声避让。若论极速奔跑,他较兕兽略有不如。
幸好小娃娃咬下一口肉,便会略一顿,亦并未就此附在重华身上。重华虽吃痛,却可趁机逃离一段。
小娃娃似是嫌兽皮衣裙咯牙,专挑重华双臂下嘴,不多时便咬得他坑坑洼洼。
重华头脑此时已回复清明,愈觉疼痛,只得咬牙坚持,好在因小石子之功,并不流血。
二世子忽猛一激灵,放开双手,一跃下地往左侧奔去,一步便跃出数丈之遥,叫道:“重华,我们分头跑!”
不妨小娃娃又道:“我好饿啊,你们可怜可怜,给口肉吃吧..”。二世子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双目呆滞,缓缓向小娃娃行去,喃喃道:“我要过去..不!我不能去!”伸出双手欲要抱住甚么,双脚亦使劲挣扎,无奈不听使唤,然慢慢走向小娃娃。
重华听不到小娃娃之声,却不受影响。见势不妙,忙冲上前一把背起二世子,双手反扣,托住其臀部,撒丫子便跑。他恐二世子再挣扎下地,不敢再取抱姿。二世子猛伸手脚,双臂搂住重华脖颈,双脚环至他腰前死死夹住。重华便觉二世子全身硬如铁石。
然纵是铁石,亦不能扛住小娃娃一嘴利齿。奔了一程,重华便觉二世子身躯一扭,他并未在意。然不多时,又觉二世子一扭,他猛然醒悟:二世子在他背上,自然先遭了小娃娃的噬咬。遂双手猛一使劲,将二世子双腿分开,手往后一捞一带,仍将其抱至身前。
待重华双臂再被小娃娃咬了数口,二世子又一激灵,清醒过来。他未再挣脱下地,放了缠着重华脖颈的双手,低声问:“重华,你不怕那小娃娃的叫声?”
重华听不到他说话,见他松手、张嘴、目转清明,便知他已清醒,生恐他再挣脱,遂一弯臂将人紧搂在胸前,道:“你莫下地!那怪物的叫声邪门得紧!我听不到你说话!”
二世子一头雾水,又问:“你不怕那小娃娃的叫声?”重华此时见不到他张嘴,便不知他在说话,自然不答。
片刻后,重华忽觉怀中二世子往左轻轻一扭。他福至心灵,身形一扭,往左奔去。那小娃嗖一声,自他后背掠过,落在地面,忙亦左转追击。
原来,二世子被重华抱起,却能见到身后小娃娃的行动,见它正扑向重华右臂,急中生智,身躯左扭,提醒重华,不想重华果真懂了。
重华余光瞥见小娃娃动作,心下一喜:两人配合,便不再惧那怪物咬噬。继又想到,他如此抱着二世子,能逃得多久?有心往遥山邑方向奔逃,一则路途遥远,又恐撞上妙善一行。
犹豫片刻,重华试着开启外听。好在那小娃娃见叫声对重华无用、二世子又被重华抱住,并未再出怪声。
重华暗喜,低声问:“二世子,你可识得这怪物?可有脱身之计?”二世子见重华问话,忙低声问:“你能听到我说话?”重华道:“那怪娃娃不说话便无妨。”
“这怪物我亦未遇过。曾听长辈道,林中偶会出现一些怪物,怎也打不着,且能以各种怪声迷惑人,叫人昏昏糊糊、失去知觉,随着怪声方向走去,送给它吃..”二世子说着,忽又轻轻往右一扭。
重华会意,转向右逃,叫身后那怪娃娃扑了个空。
二世子续道:“我和一众护卫便是听到了诸多怪声,或像人打哈欠、或像人啼哭,还有便是小娃说话,都迷迷糊糊驭胯下兽往林中走去。我那兕兽觉出不对,停步不肯前;我脑中亦觉不对,却也只来得及趴下紧紧抱住它。兕兽机敏,掉头便跑。
过了一阵,我清醒过来,见身后有四兽怪追来,回身交战,只砍中那牛兽一刀,其余三兽怪均打不着。孰料那怪娃娃张嘴说话,我一阵迷糊,抱着兕兽便跑,手脚再不敢松开。我那些护卫和兕兽恐都凶多吉少。”二世子语带悲戚,咬牙切齿。
“可有法子对付它?”重华问。
“我试过捂住双耳,便如对付尖嗓人一般。可仍有些许声音挤入,人便又晕晕乎乎。据长辈们道听途说之言,须逃到村堡集邑方可,这些怪物不敢去人多之处。然一时哪里去寻?且有几人能自那怪声下逃脱?还听闻怪物惧恐龙之吟,可莫说未曾见过恐龙,且听闻恐龙较之怪兽更为可怕..”二世子又将身一扭,重华忙转向左逃。
身后那怪物觉出不对,又开声道:“我..”
