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甚?”重华吓一跳。
“此乃羊癫风也!”猪头怪自桌上竹简中拣出一卷展开,摇头晃脑念道:“系先天之元阴不足,以致肝邪克土伤心故也..兼之外感风热,引致此病。可怜啊!娃子回家准备后事吧!”
重华虽不懂猪头怪神神叨叨说些甚,“后事”二字之意却是知晓,一时慌了神,连篮带娃放在地上,上前抓住猪头怪双手,恳求道:“医师大人,你定有法子,还请救救我娃儿!”
猪头怪倒不恼,蹙眉凝思半晌,缓缓道:“救是能救..——”重华眼巴巴盯着他。“——只是你这兽皮裙远远不够!”
重华道:“可我眼下便只有这兽皮裙..医师阿哥你救救娃儿,我这便上山去猎些野兽来!”
“你一个大娃子猎甚野兽?莫叫这娃儿没了爹!”猪头怪连连摆手,“本医师好人做到底,将就着把你这猪充作诊金罢了!”
重华一愣:“可..可这猪不是我的!”
“你方才分明说是你的猪!”猪头怪面色一沉。
“它..只是我的伙伴,在山上跟我下来的..你问问它,它若愿跟你走,我便给你。”重华虽喜这当康,然当康若愿跟医师大人,又能救娃儿,他虽有些不舍,却也只得如此了。
“问问它?”猪头怪忽一阵怪笑。那抓药的少年药童笑道:“你难得倒旁人,却怎难得住医师大人?”
猪头怪忽哄哄哄哄叫了数声,那当康亦哄哄哄哄回了数声,连点猪头,面有怒色。重华奇道:“这是猪语?医师大人,你与他说甚?”
“它道,‘竟将本爷当成猪,你真是只猪!想叫本爷跟着你,还不去水槽照照自己!’”猪头怪悻悻然道,“这猪忒气人,它不是猪,怎懂猪语?以为长了嘴獠牙,便不是猪了么?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那我娃儿的病..?”重华小心翼翼道。
“包在本医师身上。这死猪,它以为自己是猪神啊!没这猪,本医师也给你娃儿治!”猪头怪一拍胸脯。
重华大喜,正要道谢。忽听身后木门又“吱呀”一声,一清脆的女声道:“天蓬..咦,阿弟你怎光着腚?”重华面上一红,忙拾起篮子遮住胯下,转过身道:“我的裙子充做了诊金。”话刚出口,不由一呆。
门外款款行入一少女,十四五岁模样,着兽皮连身衣裙,一头两臂,无牛角无兔耳,生得绝美,且周身似弥漫圣洁光辉,散发隐隐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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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巧叠髻,头戴彩羽翎。
蛾眉淡淡扫,双星亮晶晶。
玉面天生喜,朱唇点绛红。
窈窕风摆柳,雪肌粉嫩莹。
天姿国色,妩媚端庄花玉容。
风华绝代,出尘脱俗美朦胧。
隐隐檀香绕,使人心静宁。
高洁堪景仰,圣光似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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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女与重华昨日所见美妇姿容迥异,却皆有勾魂摄魄之能。然与昨日不同,重华油然而生景仰膜拜之意,毫无亵渎不敬之心。
“诊金?我们医馆乃是免费瞧病,何来诊金之说?”少女启朱唇,吐无上妙音。
猪头怪立起身来,讪讪道:“三小姐有所不知,你与师傅这一出门,府内便断了买药之资。我要给人瞧病开药,怎为无米之炊?猪脑一转,灵机一动,便想出收些诊金这法子来。”
“收诊金?”少女沉吟道,“倒是个法子,若单靠爹爹资助,医馆如何持久?只是富裕人家收些诊金也便罢了,穷苦人家却收不得。这娃子你怎收他诊金?”
“我原想不论贫富,一视同仁。既三小姐不允,我便不收他诊金。”猪头怪呵呵一笑,将兽皮裙递给重华。
重华伸手接过,转身放下竹篮,慌忙穿上裙子,再提起竹篮。他倒非舍不得这兽皮裙,只是在这少女面前赤身裸体,实是大觉亵渎不敬。
又有一声音不悦道:“我叫你好生研读医简,你却为何擅自开馆?可给医馆惹出甚纰漏?”重华这才注意,少女身后立着一中年男子,身形魁梧,面貌威严,左臂缠一青蛇,右臂缠一赤蛇。他暗想:莫非这两人都是牛兔人的残废?
“师傅放心,徒儿自有分寸。”猪头怪得意笑道,“徒儿若治不了,便开些补药,叫病人回家休养,能出甚漏子!”
“你个猪头,实实胡闹!”那中年男子斥道,“补药用得不妥,亦能伤人性命!且胡乱诊断误了治疗,罪莫大焉!”
猪头怪嘟囔道:“邑中便只此一家医馆,耽误个甚!”
男子双眉一掀,便欲发作。少女忙打岔道:“咦,这是你的娃儿?生得好像哦!”重华讷讷道:“都说生的像。”少女道:“娃儿他娘呢?”重华摇摇头:“我也不知。”少女一愣,猜重华有难言之隐,忙转开话题:“娃儿生的甚病?”