重华心知不妙,急忙关闭外听,身子略顿,瞬即清醒。二世子却不能免,又喃喃说话,手脚乱动。没了二世子提醒,重华不多时又被咬了一口。
逃出一程,重华心下一动,忽扭头叫道:“嘎唧呱嗡咩喵哞呱唧咩哞唧呱咩喵哞哞呱嘎嗡唧咩喵。”那是薄板龙常对一些海兽说的话,意为:“小不点快滚,丑妹即刻便至,莫叫她见到薄板爷爷吃你!”
他许久不说恐龙语,有些生疏,想对那怪娃娃说点甚,却一时口拙,情急之下便将薄板龙的话照搬道出。
那怪娃娃似略微一愣,却未停步,仍紧追不舍。
重华又吼道:“叮-咚-”。这是风神翼龙呼唤海姑之语。重华学着叫过,却从未见海姑露面。
怪娃娃仍不理不睬。
重华心有些凉了,却仍不肯放弃,怒吼一声“嚯呸”!这是薄板龙施展“冰火薄板刃”时之吟,重华自也学过,然除了唾沫,嘴中甚也没吐出。他是肚中没料,薄板龙却收放自如,教他“嚯呸”之时,嘴中亦并未射出冰火薄板刃。
虽无冰火薄板刃射出,那怪娃娃却一个急停,扭头四处乱看,面上惊疑不定。略一犹豫,竟掉头便逃。
正巧二世子略清醒了些,他恍恍惚惚察知方才之事,忙道:“它惧你,快追!”重华忙开启外听,低声道:“你说甚?”二世子道:“它惧你方才的叫声,快追!”重华尴尬道:“追甚,假的!”
二世子一愣,道:“不可露怯!管它真假,追上再吼两声,将它吓跑。”重华想想在理,作势便追,又“嚯呸”吼一声。
那怪娃娃一听,逃得更快。重华再吼一声,怪娃娃蹿入林中,不见了踪影。重明鸟见怪物已逃,便飞了下来,停在两人身旁树上,叫道:“这次没看错吧!”
“亏得这两鸟眼力好!”二世子方才听了重华之言,自知这便是重明鸟,“好了,穷寇莫追。将我放下。”
重华依言将他放下,道:“二世子伤得重是不重?”二世子道:“不妨事。日后唤我登北,莫再唤二世子。”重华也不在意,道:“好。我们去寻妙善阿姐与巫大叔?”
“好。”登北忽伸手往前方高处一指,“快看,那似是块美玉,美极了!”
重华扭头一看,原来是被怪娃娃追至一高崖脚下。那崖高约五十丈,形如一猿生了双翼,“猿”头之上有株大树,树上坠了块翠绿的物事。说来也怪,那物事虽小,两人却看得真切:乃是一块形如小兔的美玉。
登北双眼熠熠放光,看了片刻,叹道:“可惜这崖太陡,无法攀爬上去。”重华道:“登北阿哥既喜欢,我去为你取来便是。”登北摇头道:“去不得!这崖太抖,且那树上似盘着数蛇,定有剧毒。”
那蛇重华也看得分明,然有丑妹娘的眼泪护身,他怎会在意?因道:“无妨,我不惧毒!”猛一蹬地,迈羽步腾空而起,往上升去。
“你..你能飞?!”登北惊呼一声,仰头看着重华上升,忽又低头惊叫一声,“你快下来!”
重华忙又降下:“有甚不妥?”
登北指着重华,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不穿兜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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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读如网两):状如三岁小娃,赤黑色,赤目长耳美发,好学人声而迷惑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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