猪头怪道:“无甚大病,外感风热而已。”中年男子行至重华身前,将娃儿轻轻抱起,看了片刻,伸手在他身上摸摸,拨开娃儿小嘴,问道:“昨夜起病?”重华道:“是。”男子道:“病后可有啼哭、吃奶、屎尿?”重华想想,道:“都不曾。”
男子点点头:“娃儿不啼不乳,面青唇紫,颈项强直,角弓反张,四肢频繁抽搐,脐突肚紧,二便不通,身热汗出,痰涌气促,舌黯红,苔薄,指纹青紫。此为脐带风,乃因以不洁铁器断脐致使邪毒中脏。你这两日带娃儿住在医馆,我为他医治。”
“多谢阿叔!”重华大喜,忙道,“我这便去山上猎些兽皮来充做诊金!”
“无需诊金。”少女笑道,“你须得在此看护你家娃儿。”
重华想想也是,便道:“待娃儿好了,我再上山。多谢阿姐..三小姐。”
少女道:“我叫妙善,你唤我阿姐便好。”
中年男子道:“天蓬,你先以爆灯火疗法,取娃儿卤门、眉心、人中、脐心、脐轮五处烧灼。小心些,莫烧着娃儿。街生,先叫下一病人入来;待我为娃儿写下药方,你便去煎药。”街生便是那药童。
此后陆续有数人入内求医,对妙善及中年男子均极为恭敬,称妙善为“三小姐”,称男子为“巫神医”。
待病人尽数离去,已是日落时分。妙善道:“重华阿弟,阿姐须得回家去了,你便安心呆在医馆。”重华吞吞吐吐道:“阿姐,你家..你家..”妙善道:“你想说甚,直说便是。”重华嗫嚅道:“你家家境可宽裕?”妙善道:“算得宽裕。”
重华鼓起勇气:“你家可有能喂奶的阿婶?我这娃儿没奶吃!”他起初想将娃儿送去一宽裕人家,可见娃儿生病,忽又改了念头:他要自己养大这娃!
一旁猪头怪天蓬道:“你方才说不知娃儿阿娘是谁,莫非娃儿是你家买的?有你还不够,再买个残废男娃作甚?”
重华摇头:“不是买的,我在邑外路边拾到,不见他爹娘来寻。听人说,他爹娘怕是嫌他残废,不要他了。我在邑内寻了一日,没人家愿收养这娃儿。我想将他养大,可我..没有奶!”
妙善颔首:“这是大善之举!我家眼下虽无人能喂奶,但养了许多奶牛,有牛奶,能养大这娃儿。”
重华大喜:“阿姐,我能到你家做活么?我力气大,什么活都能干,还能打猎!我甚也不要,只要牛奶便可!”他在邑内打问时,便听闻此处宽裕人家家中招人做活。他显然不能带着娃儿去寻智人,只得在此暂且住下,日后再做打算。虽耽误了寻丑妹娘,可为她找了个“孙子”,她定会开心。
“你力气大?莫不是大嘴人的残废?”天蓬嗤道。
“我不是大嘴人!”重华急了,看看屋内均是轻巧之物,便蹲下身,抓住当康前腿,将它背了起来,“我真的力气大!”
天蓬哂道:“背这小猪便叫力气大?十只八只我也背得!”重华辩道:“它个头不大,却少说有千斤!”
“千斤?”天蓬一撇嘴,“我一试便知。”
重华将当康放下。天蓬蹲身,抓住当康前腿,亦不使劲,便欲立起。孰知脚下一歪,“噗通”摔倒在地。
“它真有千斤?”中年男子巫神医亦走了过来。
“何止千斤?千斤于我算得甚么?怕不有万斤!”天蓬亦不起身,哄哄哄哄叫起来,当康亦叫,一人一猪对叫。
妙善道:“你与它说些甚?”天蓬气呼呼道:“我问它多重,它说重千斤。我道三两千斤亦背得,怎背它不动?它说背不动便背不动,纵有万斤巨力亦枉然。我再问它,为何大嘴娃子能背动?它道,‘我也不知。他能背我,我便跟他走。’”
“这猪或许有些来历。”巫神医若有所思。
妙善对重华道:“我家不需人做活。你家住哪,我叫人每日给你送牛奶去。”
“可我不能白要你的牛奶!”重华道,“况且我也不知会住在哪。”
“你怎会不知自己住在哪?”天蓬奇道,“莫非是被家人赶了出来?”
“这个说来话长。”重华道,“我从未见过爹娘,打小在三头六臂人家里长大..”
“真有三头六臂人?”巫神医奇道。
“有,村里有好几百呢,不过离这有数千里。——后来有两位阿婶说我是智人,我便跑了出来去寻智人。本想在邑中转转便北上,谁知拾了这娃儿。我欲留在邑中,将娃儿养大。”
“智人?真有些像!”巫神医上前细细打量重华,“我方才便觉你不似牛兔人残废..”他忽抽抽鼻子,绕重华转了两圈,象狗一般嗅着,“不对,你身上有我德人的气味,你是德人!”2015·扫黄打非·净网行动正在紧密进行中,阅文集团将积极配合相关部门,提交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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